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九九八十一02
何文靜無辜:“沒罵人啊。”
周世勳眯著眼睛看她:“你姥姥,這還不算罵人呢。”
何文靜無語:“那我怎麽叫啊?”
周世勳循循善誘:“叫咱姥姥就不算罵人了。”
何文靜翻了個白眼,又占她便宜。
碗剛刷完,就聽到有人站在門口喊:“周大娘,你孫子在不,給幫忙搭把手啊?”
老太太在屋裏應聲:“在在在,小勳啊,去隔壁搭把手。”
“來了!”周世勳擦擦手,脫了外套往門外走,還不忘招呼何文靜:“外麵冷,你去我屋裏坐會兒吧,那間。”
何文靜看著門口的身影不見了,才往周世勳指著的那間房走。
推門進去,房間不大,還沒他那間辦公室大,家具也都是幾十年前的樣式,一張實木的單人床,上麵鋪著洗得發白的國民床單,枕頭下壓著的被子依舊疊得像塊豆腐,旁邊是張棗紅色的書桌和書櫃,床對麵是衣櫃。
書櫃裏放著一堆中學教材,大概是周世勳上學時候這麽擺著的,這麽多年竟然都沒動過。
她隨手抽出一本高中物理教材,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她以為周世勳是個上課睡覺下課打架的學渣,沒想到裏麵的筆記還挺多,字體一般,好在寫得認真。翻了幾頁,忽然一張泛黃的照片飄出來落到地上。
何文靜彎腰撿起來,是一群偽裝過的軍人合影,身上穿著作戰服,亂七八糟地掛著武器,臉上抹得烏漆嘛黑,容貌都看不清,大概是剛經曆過一場激戰,渾身狼狽,卻都是笑嘻嘻地看著鏡頭,露出一口白牙。
“這個是我外孫。”
忽然一根手指伸過來指了指其中一個人,何文靜抬頭看過去。
周老太太正低頭看著照片笑:“一個個畫得跟小鬼兒似的。”
何文靜也跟著低頭去看,說實話,偽裝得太好,看不大出來是周世勳,隻是那雙眼睛依舊又黑又亮。
“他不在那幾年啊,我每回推門進來就覺得看到他小時候的樣子,趴在這裏寫作業。”老太太看著照片裏的周世勳緩緩開口:“他爸媽不知道他是特種部隊的,一直以為他是在部隊裏坐辦公室的,就是打打字啊看看報紙的那種工作,他也隱瞞得很好。直到那年他們去執行任務,一行是十一個人,隻有他自己活著回來了,也是重傷,傷得太重了,醫院下了病危通知單,沒辦法了才通知他父母。後來他活下來了,他媽就他這麽一個兒子,以死相逼,讓他必須退伍,鐵錚錚的漢子躺在**淚流滿麵。他打記事兒起就沒哭過,小時候打球摔斷胳膊都沒哭。他求他媽給他三年時間,他媽不同意,是我壓著他媽同意的。我外孫是我一手帶大的,我了解,他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說三年就三年,三年以後他把對方窩點端了報了仇,把所有隊友都帶了回來,二話不說就退伍了。他退伍的時候,他們領導跟我說,有他在,邊防線上十年不敢有人動作。”
何文靜忽然明白他那一身正氣源自何處,明白他那隱藏在玩世不恭外表下的智慧、堅韌和無所畏懼,明白他肩上曾經扛起過什麽。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站在那裏什麽都不說,自帶著一股威嚴和狠戾,後來貧起來的時候恨得人牙癢癢,漸漸就淡忘了。現在才知道,那是在戰場上沾過血的人才有的煞氣,敵人的血,戰友的血,自己的血,那是藏也不藏不住的凜冽。
她忽然對周世勳的印象全變了,之前一直覺得他貧,痞,嘴裏沒句實話,現在想來,是痞氣,也是正氣。
老太太看何文靜半天沒說話,繼續開口:“他小時候被他爸媽離婚耽誤了,不好好學習,叛逆得厲害,可我知道他不會學壞,他不花他爸媽一分錢,初中開始就自己打工賺錢,後來當了兵,把補貼都給我。他是個粗人,可粗中有細,上回你跟他借錢,他不是不想借給你,他說那些話是怕我對你印象不好,故意說給我聽的。我孫子麵皮好,打上學那會兒,喜歡他的小姑娘就多,可他都不耐煩跟她們多說一個字。你不一樣,他還帶你來家裏吃飯。”
何文靜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輕咳一聲,開始解釋:“姥姥,我跟周世勳……不是那種關係,我們就是朋友,嗯……我們是哥們兒,兄弟!”
周老太太一臉不相信:“你是不是嫌棄小勳文化程度不高?”
何文靜趕快搖頭:“不是不是,這種事兒夠用就行,我也不愛學習,要不是學醫沒辦法,我早就不想上學了。周世勳雖然書讀得不多,但生活經驗挺豐富的,這樣的人在社會上才混得開,死讀書又有什麽用。”
周老太太疑惑地看著她:“那你是……”
何文靜也在想,是啊,周世勳到底哪裏不好呢?
想了半天,他沒哪裏不好,做兄弟當然沒話說,可做男朋友……一想到男朋友這三個字,何文靜雞皮疙瘩就上來了。
雞皮疙瘩還沒下去,正主就來了,周世勳摸著腦門上的汗推門進來:“聊什麽呢,還關著門。”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何文靜手裏的照片,臉上的笑收了收。
何文靜動作一滯:“我不是故意……”
周老太太從她手裏抽過照片:“我拿給小何看的,怎麽了?又不是不能見人。”
周世勳嘴的角重新揚起,一臉不在乎地把照片夾回物理課本裏,放回書架上。
可何文靜還是被他那一臉的不在乎鎮住了,有些心虛。
周老太太站起來往外走:“你們聊。”
經過周世勳的時候還不忘低聲威脅他:“你敢給人家臉色看,我就打斷你的腿!”
周世勳扯扯嘴角:“您老真是老當益壯啊。”
周老太太出去後,周世勳就懶懶地往**一躺,閉著眼睛也不說話。
何文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鼓起勇氣解釋:“我不是故意翻你的東西,我就隨便拿了一本,沒想到……”
周世勳掀開眼簾看她一眼:“都說沒事兒了,這麽見外。”
何文靜腹誹,你什麽時候說沒事兒了。
她也不好再待下去:“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嗯。”周世勳站起來:“我送你。”
周老太太和周老爺子送到門口,還拉著她的手不放:“沒事兒就來家裏玩兒啊!”
何文靜禮貌地應下來,道了別就上了周世勳的車。
兩人一路無言,她忽然發現,其實周世勳是個話不多的人。
她偷偷轉頭看了他一眼,窗外的燈光一晃而過,車內光線模糊,隻能朦朦朧朧看到他側臉堅毅的線條,再加上周老太太今天的話,她忽然覺得自己又重新認識了這個笑起來痞壞痞壞的男人。
周世勳餘光瞟了她一眼:“看我幹嘛?”
何文靜輕咳一聲:“你是不是生氣了?”
周世勳忽然笑起來:“你不是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麽的了嗎,你覺得,如果我真生氣了,你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偷看我?”
他一笑起來,好像那些血腥和心酸都不見了,他還是那個貧起來恨得人牙癢癢的周世勳。
何文靜也對他笑了一下。
周世勳暗暗在心裏罵了一聲,笑起來還真是挺甜的。
下車的時候,何文靜站在車外彎腰看他:“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周世勳豎起兩根手指點點眉毛往前帥氣一揮:“謝謝了。”
回去的路上周世勳想著剛才何文靜的笑,心情很不錯,接了個電話,又掉頭往常去的大排檔走。
一群人三五一桌坐著,看到周世勳遠遠地就開始打招呼。
周世勳點頭應著,隨便找了一桌坐下來。
順子正跟小白和黑子鬥地主,忙裏偷閑給周世勳遞了根煙:“勳哥,來根?”
