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

新婚

本是興致盎然夜遊泱都,如今卻弄成一團糟糕,我立在一旁,徑看錦鯉在那天街上忙碌收拾爛攤子,受了驚的平民四散奔走,夜色煙火亦散成了一地雞毛,那夜鶯怯怯向我行禮,口中輕道,“龍帝陛下萬安”,我見她扯了半塊綾紗覆麵,隻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心下不由憐她苦命,開口卻溫言問道,“夜鶯姑娘,你若暫無容身之所,自可去教坊司領命,做個樂師可好?”

夜鶯聞言,眉間立時顯出感激涕零的神色,一雙眸子亦泛出些淚光,她急忙跪伏於我麵前,口中直道,“陛下大恩,夜鶯沒齒難忘。”我輕輕搖頭,擺手示意她起身,而她行禮後,千恩萬謝離去,不想此刻,道,“的鄭重,卻道,“龍兄,我那妹子自幼驕縱,性格多有刁蠻任性之處,她如今嫁在泱都,往後若有什麽言行不妥,還請龍兄多多擔待。”

此言一出,我心中了然,早就聽聞麒麟疼愛幼妹,料想此番天祿遠嫁,他心中定是不舍,又恐妹子驕縱,日後若在夫家受些委屈,卻是糟糕,我見他如此鄭重相托,心下尚不以為然,隻笑答道,“天祿公主年少,難免有些驕縱,難得我那寶貝弟弟正是對她一往情深,龍溯雖是沉悶了些,性格卻十分溫厚,對天祿公主更是捧若至寶,鼎華兄此番卻是過慮啦。”

他聽聞我答,略略點了點頭,轉而又問道,“定域王與貞兒本是素不相識,他怎會對貞兒一往情深?這倒叫本座頗有些費解了。”

他如此一問也是正常,奈何今夜我卻頗有些好為人師,說話間益發口無遮攔,竟實言道,“龍溯與公主應是有過一麵之緣,詳情朕亦未曾問起,不過此番天祿公主招親,若非龍溯先來央朕,也許今日,鼎貞公主卻要嫁作朕的皇後了。”

話音剛落,我方覺此言不妥,抬頭果見麒麟神色微變,他勾起唇角,輕笑道,“這便是緣分吧,怪隻怪貞兒她無這般福分,能嫁與龍兄為妻。若是他日龍兄立後,便是本座,隻怕也會生出些酸意來的。”

我本以為他會略有些生氣,未料他一張口,竟又說出這等不著邊際的話來,卻叫我心下苦笑,真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而夜色漸深,來往賓客喧鬧之意也有所淡去,我與麒麟略略扯些閑話,便喚侍從擺駕回碧泱宮。

按說龍溯天祿婚禮已成,我本該一夜好眠,然而卻不知怎的,當晚歇下,我竟是輾轉反側,一宿難安,直到東方發白,天色微明,我方才合眼,略略休憩了片刻。

翌日晨起,龍溯攜鼎貞前來碧泱宮請安,他二人新婚,倒來得甚早,可憐我方宿下,卻要強打精神洗漱更衣,未幾,入得錦瀾殿正廳,龍溯與鼎貞已然安坐品茗,龍溯新婚,端的是神清氣爽,而一旁的鼎貞垂首斂目,亦頗有些新嫁娘的嬌羞之色,我心下暗歎,饒是天祿公主再如何年少驕縱,而今嫁做人婦總免不了端莊賢惠起來,正是欣喜時,他二人見我踏進廳來,忙起身行禮。

來時路上,我心中本還有些擔心莽原數麵之緣,隻怕今時與天祿相見難免會有尷尬,轉念思及麒麟應對她有所知會,倒也放下心來。此刻鼎貞微微欠身向我行禮,禮畢後她抬首與我四目交匯,眸中竟仿似有些幽怨神色,端的是曖昧難明,我心下一驚,口中亦忘了言辭,隻龍溯在一旁柔聲向鼎貞道,“貞兒,這是我皇兄,快些問安啊。”

鼎貞定定看向我,半晌,終是開口,“皇兄萬安”,言畢,她複又垂首斂目,立於龍溯身側,而現下龍溯正是春風得意,大約隻道鼎貞害羞,渾不覺妻子神色有異,我心中雖有些不安,麵上卻不便表露,於是頷首答道,“弟妹無需多禮。”

聽我這一聲弟妹,鼎貞卻又抬起頭來,看向我的眼神益發幽深,卻仿佛是我曾對她做過什麽始亂終棄的惡事一般,我心下惶惑,麵上亦不免尷尬起來,龍溯大約也感受到氣氛怪異,正欲開口,還好門外宮人及時通傳,卻原是龍漣亦趕早過來拜見新嫂子了。

平日裏見到龍漣,我總不免頭疼,不想此刻見她,卻仿似盼來了救星,她甫一進門,龍溯剛欲開口,也隻好作罷,而龍漣直將眼光落在天祿身上,打量半天,竟故作深沉道,“嫂子果是個美人。”

聽她這般腔調說話,我不由發笑,口中忙斥道,“漣兒,不得無禮。”

天祿與龍漣年歲相仿,聽得龍漣此言,麵上禁不住泛起紅霞,她杏眼微瞪,又往龍溯身後躲去幾分,而龍溯護妻心切,卻直向天祿道,“貞兒,龍漣素來胡言亂語,你莫生氣。”

這一番終是掃去適才尷尬,我在一旁見他們小兒女情態,心情不覺明朗起來,一同用畢早膳,龍溯忙護著他的新婚嬌妻回府,奈何龍漣追著騷擾,倒十分有趣。

未幾日,麒麟啟程回莽原,臨別時分,不想天祿卻拽著他阿哥的袖子哭了半天,龍溯在一旁端的亦是悲戚萬分,好容易溫言軟語勸哄,天祿方才放手,麒麟得以脫身離去。而送別當場,經天祿此一番離愁別緒,饒是麒麟麵上也頗有幾分傷感,最後,這靈獸長與我話別,他隻道珍重,而我竟不知怎的,脫口而出卻道,“後會有期。”

麒麟聽我此言,麵上不覺露出些笑意來,直到騶虞前來催請,他終是揚鞭馳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徑往莽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