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坐實證據
冬日的淩晨，雖然時間已經過了5點半，但躍州的城區仍然漆黑一片，暗淡的路燈也僅僅讓人感覺到大概的方向。就在此時，一個消瘦的身影在新城區塊的前府山前慢慢跑過。這是林日新，每天淩晨5點多，他就開始了跑步，這個習慣他已經堅持了40來年，酷暑寒冬都不曾停歇過，即使碰到雨天，他也是打傘跑著。
躍州市區有三座山，西麵的是郭山，南麵是軒山，東麵的就是這座前府山。相比較而言，前府山海拔約100多米，是三座山中間最高的。前府山植被茂密，半山腰有一座白馬廟，平常香火甚旺，特別是到了每年正月廿五的廟會節，全國各地很多的善男信女都會相聚前府山拜祭。為了確保安全，每年的這一天，屬地的街道都要安排公安交警來維持秩序。
說起這白馬廟的香火，這裏有一個相傳已久的傳說。西漢年間，閩越王郢有個兒子，愛騎白馬，大家都稱他白馬郎君，他年少英俊，善於騎射。當時傳說閩越國的鱔溪裏蟄居著一條巨鱔，經常興風作浪，荼毒百姓。白馬郎君為除民害，騎白馬，佩弓弩，在鱔溪邊等了幾天後，終於等到巨鱔露頭，他連發三箭，射中巨鱔，而後騎馬踏浪逼近巨鱔，抽出身邊的佩劍砍向巨鱔。巨鱔負痛擺尾死死地把白馬郎君纏住，後來巨鱔傷重氣絕，白馬郎君也力竭而亡。
為了感念白馬郎君的恩德，當地百姓在鱔溪邊的山上建廟祭祀。後來宋明兩代的地方誌裏均提到過白馬郎君的事跡。曆經滄海桑田，鱔溪早不複存在，這座山的名字幾次反複，到了民國抗日戰爭年間，山的南邊幾棟建築物，有一段時間曾經臨時駐紮過東海省躍州特派專員官署，因為和政府衙門有關聯，所以這座山就被稱作前府山。
前府山北麵是圩江，躍州市區西起郭山的環城路卻偷偏在前府山的西邊拐了彎，前府山就被隔在了城外。後來，隨著躍州市建成區的擴大，十多年前，前府山也被劃進躍州市建成區的範圍。圩江路沿著山邊延伸，從前府山的北邊一直向東，通向圩海區。當地園林部門根據需要，也對白龍廟的外觀進行了整修，力求廟宇外觀和山體綠化協調。但是，由於傳說白龍廟祭祀的白馬郎君對善男信女有求必應，因此，這裏常年香火不斷。
林日新一般繞著前府山跑上兩圈，這樣大概是8公裏左右，這條晨跑路線，他已經堅持了10餘年，他覺得這樣的運動量使自己每天都能保持旺盛的精力，而且在時間上也不會影響到上午的工作，因此他每天都跑得很放鬆。可是，今天他的腦海裏一直在回想著幾天前淩天向他敘說有關蘇誌誠的事，他要趁著晨跑大腦氧氣供應量最足，也是大腦最有創意的時間，盡快理出一個頭緒，和趙向軍做個深度的溝通，以確定下一步采取的手段。
幾天前，淩天又來到林日新的辦公室，剛一坐下，喝了一口茶水，說：
“林總，我這次總算把您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正如您所料，這個蘇誌方果然是蘇誌誠的親弟弟。”
對於這一點，林日新並不感到意外，但是他需要翔實的證據，於是就問：
“淩探長，這個我需要證據，你給我說說看，你是怎麽做的，還拿到了什麽相關的依據？”
淩天不慌不忙，從身黑色的公文包裏拿出幾張照片以及幾張紙質文件，然後慢慢說起了他這次取證的經過。
由於證實蘇誌方和蘇誌誠的關係是他取證的重點，所以，淩天根據林日新提供的有關蘇誌誠的個人信息，帶著一個助理，來到了長春市九台區叫北岔屯的村子裏，向村子裏的人了解蘇誌成的情況。北岔屯的村民都是靠務農為生，村子裏的大部分年輕人都到城市裏發展了，留守在村子裏的老人倒是對淩天很熱心。他們告訴淩天說，蘇誌誠共有兄弟姐妹四人，蘇誌誠排行老大，幾年前他們的父母親相繼過世，所以，這一家人現在就很少再回來，村子裏的人隻是偶然在鎮上遇上蘇誌誠的大妹蘇誌顏，她說起蘇誌誠的時候頗為自豪，說他哥哥這幾年在沿海的一個什麽省發展很好，還說弟弟蘇誌方也出去跟著哥哥一起幹了。
淩天聽了這些，心裏就有了底，他給幾個老人遞了煙，向他們問起蘇誌誠大妹的聯係方式，這幾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蘇誌顏的電話和家庭住址都告訴了淩天。
淩天心生一計，讓自己的助手小楊冒充蘇誌方的大學同學，讓他給蘇誌顏打電話，說有事情找她。然後，兩人到鎮上買了一點伴手禮，來到了蘇誌顏的家裏。蘇誌顏見到他們以後，心裏還稍有戒心，這時，小楊態度懇切地說：