周世勳自己開了瓶啤酒,推開他的手:“戒了。”
兩個字平地炸起一顆雷,三個人也不鬥地主了,都圍過來看著周世勳。
“什麽時候戒的?昨天還抽呢。”
周世勳一臉稀鬆平常:“就今天。”
“什麽情況?”
周世勳喝著啤酒:“沒什麽情況。”
“不是吧,勳哥?你沒事兒戒什麽煙呐!”
“那以後我們是不是也不能抽了?”
“因為女人?”
周世勳沒再說話,三個人越喊聲音越大,旁邊幾桌也都圍過來。
“勳哥,你有媳婦兒了?”
“勳哥,你媳婦兒不讓你抽煙啊?”
“勳哥,你那麽大塊兒怕媳婦兒?”
“……”
周世勳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哎,你們說小姑娘叫個什麽名字好?”
“什麽玩意兒?”
“嫂子有了?”
“勳哥你可以啊。”
“不是我的。”
“這你都能忍!”
“哈哈哈……”
“滾蛋!快點兒給我認真想!每人想一個,不許重複!”
勳哥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於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坐在燒烤攤上低著頭,一個個眉頭緊鎖嘴唇緊抿地給個小姑娘起名字。
過了幾天,何文靜發了工資,給周世勳打電話要卡號,要轉給他。周世勳讓她直接送到俱樂部去。
她一進門,就有工作人員走過來,她主動開口:“我找周世勳。”
那人一愣,轉身就朝旁邊喊:“有女人來找勳哥!”
一個身上還帶著攀岩裝備的人跌跌撞撞地衝過來,盯著何文靜看,呆呆傻傻地念叨:“真的是女人啊……”
沒一會兒,何文靜就被五六個人圍在了中間。
她皺眉:“沒見過女人嗎?”
“女人見過,但是沒見過有女人來找勳哥。”
“為什麽?”
“因為勳哥不讓,來找他的女人都被他打出去了。”
“他連女人都打?”
“勳哥說,他眼裏隻有死人和活人,沒有男人和女人。其實也不是真打,就是就兩步,拎起來,扔出去。”
“經常有女人來找他嗎?”
“是啊,勳哥那張臉可招女人喜歡了,就那張臉那個身材,扛起多少會員卡啊,好多女客戶來玩兒見過之後都會回來找他。”
何文靜一臉微妙地笑,還想再扒點內幕出來就被打斷。
周世勳站在二樓往下看:“都幹什麽呢,不幹活了!”
一群人這才驚覺說錯了話,嘿嘿哈哈地打岔。
“勳哥!有人找!”
何文靜仰頭看他,他嘴裏含了隻棒棒糖,配上他五大三粗的形象,有點兒反差萌,她忍著笑:“我來還錢。”
順子笑嘻嘻地開玩笑:“勳哥,你還有放高利貸的業務啊。”
周世勳橫他一眼:“幹你的活去!”
後來坊間流傳,周世勳欺男霸女,放高利貸,人家還不上錢直接搶了人當老婆,不要臉。
周世勳招手讓何文靜上樓:“上來說。”
何文靜上了樓進了他的辦公室,從包裏掏出錢遞給他:“你數數吧。”
何文靜隻是客氣,誰知周世勳還真的點起來。
他點完之後,抬眼看她:“不夠。”
何文靜愕然:“怎麽不夠,我從銀行取出來就沒動過,你是不是不識數啊?”
周世勳把嘴裏的棒棒糖“哢嚓”一聲咬碎:“怎麽著,歧視我沒上過學啊,那你點啊。”
數錢這個技能,何文靜不太熟,數了半天,來回數了好幾遍,皺著眉看他:“這不正好兩萬嗎?你再數數。”
周世勳靠在椅背上,長腿搭在桌上,懶懶地看著她:“是兩萬沒錯,不過不是說了嗎?高利貸。”
何文靜翻白眼:“那利息多少啊,周大爺?”
周世勳揉揉太陽穴,猶豫著:“我還沒想好。”
何文靜拉過椅子坐在他對麵:“那你快想啊。”
周世勳卻開始和她閑聊:“我說,你一個醫生,也算是高薪職業吧,著急的時候連兩萬塊錢都拿不出來?”
何文靜認真地看著他:“你對醫生是不是有什麽誤解?醫生哪裏算是高薪職業了,根本就是要命不給錢的高危職業好嗎?再說了,我還著房貸呢,月光!”
“喲,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月光美少年啊!”說著他又拆了支棒棒糖塞嘴裏:“對了,你不是讓我給那個小丫頭起名字嗎,我起好了。”
說起這個,何文靜一臉沮喪:“用不上了,小姑娘被她父母接回去了,他們剛丟就後悔了,第二天就趕回來接走了。本來嘛,那麽漂亮的小姑娘誰會舍得不要。”
周世勳樂了:“怎麽著,人家不要,你還打算撿回去自己養啊?”
“說得也是……”何文靜咬唇,歎氣:“我也養不起。”
周世勳看了眼時間:“怎麽著啊,都這個點兒了,一起吃飯?”
“不了,我翹班出來的,還要回醫院。”何文靜臨走前看他一眼:“少吃點糖,容易蛀牙。這點錢還不夠換顆好牙的。”
周世勳起身送她的動作一頓。
操,不讓抽煙,連糖也不讓吃!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何文靜開車走出去一段後才想起來,忘記提醒周世勳了,下回別帶那麽多現金在車裏了,不安全。轉念又一想,他比押送運鈔車的押運員還彪悍,誰敢劫他啊,自己就別操這個心了。
何文靜前腳剛走,小白後腳就捧著一大盒棒棒糖進來了:“勳哥,你讓我買的棒棒糖。”
周世勳擺手:“你自己吃吧!”
“不要了?”小白撓撓頭:“剛才不是還讓我快點買回來嗎?”
順子也湊進來,賊兮兮地笑著問:“勳哥,剛才那個……是不是嫂子啊?”
周世勳臉一沉,兩人溜得比兔子還快。
戒煙的日子頗為難熬,周世勳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回家吃飯,還沒進門就被周老太太塞了個大飯盒趕出來:“給小何送去!”
周世勳估摸著這個點兒,何文靜應該還沒下班,就直接去了醫院。
剛出電梯就聽到震天響的哭喊聲:“我不要拔牙!嗚嗚嗚……我要回家!”然後便被一個圓滾滾的生物直接撞上小腿,他低頭看。
胖乎乎的小男孩捂著額頭氣呼呼地瞪他,眼裏還含著淚花。
周世勳絲毫沒有被威懾住,順手拎起來和他對視,他本就長得嚴肅,沉著臉的時候莫名帶了點陰狠,此刻又戴著墨鏡,咬著牙簽,確實不太像什麽好人。
小男孩看著看著他,忽然號啕大哭:“爸爸,我要拔牙!”
孩子的父親很快追過來,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客氣地衝周世勳笑笑,抱著孩子回了治療室。
何文靜站在治療室門口低頭笑,原來在小朋友眼裏,這個人比牙醫還可怕啊。
她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等我會兒。”
周世勳點頭。
等何文靜忙完了,一出治療室就看到周世勳百無聊賴地站在走廊上發呆,她剛才沒看到,他手裏竟然還拎著個飯盒,嘴裏依舊咬著根牙簽。
何文靜笑得不行:“你這是怎麽了?牙疼啊?”
