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麗如瓷娃娃的臉,漫天飛起的白絮宛如一雙雙輕盈的翅膀,在庭院間起舞翻飛,仿佛逗引躁動情緒的咒語。

諸葛亮在屋裏待不住了,他被這滿園旖旎風情吸引,很想擱了手中的筆去縱情歡樂,可又怕耽擱了抄書的時間,若是父親回來,書還沒抄完,天知道是個什麽情景。

繼母昨天說等父親回來,還要給他尋一個先生,這讓他頗為苦惱。為什麽一定要執著請一個咬文嚼字的腐儒,每日授講些不通人情的空話套話,真要把人教出毛病來。曾經便為這不可忍受,用胡攪蠻纏逼走了五個先生,若是再請第六個第七個,他勢必還要氣跑,但百事都有個限度,總不能永遠這樣下去。

這麽悶著抄了半晌,滿篇的文字一個個膨脹起來,心裏像塞了棉花般難受,實在憋不住了,他索性跑了出去。

這是初夏的暖和季節,溫存的煦風滿漲了芬芳的花香,順著牆垣一路歡奔,風聲沙沙,似哪個吹氣如蘭的女子在低聲吟曲。

諸葛亮順著連接前後院的長廊跑得歡暢,長廊的半腰處伸出一處小軒,兩個清秀麵孔的少女倚窗對坐,正在穿針引線。兩人卻是一樣的裝束,一樣的模樣,這是一對孿生姊妹,前後相差不過一個時辰。

他起了玩笑心,躡手躡腳地溜過去,在窗口響亮地呼喝了一聲。

兩個女孩兒都嚇了一跳,長姊昭蕙生氣地說:“小二,又是你,嚇壞我了!”

次姊昭蘇卻隻溫柔地笑,她雖和昭蕙一樣長相,性格卻極不一樣,昭蕙是蓬蓬的火,點一點便燎原成災;她是沉默的一脈水,安安靜靜,不爭不辯。

諸葛亮嘟著嘴巴:“嚇又嚇不壞!”他拐進了屋,扯住昭蕙手裏的一幅布:“做什麽好玩意兒,給我看看!”

昭蕙氣得一把推開他:“過去,去找均兒玩,別惹我們!”

諸葛亮不悅地哼了一聲:“看看有什麽要緊,小氣!”

昭蕙瞪了他一眼,她疊起布幅,把細針和簧剪都裝入針衣裏,卷成一管,起身離開了。

諸葛亮對著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吝嗇鬼!”他挨著昭蘇坐下去,覥著臉湊上去:“二姊,你繡什麽花樣?”

昭蘇沒回答,目光落在諸葛亮的袖子上,答非所問地說:“你衣裳破了。”

“啊?”諸葛亮還沒反應過來。

昭蘇牽過他的衣袖,點了一點:“這裏!”

諸葛亮一瞧,果然,右衣袖脫了線,衣料裂開了縫,像撕開了一張醜陋的嘴。他滿不在乎地說:“破就破吧!”

昭蘇把手裏的布幅放去一邊:“脫下來,我給你縫。”

諸葛亮遲疑了一刹,他因嫌熱,在屋裏抄書沒穿外衣,隻套著中衣就跑了出來,褪下這件中衣,便是赤條條的無遮攔,他雖年少,卻也還知道羞恥,強著說道:“不脫!”

昭蘇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強求,隻抬起他的手,輕輕放在木憑幾上,柔聲道:“別動。”她重新穿了一根針,牽起長長的線,捏住了裂開的衣料。

諸葛亮果真不動了,他和昭蘇挨得很近,能聞見昭蘇頭發的清香,他覺得真好聞,他看見昭蘇遊弋的手指,指頭暈著圓潤的螺旋,恍惚指肚上盛開著一朵桃花。

牆外有孩子在郎朗地讀《詩》:“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睍睆黃鳥,載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他靜靜地聽著,覺得暖洋洋的風裏有母親的滋味,他想母親是什麽樣的呢,也許就像昭蘇頭發的味道,甜絲絲的,軟綿綿的,他想要睡在那柔軟裏,做著一樣柔軟的夢。

