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回 往事

第053回往事

賈元春封妃,讓榮國府二房一下子就抖了起來。看他們家兩房相爭好戲的人也多了。這兄弟倆兒,一個靠的是太上皇,得了世襲的爵位;一個靠的是今上,女兒已經列入妃位。再加上一個偏心的老太太,日後的榮國府怕是就熱鬧了。

不過,絕大部分人都更看好賈家二房。不管怎麽樣,太上皇畢竟已經上了歲數,前幾年還生過一場大病。說句不好聽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駕鶴歸西了。而且,今上登基已有數年,早已坐穩了皇位。即便朝中還有些不同的聲音,可也翻不起大風浪的。

但他們遺憾的是,元春封妃的第二天,榮國公賈赦就帶著兒女去了莊子上。偌大的榮禧堂隻留下邢夫人一個看家,做出了一副暫避鋒芒的架勢。

赦大老爺才不管外麵多少人等著看戲,他反正是不願意看政老二他們那副得意的嘴臉,又兼之太上皇幹爹嫌府上吵鬧,幹脆住到城外的莊子上去,眼不見為淨。而且,陽春二三月,正是郊外踏青的好時候,總呆在城裏可感覺不到春的氣息。

賈琮坐在馬上,任身下的馬兒提提踏踏地小跑著,也不管它跑向何處。他的注意力,則放在出城沒多久就看見的連綿田野上。

“蟲兒在看什麽?”宇文昔一直與他並馬而行,見他好久不看自己一眼,不高興地問道。

賈琮並不理他,仍把目光投向遠處。到了這裏幾年來,整日都是忙於修煉,他便是連那小院子都不怎麽出。如今乍然來到這田野之間,他竟然覺得心境有所觸動。這讓賈琮有些驚詫,要知道他如今修為雖低,可境界卻是不折不扣的仙君巔峰啊。

見人仍不理他,宇文昔臉色一沉,飛身就跳上賈琮的馬背。然後,毫不客氣地一把將人摟住,貼著耳邊怒道:“不許不理我!”自從上回弄死那隻小妖之後,蟲兒就不怎麽愛搭理他了,真是豈有此理!

“放肆!”也不見賈琮手上有什麽動作,宇文昔便身形僵硬地摔下馬來。賈琮還輕拍馬背,讓它繞著宇文昔撒歡兒,“沒規矩的魔崽子,怎麽跟本君說話呢?!”說罷,丟下愣住的宇文昔跑走了。

完了,身份被蟲兒發現了!

還沒等宇文昔哀悼完,身後便傳來一聲嘲笑,“哈哈哈……小混蛋,又被蟲娃娃嫌棄了吧。老子說你是個討嫌的,你還不承認,看看,看看!”老皇帝嘲笑起孫子來,可是一點不留口。

赦大老爺陪著他太上皇幹爹坐在馬車上,看到被老兒子教訓的小子,心裏暗爽。沒辦法,他受過太多定身符的苦,沒看見有人跟他受一樣的苦,他不但不會同病相憐,還會幸災樂禍。就連太上皇幹爹,也不能例外。赦大老爺也知道這樣不好,但他就是控製不住。

雖然如此,大老爺還是假惺惺地問道:“老爺子,咱們要不還是停一停,把孩子搬上來吧。哎呀,我就怕蟲蟲跑得太快,咱們停下了就追不上了。”

老皇帝白了他幹兒子一眼,別以為他沒看見那幸災樂禍的小眼神兒。當然,同樣的心情他也有,更沒忘了這倒黴孫子是如何調侃他的,“停什麽停,就讓他在這兒定著。”

於是,親爺爺跟幹叔叔就這麽絕塵而去,留下宇文昔形狀怪異地倒在地上幹瞪眼。

賈琮他們要去的莊子離城不遠,就是當年劉媽媽她們給賈琮買下來的莊子之一。這些莊子都是張家的在打理,如今正是春耕的時候,她便住在莊子上。今兒一大早得著信兒,說是主子跟老太爺、老爺、姑娘要來,她便忙活開了。

“快著些,把那裏麵都換上新的,你們幾個去山上看看,好歹打幾隻野味回來……”如今剛開春,山上的獵物不多且熬了一冬天都沒什麽油水,但好歹能吃個新鮮。張家的剛安排了這裏,又忙不迭地指著那邊,“還有你們幾個,都手腳麻利點……”

“你忙什麽呢?到了我的地方,給他們口吃的,有張床睡便夠了,叫他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賈琮離著老遠就聽她在忙活,到了跟前不由笑道。他對這女人的印象不錯,話不多人能幹,劉媽媽很多時候都是她在照顧。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三寸丁兒的時候,不會像劉媽媽那樣對他動手動腳。

張家的一回頭,見是賈琮忙迎上來,道:“少爺您到了,老太爺他們呢?”她是知道家裏那位老太爺什麽身份的,不敢怠慢地問道。

“他們都在後麵,你叫人去迎一迎吧。”賈琮望了望不遠處的田野和山村,道:“我到山裏走一走,若是不回來便不用等了。”那種觸動心境的感覺還在,他要去確定一下。

又在鄉間略顯泥濘的小道上,前後左右都是青黃色的小苗,賈琮似乎進入到一種奇妙的狀態。這並不是一種頓悟的狀態,而是一種心靈上的平靜,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賈琮是土生土長的仙界人,出生在修煉世家,從懂事開始追求的便是如何攀上修煉的頂峰。仙界,聽上去似乎風淡雲輕,但那卻是個將弱肉強食赤果果擺出來的地界。從始至終,都有一根弦兒在繃著他,讓他一刻也不敢放鬆,即便是成了那最頂尖的存在也不例外。

而現在,賈琮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原因——仙界眾仙君無法突破仙帝的原因。他們這些人,弦都繃得太緊了!