周世勳吐了牙簽:“煙癮犯了。”
何文靜更樂了:“那你抽煙啊,咬牙簽有什麽用。”
周世勳揉揉臉:“不抽。”
何文靜嘖嘖稱奇:“戒煙啊?沒看出來,還挺有毅力。”
周世勳看著何文靜不說話。
何文靜摸摸臉:“怎麽了?我臉上有血?”
周世勳搖頭:“噥,老太太讓我帶給你的。”
何文靜就著他的手,打開看了眼:“呀!肉凍啊!我好多年沒吃過了!”
周世勳塞進她懷裏:“下麵還有一層。”
何文靜又驚歎了聲:“鹵味啊!姥姥自己鹵的啊?”
周世勳眼底帶著幾絲玩味兒:“叫得是越來越熟練了。”
何文靜看在好吃的的份上沒動手。
“吃不完就放冰箱裏。”
“冰箱啊,科室冰箱滿了怎麽辦啊?”何文靜歪頭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建議:“要不先放停屍房吧,那地兒溫度也夠。”
“……”周世勳第一次見識到她的彪悍。
何文靜沒繃住,笑出來:“哈哈哈,逗你玩的,還真信!”
周世勳麵無表情:“嗬嗬,一點也不好笑。”
何文靜踮著腳攔著他轉了個方向,學著他的口吻:“走,兄弟,我請吃飯!”
兩人去吃了火鍋,何文靜也沒多問,直接點了單,誰知道周世勳這麽個漢子竟然吃不了辣。
她看著對麵吃一口灌一杯水,再吃一口,再灌一杯水的周世勳,雙肩不停抖動。
後來她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遠遠看到周世勳在和一個女孩子說話,等她走近,那個女孩子已經走了,她隻看到一個側臉。
她拿起筷子接著吃:“那姑娘誰啊?”
周世勳被辣得滿臉通紅:“我戰友的妹妹,徐小青。”
“嗬嗬。”何文靜把這兩個字還了回去。
周世勳撂了筷子:“幾個意思啊,兄弟?”
何文靜衝他擠眉弄眼:“都是成年人了,裝什麽傻啊。”
“你無聊!”
“你無理取鬧!”
“快吃吧你,那麽八卦!”
“你才八卦!”
“……”
兩人難得沒動武,開始拌嘴。
第二天中午,隨憶和三寶約何文靜吃午飯:“去食堂吃飯啊。”
何文靜一臉幸福:“不去,我帶了飯。”
三寶瞪圓了眼睛:“你哪來的飯帶啊?”
何文靜敲敲飯盒:“我就是有啊。”
三寶直接動手搶了飯盒:“這麽好,走走走,帶去食堂我們一起瓜分。”
於是整頓飯不時聽到三寶的驚歎聲。
“哇!這個肉凍裏竟然還有花生米耶!”
“還有豬蹄!我最愛的豬蹄!”
“啊!還有豬頭肉!好好吃啊!”
三寶捧著肚子一臉滿足:“這個怎麽那麽好吃啊!哪兒買的?”
何文靜摸摸耳朵,頭發長了,有點兒刺癢:“病人送的。”
隨憶一愣:“啊?”
何文靜猶豫了,索性說了實話:“八十號的姥姥。”
隨憶和三寶對視一眼:“哦……”
何文靜扶額:“他姥姥來找我看過一次牙,可能是為了謝謝我。”
隨憶好奇:“你不是從來不和相親對象見第二次的嗎?”
何文靜無奈:“那有什麽辦法!孽緣!”
那麽大一盒肉凍和鹵味,何文靜終於趕在天徹底熱起來之前吃完了。她趁著周末,把飯盒洗幹淨,直接送到了周老太太那裏。
小院的門虛掩著,她輕輕一推就開了,一進門就愣住了。
這個年代,她竟然還能看到一個大男人抱著盆用透明皂手洗衣服。
天氣熱了起來,他就那麽光著膀子,蹲在太陽底下,搓得很認真很勻速,像是訓練過一樣,手上都是搓起的白色泡沫。
微風吹過,盆裏的肥皂泡飛到空中。
直到很多年後,何文靜回憶起這天,還能聞到太陽下泛著七彩光芒的肥皂泡的香味。
周世勳很快就發現了她的存在,轉頭看過來,挑眉看著她,也不說話。
何文靜舉著飯盒給他看:“我來還這個。”
周世勳揚著下巴指指廚房:“放那兒就行。”
何文靜放下後又問:“你姥姥……”
“嘶……”周世勳瞥她一眼:“你姥姥……”
何文靜沒忍住自己先笑起來:“兩位老人呢?”
周世勳繼續低頭洗衣服:“隔壁打麻將呢,找他們還是找我?”
何文靜繼續玩兒上次沒玩兒夠的壓水井,漫不經心地回答:“誰也不找,就是來還飯盒啊。”
周世勳沒再說話,一個專心洗衣服,一個專心玩兒壓水井,壓出來的水給他用,也算默契。
等周世勳把衣服洗完晾上,站到何文靜麵前,她一抬頭才發現不對勁。
他上身沒穿衣服,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滑過脖子處那道性感的凸起,消失在亮晶晶的胸肌和腹肌。身前背後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痕,汗涔涔的胸肌和腹肌在太陽光下反射著光澤……
荷爾蒙爆棚啊。
看得何文靜氣血翻騰,她眼神閃爍,到處亂看著:“我說,你能穿件衣服嗎?”
他沒廢話,轉身進屋去,倒是穿了件衣服,不過和沒穿沒什麽區別。
白色背心緊貼在身上,下擺被拉到胸上翻折起,胸肌腹肌人魚線,該露的一點兒沒遮上不說,白色撞上他麥色的膚色,視覺衝擊更大了。
何文靜捂著鼻子,怕流鼻血丟人,甕聲甕氣地繼續提要求:“你的褲子……能往上提提嗎?”
周世勳又開始逗她,痞裏痞氣地湊近:“穿再多也沒用,火熱的漢子,火熱的身軀,火熱的心,可以遊冬泳,可以洗涼水澡,你要不要試試?”
何文靜快速退了兩步,臉蹭一下就紅了,她忽然覺得自己丟了三寶的臉。
她和三寶待在一起這麽多年,竟然隨隨便便被個男人調戲紅了臉,真是對不起她“何首汙”的名頭啊!
她匆匆忙忙往外走:“我忙著呢,沒空試!先走了!”
周世勳一把拉住她:“忙什麽?”
“我下午要去打籃球。”
“你還會打籃球?”
“小看我!我以前也是校隊的好嗎?”
“男籃校隊?”
“滾!”
“哈哈哈,在哪兒啊,有空我去看看。”
何文靜匆匆忙忙甩了個地址就逃了。
她以為周世勳就是隨口一說,誰知道他真的來了。
她站在籃球架下喝水的時候,就看到他從看台上跳下來,手裏還揉著隻小奶貓。
何文靜走過去低頭看:“哪兒來的?”
周世勳又揉了一把:“車軲轆邊撿的。”
何文靜還想再說什麽就聽到場上有人叫她:“何帥!開始了!”
她回頭應了聲,又得意地衝周世勳眨眨眼睛:“讓你好好開開眼界。”
就是一群人打著玩兒,大概不是正式比賽,她也就沒穿籃球服,隨便套了件寬鬆的T恤短褲。
周世勳嘴角噙著笑看著,她動作姿勢都很標準,打起籃球來有種英姿颯爽的帥氣,怪不得那些人要叫她“何帥”了,隻是他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發覺是哪裏不對勁。
她太白了,白得發光。臉就已經挺白的了,天氣熱了,她穿得少了,沒想到身上比臉還白。
兩條白晃晃的大長腿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看得他莫名地眼熱。
他又覺得莫名其妙,何文靜就是個男人,他把她當兄弟看,眼熱什麽?