他於是暢想若是能一輩子依偎著昭蘇,聞她發間的清芬,看她指間開出的花,睡在她柔軟的笑裏,該是多麽快活。

昭蘇已縫好了衣服,她咬斷了線頭,理了理皺褶:“好了。”

諸葛亮摸摸針黹平整的衣袖,嘿嘿直笑。昭蘇拖來一隻竹笸籮,裏麵裝滿了香噴噴的麻餅:“拿去吃。”

諸葛亮拿了一個,忽然像是想起什麽,又拿了一個,接著又拿了一個,後來索性尋來一方絹帕,一骨碌全包走了。

昭蘇驚異道:“你要吃這麽多?”

諸葛亮扁扁嘴:“我餓嘛。”他拍拍小包袱,笑道,“二姊可別心疼,我下回買多點還給你。”

他對昭蘇做了個鬼臉,抱著麻餅跑出了門,一溜煙往角門奔去。

才跨出角門,卻見牆外圍著一群人,那老乞丐盤腿坐在地上,正和一中年書生下棋,周圍尚有三五觀棋的看客,有的蹲有的站,有的議論,有的思索。

兩人便在那十道棋盤上手談,手裏握的棋子材質為石子,潦草地塗了黑白二色,棱角參差,卻被磨搓得圓潤了。中年書生執的是白子,棋麵儼然是一敗塗地,他搖搖頭:“古來棋道沒有十道之數,我下不成!”

老乞丐頭也不抬,聲音低沉地說:“願賭服輸!”

中年書生無奈地歎了口氣:“聖人觀天地之相而定棋之道,長者以非道做局,我不識非道,認輸!”口裏雖認輸,卻是輸得極不服氣。

老乞丐還是低著頭:“自古弈無同局,枰亦無同罫,君拘泥於古製,不知日日新之理,焉能求勝!”

中年人心裏很不為然,丟了兩枚銅錢在棋盤上,也不肯再起一局,隻道這老乞丐古怪,自己不和他一般見識,圍觀的也失了興致,紛紛散了。

老乞丐將銅錢收走,一枚枚將黑白子撿開,放進兩隻缺口的陶碗裏,方才懶洋洋地抬起風塵仆仆的臉,卻看見一個孩子仍癡癡地瞪著那十道棋枰發呆,他對那孩子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諸葛亮醒過神來,慌忙把那包麻餅遞過去:“給,給你吃。”

老乞丐沒接,隻管繼續收黑白子。

諸葛亮知道他不受嗟來之食,說道:“我來與你對弈。”

老乞丐搖頭:“一日較量已畢,今日不開局。”

諸葛亮知道這老乞丐性情古怪,也不能強求,便說道:“那我能請教你,為何棋盤隻有十道嗎?”

“我剛才說過了,自古弈無同局,枰亦無同罫,為何要執著於舊製,變一變又何妨。”

諸葛亮琢磨了一會兒:“可是世人為什麽不喜歡改變?”

“皆因世人安於現狀,目樂田園之富,耳悅絲竹之美,便不思進取,不求改變,隻汲汲於利祿,欣欣於榮耀,隨波逐流,隨世沉浮。”

“這樣不好嗎?”

“為尋常所喜。然成大事者,皆於艱難竭蹶中崛起,非有大變不能礪其心智、催起奮進。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諸葛亮不太明白,他看住老乞丐,希望老乞丐能給自己一個通俗的解釋,老乞丐偏偏就住口了,他伸了一個懶腰:“等你有一日遭大變,你再來問我。”

