第51回 卿逝

第051回卿逝

收拾了一日,林黛玉便啟程回揚州了。因她走得匆忙,賈母同王夫人都未能插·進手去,皆在心中暗罵大房的會投機。事到如今,她們又不希望林如海死了,不然豈不是白便宜了那一家子。

護送黛玉南下的,是那位李掌事。他也並非專為黛玉,身上其實還另帶著差事,送小姑娘回家不過是順便。至於他下江南,為的乃是甄家。

老皇帝是個重情義的,且越是年長便越是心軟。甄家太老太太當年奶過他,她的兒子給他做過伴讀,她的女兒如今還是他的太妃,老皇帝對甄家是有一份包容的。

不過,這二年甄家行事越發沒有章法了,別說今上看不過眼,就是老皇帝看著也不像。因此,便派人下去警告一二,若是再這麽下去,被收拾了可別找他哭,他老人家已經仁至義盡了。

賈琮並不管這些,仍是每日押著傻爹修煉。而他自己,也在為琮哥兒重塑肉·身做準備。重塑肉·身這事吧,說難不難,但要說容易卻也並不容易。關鍵就在於,使用什麽靈材為基。

好材料,賈琮並不為這個發愁,他雖是個落魄的偽仙君,可混沌珠裏還存著不少好貨,夠用了。他為難的地方還是修為不夠。

越是好材料,越是需要深厚的修為才能煉化。以他如今元嬰期的修為,就有些不太夠看了。可若是撿差些的材料,他又覺得虧待了琮哥兒那孩子。

思來想去,賈琮還是決定再等等,待他修至返虛期就差不多了。不過也是因此,他越發盯著傻爹赦大老爺練功了。琮哥兒那麽在意這傻爹,可不能讓他因為壽元耗盡早早沒了。

處於水深火熱中的赦大老爺,每日都在祈盼著,不管是誰來個人把他救走吧!倒真沒讓他等太久,救星便來了。

寧國府的秦氏病死了,賈珍親自少來報喪。赦大老爺對個侄孫媳婦的死沒甚感覺,卻因能逃避修煉而喜出望外。是以,即便大晚上的被吵醒,也是一臉笑模樣的。

“賈家塚孫婦去了,赦叔竟高興至此麽?”珍大爺不樂意了,耷拉著臉擺出賈氏族長的譜兒問道。他那風流嫋娜、嫵媚嬌豔的可卿被人逼死了,這做長輩的竟然還笑,真是成何體統!

赦大老爺就更不樂意了,就算是他沒當國公爺之前,也不是賈珍一個小輩能質問的,更別說他有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斜著眼睛乜著賈珍,嗤笑一聲道:“怎麽?你為了個兒媳婦,都能哭得像死了親老婆似的,還不準我笑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蓉哥兒為何求到老子頭上,鐵了心地要從軍,還不是頭頂上被你這親爹送了頂破帽子,他憋屈得慌。”見賈珍臉色猛地慘變,赦大老爺卻沒打算放過他,“要說你小子也是風流陣裏殺過來的,怎麽上了年紀了,卻添了個找破鞋的好。還是跟自己窩裏尋摸,你就這點出息?!”

“也就是你碰見的是蓉哥兒那孩子,這要是換了我,一包耗子藥下去,愛咋咋地。老子今兒還就跟你明說了,那秦氏死了,死得太好了!你不樂意聽啊?不樂意聽你也死去,你要是能以身殉情,老子說不定還給你叫聲好兒呢!”

赦大老爺也就是在他老兒子跟太上皇幹爹麵前唯唯諾諾些,到了旁人跟前那嘴皮子利索著呢。一番話說得賈珍麵色紫了紅,紅了青,青了又白,跟個調色盤似的,卻不敢吭聲。誰叫他心裏有鬼呢!

若是過了旁人,哪怕是賈政這樣說他,賈珍都不放在心上。可偏偏麵前這個是太上皇的新寵幹兒子,能跟今上稱兄道弟的,不管怎麽奚落他,他也隻能聽著,一句嘴不敢回。

大老爺看他那樣兒,也覺得沒意思,歎口氣道:“得,我也不是你爹,不跟你說這些了。秦氏既然沒了,那就趕緊準備喪事吧。那就是個禍頭子,也不用太過操辦,一切照著規律從簡便是了。至於蓉哥兒,他那邊是趕不回來的,去信說一聲吧。”

“可……秦氏她的身份,從簡不好吧?畢竟,她也是蓉兒的原配,身後的哀榮也代表著蓉兒的體麵。若是太過簡陋,怕是……會丟了蓉兒的麵子。”賈珍是真喜歡秦可卿,不甘心她不能活著享福,連日後都不能風光大葬,於是便拿賈蓉說事。

“你是非要我同你爹說一聲,把你浸了豬籠才甘心,是不是?她越是走得無聲無息,蓉哥兒怕還能記你點好。對了,你不提我還忘了。那女人你自己找地方葬了,她不能進賈家的祖墳。我們老賈家,要不起這樣的塚孫婦。”大老爺瞪賈珍一眼,不留情麵的說道。

好吧,弄巧成拙了。賈珍哭喪著臉,訥訥地從榮禧堂退出來,又忿忿不平地往寧府走。他有心不理賈赦的話,可如今的賈赦不比以往了,就連他爹都要敬讓著。他若真敢炸刺兒,這位堂叔就真會往死裏削他啊!

