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場大雪過後,新野城似被純白的棉衣罩住,家家戶戶鎖門閉戶,街肆上寥寥無人,一派荒寒孤絕的淒清,這裏沒有荊州治所襄陽的繁華喧囂,雖為南北要衝,在此兵燹不斷的亂世,凡為要衝,皆為戰場,因此商賈匱乏,市人少行,本來人丁稀疏,天氣惡劣一些更是少有人行。
一行快馬疾馳在新野城,撲騰起的霰雪飛上半空,又旋轉著落下,一徑奔到一所宅邸門前。
“冷死人了!”張飛飛身下馬,門首的五百慌忙過來牽馬,張飛騰騰奔上台階,急匆匆地衝入了府中。
“益德!”劉備焦急地喊他,可張飛像被塞了耳朵,竟沒有回應一聲,劉備慌忙跳下馬,跟著張飛跑了進去。
張飛越走越快,皮靴踩得積雪四麵亂飆,留下的腳印又雜又深,仿佛要把地戳出個洞來。
他奔到後堂西廂房,身子狠狠撞開門,果然看見徐庶正坐在火邊看書,聞聽聲響,抬頭見張飛闖進來,丟了書卻朝他身後瞧。
“好你個徐元直!”張飛怒瞪雙目,夜叉似的頂著門。
徐庶莫名其妙:“三將軍火從何來?”
張飛一躍跳過門檻:“我是來找你算賬的!”
“算賬?庶有什麽地方得罪三將軍了嗎?”徐庶越發地迷惑。
張飛鐵塔似的壓過來:“都是你舉薦的那個種地村夫,什麽東西,有無真才實學尚不知,先自擺出天大的架子,白白讓我們跑了兩趟,他就是個神,也得給我滾出來見一麵,何況他還不是神!”
徐庶明白了,皆因他向劉備舉薦諸葛亮,劉備欣然納之,前次擇日造訪隆中,可諸葛亮竟不在草廬,劉備等隻好折返回新野,今日再次冒雪前往,勢要見到臥龍真身,可看這情形,想是仍未遇著諸葛亮。
“益德!”劉備急切的聲音傳來,他匆忙跨進門,一把拽住張飛,“不要胡來!”
“我沒有胡來!”張飛回嘴道,“我隻是來問個明白,到底那個村夫有什麽稀奇,讓我們一請再請,硬把架子擺足了,他以為他是誰,這麽個不知好歹的農夫,元直為什麽要舉薦給大哥!”
劉備猛地一沉臉:“臥龍先生有事,故而不在家,你何故來怪元直,元直怎會知他行蹤!”
“不怪三弟動怒,”關羽也走了進來,“這諸葛亮架子太大,大哥折節下士,無論寒暑,紆尊求見,他卻避而不見,太不把大哥放在眼裏了!”
劉備擺手:“不要亂猜,先生定是有事外出,我們運氣不佳罷了!”
關羽搖頭:“大哥善心,總以好意揣度人,可大哥你想,一次不遇恐是偶然,兩次不遇便有蹊蹺,我們上次明明留書與他,說俟後定當擇日拜訪,如何二次求見,他仍是不在,哪有人日日在外巡遊不歸家的道理!”
劉備啞言了,關羽的話讓他不得不思考,即便他再有氣量,再能包容,也難免不生出疑惑的念頭,莫非諸葛亮當真故意不見,嫌自己窮窘不能成大業嗎?這麽個傳說裏的經綸大才也許終究不能為己所用,可歎啊,他劉玄德空負雄心,一掬丹心到底要付諸東流了。
他實在無法解釋關羽的質疑,便拿目光去問徐庶,可徐庶也像是沒了主意,愣愣地不作聲。
其實徐庶的心裏也在想為什麽,他明明清楚地了解諸葛亮的心聲,他要擇幽微,行人謀,興漢室,而劉備是他命定的雄主,他不可能中道而改弦更張,但如何劉備兩次誠心求見,他卻蹤影俱無。
諸葛亮啊諸葛亮,你到底在弄什麽玄虛?