諸葛亮還想討教,老乞丐已閉目養神,做出了不聞不問的姿勢,諸葛亮隻好不叨擾了。他把那一帕麻餅輕輕放在老乞丐身邊,行了一禮,悄悄離開。

他便想,什麽算大變呢,對他而言,最大的變故是母親的病故,可那時自己年紀尚幼,喪親之痛的感受並不深刻,加之一向以來家境優裕,雖然父親管教嚴厲,不過是惹急了受點皮肉之痛,到底也不算什麽大苦痛,甚或周邊戰亂頻仍,烽火不斷,對他也沒有太大影響。隻是知道天下有些地方在打仗,至於戰爭到底是怎樣一幅圖景,於他像說唱藝人口裏的傳奇故事,至多是和小夥伴扮演的過家家遊戲,是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曆的另一種生活。

他回頭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老乞丐,想到目前最大的變化大概是父親回來,發現他沒完成課業,狠狠揍他一頓,罰他一個月不準出門,那可真是晴天霹靂的大事了。

人生還是按部就班比較好,每日偷桃子掏鳥蛋,和小夥伴耍玩楚漢遊戲,你扮演漢高祖,我扮演楚霸王。諸葛亮最喜歡張良,指點江山,縱橫捭闔。其實他更愛蘇秦和張儀,以為那是吵嘴的行家,他最大的夢想是成為像蘇秦和張儀那樣的人,未必求六國封相,而是和隔壁大牛吵架時,別輸了陣仗。就這樣無憂無慮地玩樂淘氣,即使偶爾被父親責罰,也能忍受。想到這裏,他笑著跑遠了。

初夏的夜空澄明如洗,一輪皎月透亮似鏡,映出世間萬千紛爭,尚有幾縷輕薄浮翳倏忽掠過,那是暗度天幕的流雲不小心遺留的足印。

也許是天氣燥熱,諸葛玄著實難以入眠,不得已翻身下榻,窗外透來一襲悠悠涼風,此時戶外光華燦然,仰望無垠星河,刹那心潮起伏,再不能平靜。

這些年他遊曆九州,足跡遍布江南江北,極少歸家,兄長諸葛珪說他足下生了風,沒有個止處,多次勸他安心落腳。憑著他的才幹,獲州郡辟才任官也不是難事,可他卻屢屢辭讓,倒不是他清高避世,卻是為著那說不出口的無奈。

年少時,他也曾意氣風發,立誌必要結交當世豪傑,成就驚世偉業,故而行遍天下,訪友於林泉,求學於淵野。不料黨錮之難發作,他所交之友不是被通緝的黨人,便是與黨人有各種關聯,逼得他浪跡天涯,數年隔絕人世。待得黨禍解禁,卻已是四海崩亂,天下顯出不可彌合的離亂之象,那一腔豪情也在經年的避禍中漸漸消磨,君子恥沒世不名,奈何世事變亂無常,多少人齎誌偉岸,卻最終抱恨終身。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睡意已如東流之水,早失了蹤影,反身去三尺枰上坐了,取來兩盒棋子,擺上了棋枰,自顧自地對弈。方才開局,聽得門響了一聲,他知道來的是誰,笑道:“別躲著了,趕快進來。”

他捏著一枚棋子轉過身,腳步聲噔噔近了,而後,一個身體傍住了他的肩膀:“叔父,你下棋也不叫我!”

諸葛玄笑著抱住了孩子:“臭小子,大半夜不睡覺,偏來吵我!”

諸葛亮挨著他的臉,嘟嘟地吧嗒了一下嘴巴:“我來與叔父下棋!”

諸葛玄調侃道:“一年多不見,也不知你棋藝有長進嗎,小子太貪玩,隻恐退步了。”

“我才沒有退步,不信我們下下看!”諸葛亮不服氣地說。他噌噌地跑去棋枰對麵,正經八百地穩穩坐下,學著大人的語氣說:“請先生執白!”

諸葛玄搖頭一笑,將棋枰清空,說道:“我讓你六子,你先下!”