“姐姐，誌方真是個好人，我大學剛畢業那陣子，被人設局騙了錢，是誌方借了一筆錢給我，我才有機會逃到國外發展，現在我和我這位大哥過來找誌方，隻想報答我的感謝之情。不過，我們也是好久沒聯係了，不知道他現在的聯係方式，隻好根據年輕時候的記憶，來到他老家找他，嗨，幸虧碰到了姐姐您，真是太好了。”
由於小楊和淩天談吐舉止很有禮貌，蘇誌顏也沒有多想，收下伴手禮後，把蘇誌方的電話告訴了他們。淩天根據蘇誌方的電話號碼一分析，知道這是山東區域的電話，心中覺得更證實了林日新的猜測。
接著，淩天兩人就馬上奔赴山東，在山東地界冒充移動公司的工作人員給蘇誌方打了電話：
“您是蘇總嗎，我是山東移動公司的工作人員，不好意思打攪您。由於您是我們移動公司忠實的大客戶，這段時間我們移動公司給您這樣的大客戶推出特惠服務，就是要給您辦一張移動的貴賓卡。憑這張卡，您可以在飛機乘坐、動車訂票、賓館住宿、餐飲服務等方麵享受超值的貴賓服務，另外，我們移動公司還有一份特別的禮品要當麵送給您，不知送到哪裏給您方便？”
蘇誌方對移動貴賓卡不怎麽感興趣，但一聽有禮品可拿，貪小便宜的毛病讓他毫無戒心地答道：
“嗯，我現在在山東濰坊勝利東街280號的清達玻璃公司，你到了再給我電話好了。”
於是，淩天兩人又買了一份不值錢卻比較沉的工藝品，讓小楊再次撥打了蘇誌方的電話：
“蘇總，我在你公司門口，禮品已經送到了，隻是這禮品有點沉，要不，我直接把禮品放到您車上吧。”
蘇誌方想想也對，就走出辦公室，到公司門廳帶著小楊一起到了地下車庫，把禮品放在了一輛奧迪車上。
然後，淩天和小楊一直在車庫外邊等著，當那輛奧迪車開出車剛駛上馬路，淩天的騎著一輛自行車在奧迪車前麵晃晃****竄過去，蘇誌方來不及刹車，碰到了自行車，淩天就順勢躺倒在地上。
蘇誌方趕緊跳下車，質問淩天有沒有長眼睛。淩天隻顧自己躺在地上，滿臉痛苦地叫哼哼，旁邊看熱鬧的路人逐漸地圍了起來。那些路邊的閑人也都是窮人居多，平常遇上富人都有點感冒，他們看見蘇誌方開著一輛奧迪車，撞了自行車，還在指責對方，有幾個路人就上來說蘇誌方的不是。
這時，蘇誌方一看情形不對，就忙問淩天想怎麽解決，淩天哭喪著臉伸出了一個手指，蘇誌方急忙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了淩天，淩天卻不接，隻是晃著手指。於是，蘇誌方遲疑了一下，又點了9張百元大鈔遞給淩天，淩天卻還是晃著手指。蘇誌方一看淩天這樣的神情，覺得自己遇上了碰瓷，也顧不得旁邊路人的指責，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一會兒，一輛警車響著警笛，呼嘯而至，跳下三個全副武裝的民警，把蘇誌方和淩天都帶到了派出所。在派出所，淩天雖然還是一副軟歪歪的模樣，但明眼人一看就沒什麽大礙，派出所一個三十多歲的一級警司就問淩天為什麽訛人，淩天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
“警察同誌，我一個農村裏來的，怎麽會訛人?是這個老板的不對，他的車撞了我，不但不賠禮道歉，還跳下車來罵我。你說，這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我不拿他的錢，不是說他給我的錢太少，而是要讓大家評評理，咱們農村人的命難道不是命？”
這位一級警司抬頭看了蘇誌方一樣，蘇誌方臉帶愧色地點點頭。一級警司經驗豐富，就對淩天說：
“這位大叔，剛才這位老板也知道自己錯了，我看讓老板再向你認個錯，賠你300塊錢就算了，你看怎樣？”
於是，蘇誌方向淩天道了歉，拿出三張百元大鈔遞給淩天，淩天卻不接，說：
“警察同誌，我這無憑無據的怎麽可以隨便拿人家的錢，如果他以後再說我訛人，我可怎麽辦？”
一級警司一想，說：
“這個好辦，我給你們做個調解書吧，這樣留個憑據，大家也好放心些。”
於是，一級警司分別問了淩天和蘇誌方的基本情況信息，又叫他們互相留下對方的身份證複印件，讓他們簽字畫押，然後給了他們每人一份調解書後，大家分頭離開了派出所。
淩天拿到蘇誌方的身份證複印件和蘇誌誠的資料一比對，兩人果然都是九台區北岔屯的人，連村民小組也是同一個，看來，兩人肯定是親兄弟。不過，淩天還不罷休，又和小楊到了濰坊市市場監管局注冊處，小楊向注冊處的工作人員出示了律師證，說濰坊清達玻璃公司的股東蘇誌方牽涉一起債務糾紛，律師想查閱清達玻璃公司的相關資料。於是，他們又把清達玻璃公司股權變更的相關資料弄到了手。接著，他們又如法炮製，到浙江瑞安市場監管局複製了一家叫溫州浩氣汽車座椅公司的股權變更資料，蘇誌方也持有這家公司的20%股權。淩天最後說：