徐庶心裏的堅持有些動搖了,刹那,他馬上否認了自己的懷疑,不,不可以懷疑他!他是諸葛亮,他有萬難加身也絕不退步的決然,縱然雷霆焚身,又何嚐須臾惶惑,所以,必定是有不得不的理由讓他拖延了與劉備的見麵。
徐庶想到這裏,竟自仰天長笑。
朗朗笑聲讓劉關張都愣住了,本自個個憋悶,不料徐庶居然有一笑,是笑他們謀才不遇,還是笑自己薦才有誤?
“你笑什麽?”張飛吼叫道。
徐庶笑聲不絕:“我笑欲求賢而嫌道遠,如此,任他賢才滿地走,也入不了彀中!”
劉備聽言一凜,當下端正了身體,做出了敬禮而聽讜訓的姿態。
“主公!”徐庶斂了笑,“昔日周文王請薑尚,不僅躬身前往渭水拜謁,猶親為執轡馭車,紆尊降貴如此才換來興周八百年!”
“他還想當薑尚,他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山野村夫,混賬王八蛋!”張飛接口大罵。
“住口!”劉備喝斷了張飛喋喋不休的粗口亂罵,整肅衣冠,恭敬地對徐庶說,“元直請講!”
徐庶正聲道:“賢才為何,可托六尺之孤,可寄百裏之命,若得賢才,文可定國,武能開邦,賢才如社稷脊梁,基業礎石,求賢才如暗夜望皓月,饑寒求漿米,怎能不肅然淨手,恭敬迎之,如今主公為求賢才,無非多跑了兩趟便心生厭煩,如此,天下賢才心寒,何人願隨主公車軛驅馳!”
劉備浩然長歎:“幸有元直教我,否則,備竟誤大事,擇日,備當三顧隆中!”
“什麽,還要去?”張飛眼珠子幾乎瞪出來了。
劉備決斷地一揮手:“為求大才,莫說三顧,就是十顧百顧,我也當欣然前往!”
他不等張飛抱怨,大踏步地走出門,絳紅色的披風迎風擺動,猶如雪地裏火熱盛開的滿樹梅花。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不多,春天來得很早,濕潤的暖風剛一吹起,積雪便融化了,隆中的山野間冒出了嫩生生的花骨朵,笑臉似的一開一翕。
草廬內,黃月英安坐窗邊,手裏牽著一件袍子,利落地穿針引線,清冷的風撲麵而來,她並不覺得冷,倒有一二分的舒暢。
諸葛均正靠在院裏的日晷旁看書,微暖的陽光剛好在他周圍畫出一個圓,院中梅樹零星的斑駁影子落在圓外,隨著風忽而流到他的鞋麵上,忽而飄上他的肩膀。
“嫂嫂,你說仲兄什麽時候回來?”他從書裏抬起頭來,朝窗邊的黃月英張望了一眼。
黃月英咬斷了線頭:“快了吧。”
諸葛均重重歎了口氣:“大半年了,隻來了五書,我好想他……”
黃月英憐惜地瞧著諸葛均,也不知該怎麽安慰他,何止是他,自己又何嚐不思念諸葛亮呢,隻是兄弟可以把思念掛在嘴邊,流於眉目,她卻得矜持地放在心裏。
虹橋的盡頭,一個淺淺的影子像浮於畫幕的一筆墨痕,慢慢清晰,慢慢接近,陽光像透明的翅膀,托起了他,托到親人的跟前。
黃月英站了起來,手裏的衣服掉了下去,身子霎時軟得抬不起一根手指,實在堅持不住,緩緩地歪倚在窗前。
諸葛均已經認出來了,他歡喜地奔了出去,雙手揮舞道:“仲兄!”他像個孩子一樣投入兄長的懷抱。
黃月英邁不動步子,她凝望著那張越來越清晰的臉,兩行淚水無聲地流下。
風吹簾響,點點光芒染亮了彎彎回廊,片片飛紅隨風飄**,一霎吹入了懷抱。
諸葛亮安坐廊下,麵前置了一張案幾,案上擺放著一缽肉汁水引餅,一大碗豆粥,他端起那缽水引餅,隻是輕輕一吹,仰頭咕咚下咽,片刻,竟喝得幹幹淨淨。
他舔舔唇,再端起豆粥,湯匙攪了一攪,咕嘟咕嘟,粥液滴水不剩。
他放下碗,讚道:“真香啊!”