“不用不用!”諸葛亮搖晃著手。

諸葛玄笑眯眯地盯了他一眼:“喲嗬,小子出息了!”他敲敲諸葛亮的額頭,從棋盒裏取出一枚白子定在棋枰中央。

兩人一來二去,黑白子在縱橫十五道棋枰上你來我往,仿佛兩軍對陣,彼此交錯攻關,你關我鎮,我跳你劫。那黑子氣勢如虹,如同一柄銳利寶劍,不留後路地刺向四麵八方,哪裏有險地哪裏便見得黑子摧城拔寨,初始確然殺得白子落落敗亡。但白子並不慌張,甚是沉穩老辣,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每每一隅被黑子重重包圍,白子總是不慌不忙、穩紮穩打,縱然麵對急難,並不輕易急發救兵,或者圍魏救趙,或者丟車保帥。

行到終盤,眼看一開始被黑子逼得步步退後的白子反攻如潮,黑子竟顯出了頹敗之相。諸葛亮不由得急了,連連走錯了兩步棋,竟幫著白子殺向自己的中央老窩。他拈著決定勝負的那枚黑子猶豫了許久,咬著牙落了下去,孰料抬手時,肘子不留神掃到了棋枰,那滿滿一盤的棋子稀裏嘩啦全滾了下去,叮當敲得地板聲聲脆響。

諸葛亮懊惱地說:“啊呀,我莽撞了!”

諸葛玄早看出他的詭計,笑罵道:“小子又賴棋!”

諸葛亮無辜地眨巴眼睛:“我哪兒賴了,明明是不小心,我還想分出勝負呢!”

諸葛玄一把揪住他,直扯了過來:“臭小子,誰不知你滿肚子壞點子,在學堂捉弄先生,在家捉弄姊弟,現在敢在我眼皮底下搗鬼,我非得好好治你!”他搓了搓手,往諸葛亮的腋下胸口胳肢起來。

諸葛亮受不住,一麵手舞足蹈地阻擋,一麵嚷叫:“叔父,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諸葛玄大笑,用力舉起諸葛亮,抱著他大步走到門外,正是星垂平野,月湧萬裏,藏青的天空上光芒連綴,猶如億萬根絲線,織成了一件華貴的天衣。

“叔父,那顆星星叫什麽?”諸葛亮指著天幕中央一顆最亮的星辰,那仿佛是定在棋枰中央天元的一枚晶瑩剔透的白子。

諸葛玄仰首:“北辰星。”

諸葛亮仔細想了想:“我記得了,《論語》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叔父,就是這顆星嗎?”

諸葛玄讚許地點頭:“正是!”他握著諸葛亮的手劃向那高不可見的星辰:“北辰又稱北極,居於中央紫微,是為天之中,北辰之旁有三星三公,以象三公,後有大星以象天子正妃,餘三星以象天子後宮,眾星匡衛,以佑天子。”

諸葛亮認真地聽著,心裏還在默記,他問道:“如果眾星都亂了,會怎麽樣呢?”

“問得好!”諸葛玄誇獎道,“若位不正,上下相陵,便是綱常失序,天下會大亂,黎民會受苦,所以君子居其位謀其政,成其事而正其禮,使天下秩序井然,不相淩轢。”

諸葛亮並不是全都理解,有些他明白,有些他還懵懂。可他想叔父的話總是有道理的,他會留在腦子裏,以後慢慢去想。

他在叔父的話裏聽見了“君子”這個詞,先生講經時也常常提到君子,可每當他提出疑問時,先生總用大而化之的虛無語言敷衍一番,所以他始終對這君子之義不得要領,因問道:“叔父,君子是什麽人?”

“君子,”諸葛玄想了一想,“君子就是心存良善的好人,上以赤心報效國家,下以孝心敬事父母,人家誤解他欺辱他,他不惱恨不怨嗔,人家誇讚他諂媚他,他不倨傲不淩人,哪怕身處危難之中也能獨善其身,不改遠誌,謙和而不自卑,包容而不怯懦,雖千萬人吾往矣。”

諸葛亮認真地回味著“雖千萬人吾往矣”這句話,他依稀在《孟子》裏看見過。他恍恍惚惚地感覺到君子偉岸的身影,如那巍巍泰山,浩浩長江,他從心裏油然出由衷的向往,不帶掩飾地讚道:“君子真是個勇敢的人。”他認真地看著叔父,“君子在哪兒呢,我能認識他嗎?”