“林總，這個蘇誌誠吃裏扒外，而且我懷疑他們是搭幹股，直接根據物資采購數額，按比例抽成。如果這種行為在體製內，老早要被抓過去調查，可能最後要牢底坐穿，不過，你們民營企業要考慮多方因素，哎，這也真難為了您，這個人一旦用錯了，民營企業糾錯成本真的是太高了。"
林日新聽著淩天的介紹，他的大腦一直在快速運轉，從淩天調查的每一個細節看，基本上是天衣無縫，不但證實了蘇誌誠和蘇誌方的兄弟關係，還到市場監管部門查實了蘇誌方入股這兩家企業的時間和股權比例，看來蘇誌誠是蓄謀已久，他加盟君天汽車根本不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創業夢想，而是挖空心思撈上一把。不過，林日新對淩天的也不好多說這些，隻是笑笑，說：
"淩探長，這世上的事一家都有一家的難，不過這次還真的要感謝你，你還親自大老遠的跑了這麽多地方。”
“誒，您林總交代的活，我如果不幹好，我豈不是砸了自己的牌子？如果您覺得還有什麽需要調查的，您盡管吩咐。”
林日新在一張紙上畫了幾個字，遞給淩天，說：
“淩探長，你拿這張紙條到財務領5萬塊，辛苦你了。”
淩天一愣，原來他們談好的報酬是3萬塊，想不到林日新這麽爽氣的就付了5萬塊。不過，現在淩天也是囊中羞澀，自然是見錢眼開，他對林日新千恩萬謝，接過紙條離開了。
雖然拿到了蘇誌誠上下其手、中飽私囊的依據，但林日新隱忍不發，因為茲事體大，他必須要和趙向軍達成完全一致，然後對汽車公司那邊做出周全安排後，方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搞定蘇誌誠。淩天走後，林日新考慮再三，撥通了趙向軍的電話。雖然趙向軍交代，一般的事不要找他，但這件事林日新無論如何不敢單獨做主。趙向軍還沒等林日新開口說話，就說：
“日新，咱們老夥計今天怎麽想到一塊去了，我現在在美國阿拉斯加，今天也正想打電話給你呢，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林日新一直，忙問：
“是不是嫂子的病情得到了控製？”
“不是得到控製，而是完全恢複了。我帶著李紅這大半年玩了世界大部分地方，她的心情一直很愉快，問我為什麽不早點帶她出來走走。前陣子我們一直在美國，我通過美國同鄉會的華僑，安排她到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做了一次全麵檢查，發現她的癌細胞已經不見了，醫生讓我們再觀察一段時間，可能她的病就會沒事了，你說，這是不是好消息？還有，我已經訂了明天回國的機票，過幾天我又可以到公司裏來了。”
林日新從內心由衷地感到高興，說：
“老趙，這也是你一輩子堅持善心善行的回報吧，嫂子沒事了，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他見趙向軍這麽興奮的樣子，而且過幾天就要回國。所以，他覺得這件事還是兩人麵商比較好，於是，他又把一肚子的話又憋了回去。
林日新跑著跑著，跑到了圩江路，由於是要依山建路，空間局促，所以，圩江路靠近前府山的這一段，機動車道和非機動車道沒有做物理分隔，隻是劃了一道交通分隔標誌線，不過，由於淩晨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車輛經過，林日新跑在非機動車道上也覺得沒什麽不安全。
林日新一路跑一路想，覺得自己的思路越來越清晰，趙向軍此時回來，對他來說不啻是一個大好的消息。他認為處置蘇誌誠負麵影響最少的方案是尋求外部的合作，前段時間，他對接了國際上幾家規模較大的新能源汽車製造商，這幾家製造商認為君天汽車公司完全可以成為他們的代工工廠。如果成了國際大公司的代工工廠，雖然沒有品牌影響力，但所有的生產安排都可以根據國際品牌公司的流程操作，這樣，蘇誌誠的團隊就成了可有可無的雞肋，徹底清算蘇誌誠一夥也就不會造成君天汽車公司的傷筋動骨……
正在此時，林日新忽然聽到後麵一陣馬達轟鳴，緊接著，他的腰腿部分受到了堅硬物體的強烈撞擊，一陣撕心裂骨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隨即，他感覺自己騰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什麽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