黃月英坐在他對麵,見他饞成這副模樣,又好笑又心痛:“可是個吃貨,難不成在外麵就沒吃過飽飯?”
諸葛亮笑道:“飽飯倒是吃了,可是都沒有賢妻親手調製,任它珍饈佳肴一概無味!”
黃月英瞪了他一眼:“出去大半年,貧嘴的毛病一點兒沒改!”
諸葛亮敲著竹箸:“還不是你慣的,把諸葛亮喂太好了,飽來無事,不免話多!”
黃月英被他逗笑,一麵笑一麵端詳著他,半年多不見,他略黑了,也瘦了,眼窩處有了深重的暗影,雙頰微向下凹,顯得那張軒朗的臉瘦小了許多,越發像個鬆形鶴骨、餐風飲雪的神仙。
她眼圈一紅,眼淚險些掉了下來,裝作揉灰塵,把眼淚忍了回去。
“你這次出去可受了不少苦,我瞧你瘦多了!”
諸葛亮不自禁地在臉頰上一摸:“瘦了嗎?我倒沒注意呢。”
“可不是,瞧這眼睛,目中黯光,眼帶黑線。”黃月英痛惜地說,伸手在他眉間輕輕一撫。
諸葛亮卻是笑了:“瘦了好,吾身雖瘦,乃知天下百姓之苦,縱瘦斷了腰,終也值得!”
黃月英挪了身子,挨著他坐下:“你一去大半年,想是遍曆艱辛,當中或有無窮苦楚,也有無窮快樂,得了許多真知。”
諸葛亮輕握她的手,緩緩道:“我出隆中,溯流而上,穿夔門,過蜀道,入益州,北上關中,再巡劍閣折返,繞南中而回。”
黃月英驚道:“你這一路竟行了這麽多地方!”
諸葛亮點頭:“巴蜀山川,關中形勝,雖不曾細致入微,然已有大概形於胸中,這一趟逡巡,方才知周公‘成都’之謂,高祖‘天漢’之譽,當日弱秦能得一統,正是毗連巴蜀關中,百餘年養精蓄銳,相機出關東爭霸天下,若天下不可急圖,則鎖關養民備戰,進可攻,退可守!”他說得激動,手臂揮了出去。
黃月英心悅:“君有大誌,又兼大謀,定能成大業!”
諸葛亮爽朗地笑了一聲,慢慢地平靜下來,他撫著妻子的鬢發,輕輕地說:“謝妻吉言,隻是大誌大謀大業,可不是諸葛亮獨個能做成的!”
黃月英猛地想起一事:“我險些忘記了,你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劉將軍連著造訪了兩次!”
諸葛亮一訝:“他來了兩次?”
“是,兩次都是均兒出麵相待,我瞧他沒遇著你很是失望,他身邊的兩位兄弟似是很氣惱,也不知道他還來不來了!”
諸葛亮自信地一笑:“他一定會來!”
“孔明如此確信?”黃月英笑言。
諸葛亮狡黠地笑了:“然也!”
他不想解釋了,又何必解釋呢,有時候,那種命定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信仰,盡管他不信命,然而,縱令他不相信,又如何能逃得過呢?