諸葛玄微微一笑:“你父親是君子。”

諸葛亮睜大了眼睛,滿滿的自豪感如蓬勃的火焰在心裏燃燒,他興奮地抱住了叔父的脖子,大聲地說:“我也要做君子!”

諸葛玄擰了一把他興奮得紅透了的臉蛋:“小子有誌氣,記住了,不要做空談道德的偽君子,要做於國於民有用的真君子,知道嗎?”

諸葛亮半知不知,隻是狠狠地點點頭,他喜滋滋地仰望著北辰星,便以為那是一顆君子之星,那麽亮,那麽高遠,真像那高山仰止的君子,照耀著無邊無際的九州大地,黑暗在他麵前也退避三舍。

他倏地想起一件事:“叔父,父親說是看見天上的北辰星,就給我取名為亮,是嗎?”

“還不是嘛,日後你行冠禮,取表字時,也得依著‘亮’之義斟酌,隻怕亮壞了你。”諸葛玄揶揄道。

諸葛亮高興起來:“將來,我要取一個很亮的字,像北辰星一樣亮!”

他順著北極星的尾巴向遠方探去,瞧見七顆星星連成了一把勺子:“那是北鬥七星嗎?”

“是,北鬥七星,分別是樞、旋、璣、權、衡、開陽、搖光,七星以象七政,又為春、夏、秋、冬、天文、地理、人道。”

諸葛亮一麵默記,一麵佩服地說:“叔父,你為什麽知道這麽多?”

諸葛玄微笑:“不是叔父知道得多,是書裏說的,叔父看書而已。”

諸葛亮來了興趣:“你教我好嗎?”

諸葛玄笑問道:“你想學什麽?”

“什麽都學!”諸葛亮興奮地說,忽而扳起了指頭,“叔父會的都教我,星象、風角、望氣、卦術,還有,還有,”他抓抓腦袋,“對了,還有排兵布陣!”

諸葛玄笑著擰住諸葛亮的鼻子:“小子淨好旁門左道,不是正經學業!”

“那什麽是正經學業?”

“你父親給你請的先生們講解的便是正經學業!”

諸葛亮不樂意地說:“我才不喜歡呢,先生成日聖人雲聖人曰,悶也悶死人了,我瞧他們也快成聖人了!”

“這是什麽說法?”諸葛玄奇道。

諸葛亮一板一眼地說:“聖人不就是白頭老朽,搖腦袋嗚呼歎息,先生也是老朽,也嗚呼,他豈不是聖人?”

諸葛玄笑得前仰後合:“渾話!自己學不會經學聖典,便胡謅先生!”他幽幽一歎,“你這孩子可真是奇怪,到底要給你尋個什麽老師呢?”

“叔父,你說什麽是人生大變?”諸葛亮忽然一問。

諸葛玄一愣:“這話從哪裏摘來的?”

“門外的老乞丐說的。”

“門外的老乞丐?”諸葛玄笑起來,“你這鬼孩子,平日裏胡鬧也罷了,竟與一乞討之人閑話,真絕倒我也。”

諸葛亮倒正經了:“他說的話我不懂,所以來問你,他說什麽成大事者要經大變,尋常人才安於現狀。”

“乳臭未幹之人懂得什麽人生大變,”諸葛玄歎道,“真正的大變痛入骨髓,摧折心智,尋常人很難有大變,一生行來,也未有大變故。”

“那君子是尋常人,還是非凡人?”

諸葛玄被問得一怔:“也可做尋常人,也可做非凡人。”

諸葛亮皺眉:“真傷腦筋。”

諸葛玄忍俊不禁:“你就別琢磨了,琢磨一下待你父親回來,你該怎麽辦?”

他舉起了諸葛亮,颯颯微風拂麵,將一抹月光灑在他們身上。

無垠星空猶如一場光彩的夢,蒼茫星河翻起浪花,那無比輝煌的芒角似流年飛越,指向了未知的宇宙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