每次何文靜在場上往他這邊看的時候,就看到他在低頭和貓玩兒。她打了多久的籃球,他就玩兒了多久的小奶貓,她沒想到他對這種小萌物這麽感興趣。
其實,事實是她打了多久的籃球,周世勳就看了多久她的腿,看得移不開眼。
直到何文靜收拾好東西,擦著汗走過來:“走了。”
周世勳拿起貓就走。
何文靜叫住他:“你要把它帶哪兒去啊?”
“我看也沒人要它,我帶回去給我姥養吧。”
“也行吧。”
“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
“叫什麽?”
“車軲轆。”
“……就你這起名字的水平,幸虧當初那個小姑娘讓她爸媽接走了,不然也得慘遭你手。”
“車軲轆不好聽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挺好。”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走遠了,留下籃球場上幾個人站在那裏好奇。
“那個男人是何帥什麽人?”
“不知道……”
“……”
當天晚上發生了點兒事,其直接後果是周世勳從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後就黑著一張臉。
俱樂部裏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周世勳的暴躁,連唐恪來找他,他都心不在焉的。
兩人坐在沙發上,一個侃侃而談,一個默不做聲。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你路子多,幫我想想辦法。”唐恪自顧自地說完才發現周世勳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動也沒動。
他推了周世勳一把:“喂,我在跟你說話,你在想什麽?”
周世勳回神,目視前方不動聲色地抽了口煙:“在想辦法啊。”
唐恪被氣笑:“少來!你這個樣子分明是在想女人。”
周世勳夾著煙的手一抖,差點兒燙到自己,轉頭問:“我想女人很明顯嗎?”
唐恪挑挑眉,點頭。
周世勳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低頭罵了一句。
唐恪打了個響指:“哥們兒,你不是不抽煙了嗎,怎麽又抽上了。”
周世勳起身往外走:“跟你有什麽關係。”
他走了沒幾步又回來,坐到唐恪旁邊:“我昨晚做了個夢,你聽聽幫我分析分析是什麽意思。”
唐恪來了興致,把腦袋湊過去,一臉八卦:“嗯,你說,是關於女人的嗎?”
“就是……”周世勳一抬頭被唐恪瞪得又圓又亮的眼睛嚇住,“你幹什麽?”
唐恪又湊近了點兒:“聽你講故事啊。”
周世勳忽然頓住:“還是不說了。”
說完推門走了,留下唐恪在屋裏暴走:“周世勳你大爺的!沒有你這樣的!我好奇心都上來了!你這樣聊天以後沒人跟你玩兒了!”
其實那個夢也沒什麽好說的,就是個春夢。
夢裏何文靜和他兩人抵死纏綿,她的臉特別清晰,就那麽清清冷冷地撩了他一眼,他的骨頭都酥了一半,剩下一半酥在她媚著嗓子叫的一聲聲“勳哥”裏……
黑暗裏他猛地睜開眼睛,心裏不自覺地罵了句髒話。
他喘著粗氣目光呆滯地又躺了會兒,才起身換衣服。
周世勳覺得邪門,他發誓他在此之前真的隻當她是兄弟,自己怎麽會夢到和她……
重新躺下,腦子裏卻還是剛才的夢,清晰異常,那雙冷冷清清的眸子把他勾得火大,讓他心頭躁動難安。
周世勳煩躁地把衣服揉成一個團扔出來,蒙頭大睡。過了會兒又坐起來,抬手在床頭摸出煙盒,抖出一支煙,抿在唇間。
過了許久,周世勳動了動手指,劃了根火柴低頭點上,很久沒抽了,尼古丁的味道瞬間在口腔裏彌漫開來,一路抵達肺部,他仰著頭閉上眼睛,緩緩吐出薄薄的煙霧。一支煙抽完,再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
這就是周世勳一整天異常暴躁的原因,可這個原因實在難以對外人道啊。
周世勳就是想讓那雙清清冷冷的眸子再看他一眼,可又怕看到那雙眸子,暴躁了幾天,還是沒忍住,給何文靜打了電話。
打電話之前,他已經坐在她家樓下一晚上了,斷斷續續地抽了兩包煙。
“找我幹嘛?”
“還利息!”
“嘖,上回不是請你吃飯了嗎?”
“一次不夠,繼續請,再說請我吃飯,你比我吃得都多!”
“周大哥啊,我發的工資都還債了,沒錢啊!”
“沒錢我請,出來。”
何文靜一上車,周世勳就先瞄了眼她的腿,還好,穿的長褲,看不見什麽。再往上看,一對上那雙眼睛,他就感覺小腹一熱,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喉嚨幹,周世勳動了動手指,想抽煙。
何文靜往他這邊湊近了點兒,聞到了煙草味,轉頭問:“你又開始抽煙了?”
周世勳一怔,似乎在想什麽,半晌才“嗯”了一聲,直勾勾地看著她。
何文靜不知道,周世勳腦子裏想的是他可能確實到了該找個女人過日子的年紀了,不然怎麽會看一眼何文靜就會身體燥熱呢。
何文靜一臉莫名其妙:“看我幹嘛,開車啊。”
其實,周世勳也不是真的要吃飯,隨便找了個小吃街。
何文靜吃著麵前的麻辣燙,不時抬頭看一眼周世勳。
周世勳食之無味,兩三口解決完,點了支煙看她吃。
何文靜神經再大條也覺察出不對勁,放下筷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啊?”
周世勳嘴裏叼著煙,煙霧一縷縷升騰起來遮住他的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聽到他模糊不清的聲音。
“沒什麽事兒啊。”
何文靜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真的沒事?”
周世勳把煙從嘴邊拿下來,摁滅在地上,一臉無所謂:“囉唆。”
這下何文靜終於安心了,拿起筷子繼續吃,邊吃邊和他聊天,他倒是有問必答,不過就是有些神思恍惚。
“真的隻是找我吃夜宵?”
“不然嘞?”
“你手底下那麽多兄弟,幹嗎非找我。”
“你不也是我兄弟嗎,找你有什麽奇怪的。”
“也是。”何文靜已經對他這個“兄弟”的稱呼免疫了。
周世勳瞥見她被辣得紅彤彤的唇,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更加心猿意馬了。
那兩片唇看上去軟軟的,上下動了動:“吃不完了,要不打包回去給車軲轆吃吧?”
此刻的周世勳,嘴比腦子快:“好。”
他送何文靜回到樓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周末有空嗎?”
何文靜想了想:“應該有空,幹嗎?”
“俱樂部組織內部員工去爬山,你要不要一起去?”
“行吧。”
“那到時候我來接你,你別開車了。”
“好,那我先上樓了,你自己開車小心點。”
周世勳看著她上樓,過了會兒那個窗戶的燈亮了,他又坐了會兒才發動車子離開。
他的暴躁在見過何文靜之後,莫名地好了,生活好像恢複了平靜,又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周末早上,俱樂部的員工在俱樂部門口聚齊,自由組合開了幾輛車往山腳出發。
周世勳打算去接上何文靜再去和他們匯合,徐小青叫住他:“勳哥,我坐你車吧。”
她拉開車門就要坐進去,被周世勳製止,他揚揚下巴:“坐後麵。”
“啊?我之前一直都是坐前麵啊。”
“以後不能坐了。”
“什麽意思?”