夕陽徐徐落下,諸葛亮因連日趕路辛苦,身體倦怠至極,諸葛均向他打聽沿途趣聞,他也沒力氣講述,直說明日再議,很早便睡下了。
這一覺睡得卻不踏實,做了很多夢,仿佛都是噩夢,有時他在徐州的荒原上狼狽逃亡,身旁屍骸堆積,白骨如山,有時他在陽都的明麗天空下奔跑,是要去赴一場永遠也趕不上的邀約,有時他在郫江的農家院落裏讀書,卻看見手持利刃的農人哭喊著殺將過來,便這麽一個夢連著一個夢,折騰得三魂不得安生,七魄不得平靜,忽然間便驚醒了。
是有人喊醒了他。
一線光芒照亮了黑黢黢的周遭,一雙微涼的手搭在他的身上,他聽見有人焦急地叫他:“孔明?”
光芒晃眼,他看見妻子擔憂的臉,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通身的汗冒了出來,身體酸痛得抬不起頭。
“你做噩夢了!”黃月英擦著他滿臉的汗。
諸葛亮慢慢回憶起夢中的情景,混亂如一池泥漿,“是……”他想撐起身體,才立了半寸,又摔入了枕榻。
黃月英探了探他的額頭,驚道:“你額頭好燙!”
他沒有力氣說話,像一攤水一般融化在床榻上。
黃月英著急了,披了外衣跳下床:“均兒上次發熱,醫工開了三服藥,還剩有一服,我馬上給你煎藥!”
“別吵醒均兒!”他拚了力氣擠出遊絲一般的聲音。
黃月英急匆匆地跑出門,諸葛亮虛弱地躺倒,隻覺得身體裏有股氣在逃逸,每逃逸一分,他便失去一分力量,燈光晃晃悠悠地打在臉上,有些刺目,暈得他想要嘔吐。
他把目光別開,可連轉移目光也變得艱難。
這麽躺了也不知多久,屋裏的門輕輕開了,黃月英捧著藥罐走進來,她將藥罐放在幾上,先慢慢扶起諸葛亮,在他身後墊了四個枕頭,才去盛了一碗藥端過來。
“慢慢喝!”她小聲囑咐,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進諸葛亮的口中。
諸葛亮全身乏力,吞口藥也萬分沉重,這麽一口接一口,費了好大的耐心和力氣才把一碗藥喝幹了。
黃月英放了碗,又扶他躺下,將被子四角掖好:“發熱要捂汗,你好好睡一覺,明早我去請醫工!”
諸葛亮低聲道:“勞累你了。”
黃月英嗔怪:“別說這話。”她偏斜著坐在床邊:“你定是路上受了風寒,兼之趕路心急,不顧身體有差,忽一到家,心中百事俱放,病便發出來了。”
諸葛亮低沉地歎息:“可歎諸葛亮自負一世,卻抵不過一場病。”
黃月英柔聲道:“別說話了,好生睡覺!”
諸葛亮弱弱地說:“不想睡,一閉眼便見到夢裏的情景……”
黃月英心頭難過,安慰道:“別去想了,靜下心,慢慢就能睡著了。”
諸葛亮喃喃:“靜下心……”
聲音漸漸微弱,他昏昏睡去,呼吸勻淨如細流。
黃月英一陣歎息,她輕輕地坐上床,倚在他身邊躺下,一隻手搭上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她已失了睡意,卻生出了淺淺的傷懷,她覺得有些東西在今晚過後便將不一樣了,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病,不是剛強的丈夫忽然間變得衰弱,而是她和他的生活將與過去一刀兩斷,像一場陡然降臨的大病,病前病後剝離出兩個人。
燈光縮了頭,吐出一聲細弱的哀歎,滋滋地跳出最後的自在光華。
風在旋轉提升,樹葉嘩啦啦響成一片,仿佛誰急切的心跳。張飛像匹脫韁的野馬奔進院子裏,正瞧見劉備的兩個女兒從屋裏走出來,大女兒如壬十一歲,小女兒如辰九歲,她們都長得像母親麋夫人,皮膚白皙,輪廓纖細,隻那蹙額的模樣有劉備的影兒。
“生了嗎,生了嗎?”他粗聲大氣地追問道,嗓門像房梁上丟春雷,炸得棟折榱崩。
兩個女孩子嚇了一跳,如壬還不忘記行禮:“三叔……”如辰卻嚇得往後躲,她很怕這個叔叔,見著他心裏便怯得慌。
張飛卻一把捉住如辰的胳膊:“三叔問你,弟弟生出來了嗎?”