尤氏冷眼看著他垂頭喪氣地回來,冷笑一聲回了自己房中,渾然不管身後賈珍的叫喊。那女人死了,接下來悲傷過度的珍大爺啊,也該臥床不起了。

她倒不是不舍得弄死賈珍,隻是賈蓉在軍中才剛剛起步,若是為他守孝三年,便十分得不償失了。而賈蓉是她日後的依靠,她自然要為這個便宜兒子著想。

卻說這邊秦氏咽氣之後,魂魄並未直接返回太虛幻境,而是飄飄呼呼來到榮國府內。按照她姐姐警幻仙子的吩咐,她是該去跟王熙鳳交代後事的。不過,她對賈琮那院子早有耳聞,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踏足,便打算先去那裏探一探,再去與王熙鳳托夢不遲。

雖然已經修至元嬰期,賈琮修煉仍十分勤奮,每晚都是坐在聚靈陣陣眼上修煉,從無一日怠慢。前陣子宇文昔恢複靈識之後,不光白天總膩在賈琮身邊,就連晚上也不回宮,就坐在他身邊打坐。秦可卿魂魄來探的這一晚,兩人也是如此。

“蟲兒,又有不開眼的闖陣了?”賈琮不過是睜開眼睛,便已經驚動了宇文昔。他收功起身挨到賈琮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賈琮隻是瞥他一眼,並沒說什麽。他之前已經說過太多回了,這人全都當成了耳旁風,嘴裏答應得好好的,扭臉該怎麽還怎麽樣。對這樣臉皮太厚的人,仙君大人也沒什麽好辦法,定身符拍也拍了,還是屢教不改,後來幹脆就不睬他了。

目光自陣中掃過,賈琮手指掐動靈訣,讓那大膽的魂體滾到跟前來。秦可卿的魂魄也確實是滾過來的,她一入陣便著了道,若非有寶物護住一點真靈,當真要魂飛魄散了。如今她魂魄已經維持不住人形,全靠著一護身寶珠維護,可不就隻能滾著進來。

此時,秦可卿隻暗恨自己大意,不該沒回歸肉·身便來探此地。不過她倒也不把安危放在心上,並非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是自覺有恃無恐。

“你等是何方修士,為何藏身在這賈家,難道不知此地乃是家姊太虛幻境警幻仙子庇護,眾仙造幻曆劫之處?”不等麵前人問話,秦可卿便先發製人道。同時,亦表明自家身份,讓對方有所忌憚。

如今的世道,傳承斷絕,靈氣稀薄,修道艱難已極。能修到金丹境界便已經是頂峰了,有金丹後期的警幻仙子做靠山,秦可卿就能在修煉界橫著走,就更別說這世俗間了。如今這兩個修士,她也並不看在眼裏,再厲害還能厲害過她姐姐去。

“眾仙?”賈琮嗤笑一聲,隻見他手指輕彈,秦可卿真靈便慘嚎一聲,護身寶珠的光芒都黯淡了許多。見她不敢吭聲了,賈琮才道:“這小妖有些古怪,你可看出些什麽?”這話問的是宇文昔,有意考一考他。

“嘁,不過是憑借寶物故弄玄虛罷了,你若想知道什麽,搜魂便是,哪裏還用跟她廢話。”宇文昔不樂意賈琮將目光投給任何人,雙眸中幽光一閃,一根手指已經點在秦可卿真靈之上。他這就是在搜魂了,至於被他搜過之後,秦可卿這一點真靈還在不在,那他就管不著了。

看著他的動作,賈琮並未阻攔,隻是挑挑眉。他本就有意試探這貨,倒也看出些眉目來。一時間,心中有些感慨。想他琮仙君,當年在仙界也是魔族克星,卻沒想到……

不過片刻功夫,宇文昔便已經搜魂完畢,嘴撇得都要歪了。再去看秦可卿的真靈,護身寶珠已經碎成幾瓣,真靈黯淡無光,真離魂飛魄散不遠了。

“還當是什麽寶貝,不過是件劣等仙器,專用人間風月之氣轉化靈力罷了。那仙器之主為了修煉,便養了許多小妖,用仙器將她們魂魄送入此間,攪動些風月情·愛之事。還什麽造幻曆劫,倒是真敢說。”宇文昔似乎被惡心到了,故作委屈地貼到賈琮身上不下來。

“尤其是這隻小妖,本性最yin。”瞥一眼那隨時要熄滅的真靈,宇文昔幹脆一揮手,徹底讓她隨風飄散了。至此,這個世界上再無可卿。

“不過一小妖罷了,何必為難她。”賈琮不甚在意地數落一句,便又闔上眼修煉起來。這於他來說,不過是個小插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