順子從後排探出腦袋:“哈哈哈,勳哥找媳婦兒了,嫂子專座。”
徐小青一愣,不情不願地坐進了後排。
周世勳剛開上主路,徐小青就在後麵叫喚:“勳哥,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周世勳用食指抵了下墨鏡:“沒走錯,還要去接個人。”
徐小青好奇:“接誰啊?”
周世勳沒說話,順子笑哈哈地替他回答:“當然是接嫂子啦!”
徐小青從車內後視鏡看了周世勳一眼,心裏一沉,他竟然沒反駁。
何文靜自打上了車就覺得不太對勁,老覺得後背冷颼颼的。
順子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何姐!”
何文靜歪著身子應了聲,然後便看到後排還坐了個女孩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周世勳單手搭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側身一邊看著後方倒車一邊給她介紹:“徐小青,上次你見過的,我戰友的妹妹。”
何文靜也想起來了,對她笑了笑:“你好,我是何文靜。”
徐小青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窗外。
何文靜遭遇冷暴力,一臉莫名地看看順子,又看看周世勳,沉默著坐正,她哪裏得罪這姑娘了嗎?
等他們到了山腳下,其他人也剛到沒一會兒,很快分了組進行爬山比賽。
周世勳揚揚手裏的紅包,笑著動員:“都認真點兒,第一名老板給發紅包!”
紅包的厚度引得一群人躍躍欲試,何文靜蹲下係鞋帶,抬頭逗他:“周老板,我得了第一也給我發嗎?”
周世勳把她罩在他的影子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歪頭壞壞地笑著,眼底帶著一絲痞味兒:“你不算。”
何文靜站起來白他:“我也不想要!”
周世勳嘲諷道:“說得好像你想拿就能拿到一樣。”
何文靜的好勝心被激起來:“那就試試看啊,我就和你比。”
陽光下衝他笑著的她,甜得讓他移不開眼。
周世勳欣然應戰:“好啊。”
一聲哨聲,比賽開始。
何文靜體力不錯,一口氣爬到了山頂,吃吃喝喝等了很久,才看到周世勳扶著徐小青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上來。
一群人很快湊過去關心:“小青怎麽了?”
徐小青擦擦額頭的汗,虛弱地回答:“腳崴了。”
周世勳抬頭掃了一圈,看到何文靜就叫她:“兄弟,你幫忙給看看。”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姑娘也就對周世勳有個笑臉,對別人都是一臉高冷,她也懶得搭理她。
周世勳讓旁邊人幫忙扶著徐小青,自己走過來叫她:“我哪有你專業啊。”
她仰頭看著他,臉上帶著運動過後健康的粉紅剔透,周世勳撐著膝蓋彎腰看她:“嗯?”
她不好駁他的麵子,拍拍屁股站起來,走過去給徐小青看腳。
周世勳卻因為她這個動作怔在原地,視線還停留在她的腰部以下,他手癢,心也癢。
剛才她從地上起來的時候,上衣領口下垂,他垂眸瞄了一眼。隻看了一眼,他的欲望就上來了。
周世勳抬頭望天,不行了,他受不了了,想抽煙,摸了摸口袋,拆了根棒棒糖塞進嘴裏。
何文靜檢查了下,對這種小把戲看得多了,懶得揭穿她:“沒事兒,沒傷到骨頭,回去好好養著吧。”
徐小青也沒搭理她,眼裏含著淚可憐兮兮地看著周世勳:“勳哥,我腳疼。”
周世勳一邊擰開一瓶純淨水往外倒著給何文靜衝手,一邊轉身叫人:“小白,你給她揉揉。”
徐小青的聲音又軟了幾分:“勳哥,我想讓你給我揉,他笨手笨腳的。”
周世勳麵無表情:“我手重,怕你受不了。小白,快點兒,磨蹭什麽呢!”
小白飛奔過來:“來了來了,小青你別怕,我這手藝是祖傳的,一揉準好,你明天就能下地走路!”
小白還沒碰到她,就看到徐小青一把抱住周世勳的大腿:“勳哥勳哥,你別走,我害怕……”
何文靜轉身,挑了塊遠處的石頭背對著他們坐下,吃花生嗑瓜子,又喝了兩罐啤酒。
她拍了拍身上的瓜子殼,忽然開口問旁邊的人:“有煙嗎?”
黑子一愣:“哈?”
何文靜蹙眉:“沒有嗎?”
黑子趕緊把煙盒火機遞給她:“有有有!”
何文靜一手拿煙一手拿火機,眉頭皺得更深了。
黑子以為她是抽不慣這種煙,剛說給她換盒,就聽到她遲疑地問:“這玩意兒……怎麽抽?”
黑子咽了下口水:“那個……何姐,勳哥要是知道我教你抽煙得劈了我……”
她眯著眼睛看著山下的風景,半晌才嘀咕道:“不教就不教,我走了。”
周世勳好不容易擺脫掉徐小青,轉頭回來找何文靜,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影。
他坐到黑子旁邊問:“我兄弟呢?”
黑子給他點了支煙:“你說何姐啊,她說先走了。”
周世勳莫名其妙:“怎麽突然走了?紅包都不要了……”
兩人默默抽了會兒煙,黑子鼓起勇氣開口:“勳哥,我覺得何姐好像不高興了。”
黑子撓撓腦袋:“我也說不好,就是感覺她不高興。”
周世勳沒說話。
過了會兒黑子又開口:“勳哥,何姐人挺好的。”
周世勳漫不經心地回道:“怎麽個好法?”
“我也說不好,就是覺得人家一醫學博士,我就一初中還沒上完的人,人家每次看見我都客客氣氣地打招呼,多隨和啊。她每次來咱們俱樂部都帶著水果零食什麽的,而且挺獨立的,一點兒也不矯情,能自己幹的絕對不麻煩別人,男人的活兒也能幹,不像小青,覺得自己是女人就給人添麻煩。”
周世勳冷哼:“就是個男人唄。”
黑子臉一紅:“其實挺女人的。”
周世勳拿眼橫他:“怎麽著,你看上了?”
黑子趕緊搖頭:“我哪兒敢啊,想都不敢想,她跟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周世勳神色淡淡:“是嗎?”
“上次在街上遇見,還介紹她同事給我認識,說我是她朋友。我能感覺得到,她是真的拿我們當朋友。不像小青,小青雖然也和我們說話,但是她心裏瞧不起我們,她隻瞧得起你,何姐對你跟對我們都是一樣的。”
周世勳臉色一沉,走開了。
黑子問旁邊裝背景偷聽的順子:“勳哥怎麽不高興了?”
順子轉轉眼睛:“大概是因為你說何姐對他跟對我們一樣。”
黑子迷茫:“是一樣的啊……”
順子賊精賊精的,笑得快過去了:“你不會是個傻的吧?你看不出來勳哥對何姐不一樣啊!勳哥啥時候和女人一起玩兒過啊?”
“他不是還帶小青一起。”
“那能一樣嗎?小青他哥跟勳哥是過命的交情,那是看她哥的麵子。”
黑子恍然大悟:“是嗎……”
何文靜從山上下來就去了健身房,她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的時候,周世勳給她發了一條微信,打了一個電話,她洗完澡從健身房出來才看到。
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她也懶得回了,直接回家蒙頭睡覺。
周世勳咬著煙坐在車裏看著那個沒亮燈的窗戶,又打了個電話,這次是關機的語音提醒。
第二天,何文靜忙了一上午,午飯的時候度蜜月的小護士回來上班,湊在一起聊八卦。
“我坐早上的飛機回來,在機場看到大白楊了,帶著個軟軟的妹子,好像是飛雲南的,雲南雙飛啊,好浪漫。哎,何帥,你和大白楊熟,那個妹子是他女朋友嗎?”