如辰哆嗦著:“不,不知道……”她想掙脫張飛,可張飛的手勁太大,掐得她筋骨抽筋似的痛,她一下子吧嗒掉下淚來。
張飛奇怪了:“咦,問你弟弟生了沒,你哭什麽?”
後麵有人一拳飛在他背上:“村貨,別傷著侄女!”
張飛才一扭頭,關羽一把推開他,柔聲對兩個女孩說:“走吧,別理三叔,他是個不知道輕重的莽漢。”
兩個女孩幾乎是落荒而逃,如辰一路走一路還在揉胳膊掉眼淚。
張飛抱怨道:“鬼小孩兒,問句話,哭的哭,躲的躲,我是老虎嗎,能吃了她們?”
關羽笑罵道:“你何止是老虎,生生的惡鬼,每回見著侄女,不是吼便是嚇,她們見著你還不得怕嗎,你就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村貨!”
“你懂憐香惜玉,每回在侄女麵前裝好人,惡人都讓我做了,關老二,你這心機忒深了!”
兩人一麵鬥嘴一麵走進屋,劉備正在屋裏來回踱步,一會兒撿起冊書翻看,沒看兩行又拋去一邊,一會兒坐下去,剛一落席,卻似被刺蜇了般一躍而起,一會兒衝去門邊張望一眼。
張飛看得好笑:“大哥,又不是你生孩子,你這般如坐針氈,急得坐立不安,也不能給嫂嫂加把力。”
劉備猛地剜了他一眼,到處尋了尋,找來一冊書,用力捏了捏,順手就投擲過去。
張飛一把接過書,因見劉備動了薄怒,也不敢貧嘴了,別扭著和關羽挨著擠一塊兒,看著劉備耗子似的竄來竄去。
門忽然開了,一個女童踉蹌著衝進來:“主公,主公……”她喊得上氣不接下氣。
“生了?”張飛率先吼叫起來。
女童被那嗓門震得險些摔倒,她撐著背脊骨站穩了:“生,生了……”
“是什麽?”這回追問的卻是關羽。
“是郎君!”回答得異常清晰。
本緊張得如熱鍋螞蟻似的劉備如釋重負,他像是不敢相信,又或者是太美好,以至於像一場縹緲的夢,他竟呆愣著說不出一句話。
“大哥,是侄兒,是侄兒!”關、張一陣狂喊,張飛甚至衝去門邊,用力呐喊道:“是郎君!”
劉備聽見兄弟們的呼喊,忽然清醒了,他終於有兒子了,半生顛沛,半生艱苦,半生竭蹶,半生失怙,半生愁苦,半生憂慮,千轉百回,辛苦遭逢,他在臨近半百之年喜獲懸弧,終於有個生命可以繼承他的事業,完結他可能留下遺憾的心願。
“大哥!”張飛興奮地說,“給侄兒取個名字吧!”
喜悅的笑從劉備呆滯的臉上破土而出,他衝口而出:“阿鬥。”
關張互相握著手讚道:“好名字,好聽好記!”
想要見到兒子的急切心情讓劉備不想再等待,他衝鋒般跨出了門,忽然又倒回來一步,回臉喜不自勝地說:“待孩子滿月,即去隆中請臥龍先生!”
他也不等關張回應,更沒看見關張由驚喜變成驚愕的臉色,興衝衝地奔向妻子的臥房,仿佛奔向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