“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宇文昔找來有一會兒了,不過看到賈琮若有所悟的樣子,並沒有打擾,直到看見賈琮瞥他,才湊過去問道。

“哼,就你那點小花花腸子,也想瞞住本君。”賈琮用手指點點宇文昔腦門兒,語氣中另帶著幾分寵溺。隻因,他終究是摸清了這人的底細。原先,他還當這人是仙界那些對頭轉生,卻沒想到竟是當年那小魔崽子。

仙魔兩界總是不對頭的,於是在交界處便有了座仙魔戰場。兩界幾乎每一位修士,都有上仙魔戰場的經曆,當年的琮仙君也不例外。也是在那裏,他堂堂一位仙君,被個出生不久的小魔崽子賴上了。

那時,琮仙君剛剛踏入真仙境界不久,到仙魔戰場磨練。他不知道一個小魔崽子為何會出現在那步步殺機的地方,但也沒下殺手。卻沒想到就是這一念之仁,讓他在戰場那些年,身後多了個小跟屁蟲。

其實吧說起來,他能夠得到混沌珠,還是拜這小魔崽子所賜呢。沒能將混沌珠留給小魔崽子,這也是他隕落時的一大遺憾。

從回憶裏出來,賈琮看看麵前笑著的人,問道:“你不好好在魔界呆著,怎麽也到凡間來了?還是有人欺負你……”把你弄死了?仙君大人是個護短的,若真有人好欺負小魔崽子,少不得日後回返仙界,要去魔界大開殺戒一回。

“魔界?哪裏還有魔界,就連仙界也沒了,咱們都回不去了。”宇文昔顯然對他家仙君的寵溺十分享受,將人緊緊抱住,還大狗一樣地蹭蹭他。有多長時間沒能如此親昵了,宇文昔在心中喟歎一聲,不由慶幸他當年的決定。

賈琮由著他撒嬌,皺眉問道:“怎麽回事?仙魔兩界出了什麽事?”記得他隕落時,兩界雖然紛爭不斷,卻也沒有大戰的跡象,兩界空間更是十分穩固,沒有要崩潰的意思。難道,是有域外之敵入侵?

宇文昔眨眨眼,不怎麽在意地回道:“還能怎麽回事,兩邊打起來,鬧得太過,兩界承受不住玩完了唄。蟲兒你剛才在體悟什麽,是不是大有所得?”很顯然,他不怎麽想談論這個話題。

“兩界為什麽會起大戰?”賈琮卻不容他如此敷衍,將人從身上撕下來,手指拈住宇文昔下巴,不容他逃避地問道。小魔崽子什麽性子他最清楚,如此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說明他又做壞事了。說不得,兩界崩潰都跟他有關。

他又不是沒在仙界呆過,兩界就算仇恨再大,也沒到要所有人都同歸於盡的地步。那些人也不傻,打來打去是為了爭奪資源,以求能夠更進一步,把生存空間都打沒了,自己都打死了,還圖個屁啊。這小魔崽子定然是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壞事!

“打就打了唄,還能因為什麽,反正他們不總是在打……”聲音在賈琮地瞪視下越來越低,宇文昔撇撇嘴囁嚅道:“他們打起來真不關我的事,我就是……就是在背後稍微推了一把,還是輕輕的,真的我發誓!”

說完,見賈琮仍不理他,托著他下巴的手指也微微用力,宇文昔才不甘心地又道:“好吧,好吧,其實我最後還收了收尾的。誰讓他們趁我閉關欺負你的,還敢讓你殞身斷仙崖,統統都死不足惜!”說到最後,宇文昔神情已經狠戾起來,仿佛回到了剛得到琮仙君噩耗的時候。

當時,他正為了突破閉死關,冥冥之中有所感應。雖然當即便破關而出,卻還是遲了一步。斷仙崖之事已經發生。待他趕過去的時候,連他家仙君的一縷神魂也找不到了。也就是那時,毀滅一切的種子,便已經埋下了。

後來魔界見仙界虛弱,有意去撈上一把,那他身為大魔君之一自然要鼎力支持。每場戰鬥都衝鋒在前,待兩界殺出真火後,更是成為激烈地主戰派。不得不說,兩界最後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境地,少不了他的推動。

“傻東西!”賈琮低罵一聲,又狠狠地敲了他兩記,“你都是本君養大的,還用得著你為我出頭。那你又是怎麽回事,為何落入這輪回之中?你到底做了什麽?”

宇文昔將被敲的額頭抬得高高的,似乎要讓賈琮敲得更順手些。直到賈琮看不下去給他揉揉,才得意地道:“他們打著打著,我就突破魔帝了啊。正好兩界空間已經承受到了極限,那我就幹脆自爆了一下。誰知道我還每爆完,兩界就跟著我一起玩完了。”

就該是這樣,他家仙君都不在仙界了,那仙界存在還有什麽意義?!即便是那些有膽參與的都被他家仙君neng死了,卻也不能平息他的怒火。那些人怎麽夠,他要這整個上界都為他家仙君陪葬!

仙君大人揉額角,由衷地反思起來,他一個正氣凜然的堂堂仙君,是怎麽養出這麽個魔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