何文靜捏著葡萄的手一頓,又扔了回去,擦擦手站起來:“不知道,我困了去睡會兒。”
一連幾天都沒聯係,何文靜沒給周世勳回電話,周世勳也沒再打過來,他們之間好像一下子就淡了下來。
有時候何文靜想想也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他們也就是相過幾次親,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樣淡下來才正常。
她下了班回家又是訂機票又是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又往機場趕。
她剛打了登機牌就聽到有人叫她。
“何醫生?”
何文靜回頭,看到徐小青,然後才看到一身黑衣的周世勳。
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隱隱帶著點兒頹然。
何文靜在心裏冷哼。
徐小青難得熱情地和她打招呼:“真的是你啊,何醫生,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何文靜扯扯嘴角:“嗯。”
周世勳看了眼她手裏的行李箱:“去哪兒。”
“X市。”
“去幹什麽。”
“培訓。”
“去多久。”
“一周左右。”
“回來的時候說一聲,我來接你。”
幾句平淡如白開水的問答讓氣氛有些尷尬。
徐小青看看周世勳,又看看何文靜,忽然衝周世勳撒嬌著開口:“勳哥,我困了,咱們走吧。”
何文靜率先轉身,順便回答他剛才的話:“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周世勳看著她的背影,舔了舔後槽牙。
接下來的一周,何文靜都沒動靜,周世勳都懷疑她是不是把他拉黑了。
何文靜也沒想到,培訓竟然是封閉式的,一開始就上交了手機,每天除了上課考試就是團隊活動,無聊得要命,好不容易結束了,她訂了最快的航班逃離。
她下了飛機,剛從機場出來就一眼看到了周世勳,也不知道他怎麽查到自己是這趟航班的。
他個子高,站在人群裏特別紮眼,看到她就遠遠地走過來,也沒說話,伸手過來接行李箱。
他的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何文靜沒鬆手,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他微微用力,何文靜也暗暗較勁,很快他開口叫她:“何文靜。”
他第一次開口叫她的名字,平平淡淡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麽,何文靜心裏忽然“咯噔”一下,半晌才慢悠悠回了個“嗯”。
他就這麽看著她,眼睛炯炯有神,又特別銳利,像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半晌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明白了。”
然後轉身走了。
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嗎?
周世勳黑著臉回到家,一進門周老太太就往他身後看:“不是讓你帶小何回來吃飯嗎,怎麽你自己回來了。”
周世勳心不在焉地往屋裏走。
周老太太看他神色不對,在他身後問:“你不吃飯了?”
周世勳關門前回了句:“不吃了。”
周世勳扛了幾天,到底憋不住了,不知不覺又把車開到了何文靜家樓下,一連幾天都是,晚上十二點來,坐著抽了一夜的煙,早上五點開車回家睡覺,連風雨無阻的五公裏都荒廢了。
從樓上走到樓下,在射擊場打一小時槍,又去攀岩一小時,精力驚人地旺盛,臉色越來越難看,身材倒是越練越好,每次出現都引得一堆女客戶抓住服務生打聽。
俱樂部的員工每天麵對這樣性情大變的老板,一個個戰戰兢兢的。這天周世勳在俱樂部裏亂竄,經過門口的時候,走過去又倒回來,看著地上叫人。
“順子!”
順子趕緊應聲:“勳哥,怎麽了?”
周世勳指著地上的一根雜草,一臉嚴肅地開口:“這是誰的?打電話問問姓何的是不是她丟的,讓她過來拿走!整天丟三落四的。”
說完便上了樓,留下順子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勳哥幹嗎呢這是,這玩意兒能是誰丟的?肯定是誰的鞋底帶進來的唄!還姓何的,想見就去見唄,還這麽傲嬌地端著,活該單身。
這個電話順子當然沒有打,他怕被何文靜當成神經病。不過經過這件事他也猜到周世勳的不正常十有八九是跟何文靜有關。
快下班的時候,徐小青來找周世勳:“勳哥。”
周世勳剛從射擊場出來,看到她眼睛都沒抬:“嗯。”
“勳哥,晚上一起吃飯吧。”
“我回家吃。”
“我也很久沒吃姥姥做的飯了,能不能帶我一起回家吃?”
“不方便吧,我也沒提前說,沒做你的飯。”
“……”
周世勳的冷淡讓旁邊的順子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勳哥,何姐,徐小青……三角戀?
晚上十點多,周世勳還賴在沙發上,喝著啤酒看著足球比賽回放,周老太太起夜,看到他便開始趕人:“幾點了,還不睡!”
周世勳低頭看了眼手機,什麽提醒都沒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馬上睡。”
何文靜和隨憶、紀思璿、三寶這會兒才吃完飯,晚飯時喝了點酒,三個人都有家屬來接,她站在飯店門口等代駕的時候,倍感淒涼。
她低頭翻看著手機,和周世勳的交流還停留在半個多月前,爬山回來那天。
第二天何文靜調休,睡醒了去超市,推著購物車排隊結賬的時候,一抬頭發現排在前麵的竟然是周世勳的姥姥、姥爺。
周老太太看到何文靜那叫一個興奮,拉著她的手問:“最近怎麽不到家裏玩兒啊?”
何文靜的瞎話張口就來:“最近……工作忙。”
周老太太看看她購物車裏的速凍食品:“還沒吃飯吧?少吃點兒這些,不健康,走,到姥姥那兒去,姥姥給你做炸醬麵,姥姥做的炸醬麵可好吃了,小勳每次都能吃三大碗,是吧,老頭子?”
周老爺子笑眯眯地點頭。
何文靜一聽立馬拒絕:“不了……”
老太太眼睛一轉,計上心來:“你看我和你姥爺買這麽多東西也不好打車,你就送送我們唄。”
老太太笑著拉著何文靜繼續排隊,周老爺子在後麵偷偷摸出手機給周世勳發短信,讓他不用來接了。
結賬的時候,老太太轉頭問老爺子:“有零錢嗎?”
周老爺子脖子一梗:“我沒錢!”
周老太太不信,要去翻:“怎麽沒錢,快拿出來!”
周老爺子捂著褲兜:“那是我的零花錢,我後天還要和老李頭出去釣魚,沒錢買零食,他又要笑話我了。”
“這些東西還不都是給你買的!快掏錢!”
“……”
何文靜在一旁樂嗬嗬地看著,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何況還是倆寶。
從超市出來,周老爺子指著旁邊的小攤:“小何啊,你吃不吃糖葫蘆?”
何文靜一愣:“啊?”
老爺子衝她擠眉弄眼,她那個“不”字硬生生憋住,點頭:“吃!”
老爺子立刻衝老太太笑:“小何要吃,我去買,買兩串,不給你!”
何文靜拎著東西掏錢包:“我來付吧!”
周老爺子大手一揮:“不用,給我孫媳婦花錢,我樂意!”
何文靜無語:“……”
她送了老人回到家,又幫忙把東西拎到院裏,剛想開口說離開,就聽到一道聲音從門口進了小院。
“姥,飯好了嗎,我餓了!”
周世勳最後一個音節剛落地,他就看到了院子裏站著的何文靜。
周老太太立刻拉著老爺子進了廚房:“馬上就好!”
留下兩人尷尬地站著,半晌周世勳才別別扭扭地開口。
“來了?”
“嗯。”何文靜垂著眼眸,盯著周世勳的鞋看:“我在超市碰到兩位老人,就順便送他們回來,坐一會兒就走。”
“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不了,我等下還有事。”
桌子支在了院裏大樹下的陰涼裏,倒也不熱,隻是兩人都有些坐不住。
老太太和老爺子對視一眼,外孫和未來孫媳婦兒全程無交流,低頭默默吃著麵,氣氛不太對啊。
周世勳不經意間一低頭,看到她腳踝有一道道細細的傷痕,好得差不多了,留下淡淡的痕跡,不仔細看也看不大出來。
他淡淡開口:“腳怎麽了?”
何文靜低頭看了眼,她今天穿了條九分牛仔褲,正好露出傷口:“草劃的。”
“去哪兒了?”
何文靜似乎不太想提:“爬山那天。”
“……”
兩人的不對勁大概就是從爬山那天開始的,這個話題又終結了,繼續沉默。
這次的沉寂沒過多久就被一道清脆的女聲打破。
“姥姥,我好久沒來了,過來看看你和姥爺。”
何文靜一抬頭就看到徐小青拎著兩箱牛奶進來,臉上揚著明亮的笑容,亮得刺眼。
徐小青大概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何文靜,笑容一滯:“何醫生也在啊。”
徐小青之前來過幾次,周老太太和周老爺子本來對周世勳這個戰友的妹妹印象還不錯,但自己孫子明顯對她沒那個意思,他們也就不湊熱鬧了,隻拿她當普通小輩,笑著招呼她:“小青吃飯了嗎,沒吃坐下一起吃。”
徐小青不客氣地坐到了周世勳旁邊:“沒吃呢,吃炸醬麵啊,我最喜歡吃炸醬麵了!”
她挨得有些近,周世勳皺了皺眉,往旁邊挪了挪。
這下就變成離何文靜近了,何文靜也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
本來沉寂的氣氛因為徐小青的到來變得熱絡起來,她左一個“勳哥”右一個“勳哥”地叫著,聽在何文靜的耳朵裏,格外刺耳。
“勳哥,我過幾天搬家,你來幫忙唄。”
“沒空,給你錢,找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沒輕沒重的,我怕給我撞壞了。”
“那我到時候讓順子、小白他們過去。”
“你不來啊。”
“說了我沒空。”
“那你忙什麽呢?”
“瞎忙。”
周世勳明顯不想搭理她,徐小青也不在意,每隔一會兒就開始一個話題引著周世勳和她說話。
後來大概周世勳也煩了,撂了筷子,抵著凳子往後退了一大步,坐到了何文靜的斜後方,低頭點了支煙。
徐小青立刻大驚小怪:“勳哥,你怎麽又抽煙啊,你不是答應我戒煙了嗎?”
何文靜動作驀地一頓,周世勳餘光瞄了她一眼,火大:“我什麽時候答應你戒煙了?有病吧你?腳好了腦子又壞了是吧?”
周世勳發了火,徐小青不敢再撩撥他,轉而去跟何文靜聊天。
“何醫生你怎麽吃那麽多啊!”
“何醫生你胳膊的體毛挺重的啊!”
“何醫生你這件是男款吧?”
“……”
徐小青一改之前對何文靜的高冷,喋喋不休地說著。
何文靜神色淡然地吃著,沒委屈,也沒發火,似乎壓根沒聽到她說什麽。
到了後來,聽得周老太太和周老爺子都開始皺眉了。
周世勳倒是神色如常,抽著煙眯著眼睛看何文靜一口一口地吃麵。兩條長腿伸直,交疊放在她的凳子下小幅度地左右擺動,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一下一下地踢著她的腿。何文靜往旁邊躲,他很快跟過去繼續踢。
一下,兩下,三下,何文靜磨牙數著,頻率不高也不低,不疼,倒有些癢,一下一下地撩撥著她的心。
過了半晌,他忽然開口:“出去!”
終於安靜下來,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何文靜身形微動,周世勳的腿稍稍用力,抵住她的凳子讓她起不了身,抬頭看向徐小青:“你,出去!”
徐小青眼圈一下子紅了,委委屈屈地看著周世勳:“勳哥……”
徐小青麵子掛不住,哭著跑了出去。
飯桌上的氣氛再次冷下來。
何文靜不知是賭氣還是怎麽著,連吃了好幾碗麵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看得周老太太和周老爺子都嚇住了,小心翼翼地勸她。
“小何啊,要不咱別吃了?”
“是啊是啊,這玩意兒也不好吃,一會兒讓你姥姥給做好吃的再吃?”
周世勳一個沒忍住笑出來,緊接著被煙嗆得猛咳嗽。
何文靜回頭看了他一眼,終於放下筷子:“吃飽了,不吃了。”
吃完飯,何文靜主動洗碗,周世勳也沒管,直接進了自己屋裏。
何文靜洗完碗,跟周老太太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準備離開。
老太太抱著個飯盒遞給她:“這是姥姥自己炸的醬,你帶回去放冰箱裏,餓了煮點麵拌一拌就能吃。”
何文靜轉頭看了眼某個緊閉著的屋門,笑著點點頭,轉身走了。
剛走沒幾步,那扇房門被猛地拉開。
周世勳從裏麵走出來:“我送你。”
天黑了,巷子裏的路燈昏暗朦朧,兩人靜靜走著,隻能聽到彼此的腳步聲。
周世勳忽然開口。
“我不是因為她戒煙的。”
“嗯。”
“我是因為你。那天在醫院你讓我別抽了。”
“……我不記得了。”
周世勳頓住腳步,似乎生氣了,冷冷開口:“路上小心。”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周世勳早起跑了十公裏後才去俱樂部,吹毛求疵了一早上,嚇得員工個個戰戰兢兢的。
午休時間,小白忽然舉著手機闖進辦公室:“勳哥勳哥!你看這是不是何姐!”
周世勳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瞟了一眼,然後立刻從行軍**坐起來,拿在手裏仔細看了幾眼,很快拿出自己的手機給何文靜打電話。
沒人接。
他拿了車鑰匙就衝了出去。
去醫院的路上,周世勳的腦子裏不斷回放著剛才視頻裏的畫麵。
醫院樓頂,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正拿刀抵著何文靜的脖子,已經劃開一道刀口,血順著脖子流下來,看上去有些嚇人。
“你們別過來!”
“反正我的病也治不好了!我要拉個人陪我一起死!”
“……”
那個男人明顯已經瘋了!
周世勳來得比警察快,他很快找到那座樓,樓下圍了很多人,電梯不能用,他直接爬樓梯,一衝上來就看到兩個人影往樓下栽,在一片驚呼聲和尖叫聲裏,他隻來得及撲過去拉住何文靜的手。
他死死抓著她的手:“抓住了,千萬別鬆手!”
何文靜的腿被那個劫持她的男人緊緊抓住,他現在倒是正常了:“我不想死啊!”
“我快沒力氣了……”何文靜艱難地開口,手臂在混亂中被刀劃傷,血很快染透了白色隔離衣,他的手上也染上了她的血。
何文靜艱難地抬手去夠他的手……
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後很快圍過來幫忙,好不容易把兩人拉上來。
一上去她就被周世勳一把摟到懷裏,好像還在她頭頂親了一下,她一懵,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能感受到他胸腔不斷的起伏,似乎情緒很不穩定。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皂的味道,夾雜了些汗味,不討厭,反倒讓人覺得幹淨。
周世勳大腦也是一片空白,他有多久沒經曆過這種驚心動魄了?
過了半晌,周世勳才放開她,盯著她看:“你臉怎麽那麽白啊?”
何文靜這會兒頭還是暈暈的,閉了閉眼:“我恐高……”
話還沒說完身子一軟便要往後倒,周世勳一下子把她拉進了懷裏,攔腰抱起。
一群醫生護士跟在後麵進了急診。
檢查完之後,醫生一出來就被一群同事圍住,周世勳站在最後。
“何帥沒事兒吧?”
“還好,失血過多,脖子上的傷口問題不大,胳膊上的有點兒深,要打針。對了,通知她親屬沒?”
周圍人剛才都看到周世勳英雄救美,又是他公主抱把何文靜抱進來的,聽到這話,紛紛回頭看向周世勳。
周世勳走了幾步,麵無表情地開口:“我是,需要做什麽嗎?”
何帥一向都是勾搭女孩子,難得看到和她有瓜葛的男人,那人也八卦,問出了群眾關心的問題:“男朋友?”
周世勳眸色一沉,還沒說話就聽到醫生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給出官方回複:“先去交錢取藥,回去找護士把針打上。”
可能是失血過多,也可能是恐高,何文靜一直安安靜靜地睡著,針紮進手背裏她也沒醒。
周世勳坐在旁邊陪著,小聲叫了她幾聲,沒反應他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比一般女孩子的手要大一些,手指很細長,但是沒他的手大,也沒他的手指長,摸上去軟軟的。
臉色還是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頭發長了點兒,軟軟地趴在耳邊,看上去有點兒俏皮。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繼而又開始皺眉。
三十幾年的人生,鐵血勳爺第一次切實體會到什麽是心疼。
過了一會兒有人輕輕地敲門,很快進來幾個熟悉的人。
順子、小白、徐小青一字排開,站在病床旁看著何文靜。
“勳哥,何姐沒事兒吧?我們來看看她。”
周世勳低聲回了句:“沒事兒,出去說。”
病房外,周世勳簡單說了情況後,徐小青主動開口:“勳哥,你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何醫生,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有些地方你也不方便。”
周世勳垂著眼簾說了句:“反正以後都是我的人,沒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他在來醫院的路上就想清楚了,管她像不像個男人,就算她真是個男人,他也喜歡她。
徐小青最先反應過來,臉色一白:“你說什麽?”
周世勳一臉無所謂:“你聽到了。”
小白、順子笑嘻嘻的:“那我們以後是不是要改口叫嫂子了啊?”
周世勳終於露出了這些天第一個笑容。
徐小青的臉白了又白,欲言又止,最後被順子、小白拉走。
何文靜是在拔針的刺痛感中驚醒的,她揉揉眼睛,跟拔針的護士打了聲招呼,然後才看到了周世勳。
她愣了幾秒鍾才回憶起之前發生了什麽,抿了抿唇:“謝謝你啊。”
周世勳要笑不笑地看著她,什麽也沒說。
護士叫了值班醫生進來,那醫生是何文靜在學校的師姐,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笑著說:“針打完了就回去吧,在醫院你也休息不好。”
何文靜想要坐起來,一動才發現不對勁:“嘶……”
周世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怎麽了?”
“腰……”何文靜捂著腰皺眉,“好像扭到了。”
女醫生從兜裏拿出一個玻璃瓶:“這個是藥酒,回去多揉揉就好了。對了,你睡著的時候,院領導來看過你,你們主任說,這幾天讓你在家好好養養,等傷好了再來上班。”
何文靜頭疼,脖子疼,手臂疼,腰疼,她皺著一張臉:“還算有點兒人性,我這個樣子再喊我來上班,我就去衛生部舉報醫院虐待傷殘人士!”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女醫生說完看了眼周世勳,曖昧地衝何文靜眨了眨眼睛。
何文靜瞪她:“八卦!”
女醫生開完玩笑又一臉認真地交代周世勳:“她晚上可能會發燒,你看著點兒,盡量物理降溫。”
周世勳點點頭,扶著何文靜站起來往外走,沉默得嚇人。
何文靜走得慢,他可以放緩腳步配合她,一直到上了車他都沒說一個字。
何文靜不習慣,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周世勳?”
周世勳終於看她一眼:“說。”
“今天謝謝你啊。”
“剛才說過了。”
“那我還是要說,救命之恩啊,多說兩句謝謝怎麽了?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周世勳嗤笑一聲:“哼,救命之恩,就請吃頓飯?”
何文靜扶著腰:“那你想怎麽樣?”
“救命之恩,該以身相許啊。”
他口氣平淡,半真半假的,讓何文靜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之後周世勳話也慢慢多了,別扭了這麽久,兩人之間好像又恢複了之前的和諧。
何文靜以為他會直接送她回家,誰知他直接帶她進了一個陌生的小區,直到從電梯出來,她才問出口:“這是哪兒啊?”
周世勳一邊拿過掛在門把手上的保溫壺,一邊低頭去開門上的密碼鎖:“我家。”
何文靜跟著他進了門:“你不是說你住你姥姥家嗎?”
何文靜到處看著,滿心滿眼的羨慕:“嘖嘖嘖,這個地段啊……這個麵積啊……”
周世勳從廚房拿了個碗出來,從保溫壺裏倒出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端到她麵前:“前些年房價還沒炒起來的時候買的,那時候便宜。”
何文靜接過來,還在東瞧西看:“真好。”
周世勳大大咧咧地坐到她旁邊的沙發上,兩腿交疊搭在茶幾上,滿不在乎地開口:“喜歡啊,喜歡送給你啊。”
何文靜嚇了一跳,瞪他一眼:“有病啊你。”
周世勳低頭沉沉地笑。
何文靜歪頭看他:“你笑什麽?”
“沒什麽。”周世勳搓了搓手:“吃完了嗎,吃完了我給你揉揉腰吧。”
何文靜趕快拒絕:“不用、不用你揉。”
周世勳的舌頭掃過下排牙:“那你自己能揉?”
何文靜無語,她當然不能。
周世勳不以為意地嗤了一聲:“就揉個腰而已,什麽都看不見,你怕什麽。再說,在我眼裏你壓根就是個男的,有什麽好看的?”
何文靜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抓起旁邊的抱枕,直接扔到他臉上:“滾!”
當然,抱枕沒砸中目標,而是被周世勳牢牢抓在了手裏。
何文靜主動發動攻擊的後果就是她被周世勳拎到臥室的**,還沒掙紮幾下就被一床空調被壓回了**。
周世勳拿著藥酒坐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示意她把衣服下擺掀起來:“自己來還是我來?”
何文靜趴在**,磨磨蹭蹭地把衣服掀起來一點兒,又把褲腰往下退了退,好在她今天穿的是低腰褲。
周世勳大概等得不耐煩了,一把掀開她的上衣下擺,直接推了上去。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溫熱粗糙的手掌便貼上了她的腰。
何文靜猝不及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後把頭栽進了枕頭裏。
他的力道和溫度控製得很好,揉在不疼的地方還是很舒服的,可一旦揉到傷處,何文靜便開始悶哼。
周世勳的手規規矩矩地揉著她的腰,可眼神就沒那麽規矩了。
薄薄的被子剛好搭在她的屁股上,撐起一個圓潤挺翹的弧度,襯得腰更加纖細了。
摸上去溫軟細滑的,上衣被他推得有些靠上,能看到內衣的邊沿,黑色的。燈光下,她的肌膚散發著溫和的光暈,一黑一白間,皆是**,晃花了周世勳的眼。
她看上去高高瘦瘦的,腰也格外纖細,其實摸上去還是有些軟軟的肉,揉捏間,不知道是不是藥酒的作用,周世勳覺得自己的掌心好像著了火。
時間一點點流逝,周世勳越來越認識到自己是作繭自縛,他可以強迫自己不去看,可她的聲音怎麽屏蔽?
“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