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發好人卡

清晨,溫暖的陽光灑入屋內,黎萱剛剛從外麵回來。

她已經陀螺似的轉了一早上,起床後先把衣服丟進洗衣機,然後出門到小區外的早餐店買了三個茶糕,一份蒸餃,兩杯豆漿。到家時,先將洗好的衣服晾起來,再到主臥叫張文斌起床。

有時候他早早就醒來,非得等黎萱叫了才肯起,他覺得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哪怕常被黎萱數落,說他是個懶鬼附身,鬧鬧這性子估計是隨了他,他也不願意改。被鬧鈴叫醒,哪有被老婆叫醒幸福。

起來後,床頭放著黎萱早已準備好的衣服。黎萱是個浪漫的女人,一家三口每日穿衣,都是被她好好搭配過的。比如今天就是藍色係的。張文斌是黑色外套,裏頭搭了一件藍色條紋襯衫,藍色的牛仔褲。黎萱就給自己配了一條藍色的絲巾。如果不出所料,鬧鬧今天應該會穿藍色的鞋子,畢竟學生要穿校服,能搭配的花樣很少。

走出去,就是整整齊齊的親子裝。

等張文斌起來以後,由他去伺候鬧鬧起床。是的,伺候。天暖還好,天冷時尤其難弄。

這些事情,本來也可以由黎萱來做,但為了不把老公變成一個甩手掌櫃,增加對家庭有參與感,她總會讓老公做些事情。

帶鬧鬧起床,偶爾輔導作業什麽的,絕對不能讓他一下班回家就做大爺,四仰八叉地躺著等她把飯送到嘴邊。

黎萱將買回來的早點擺到盤子裏,又給鬧鬧熱了牛奶。聽見隔壁房間裏張文斌時而哄騙時而暴躁的低吼:“鬧鬧乖,胳膊抬一下!你再躺下去,信不信我打你屁股?不許踢掉襪子!張嘉木!”

“張嘉木!你要是再不快點,今天上課又要遲到!不僅你要被老師罰抄,我和你媽也要被老師訓話……”

張文斌畢業多年,依舊有被老師支配的恐懼。好不容易給兒子穿好衣服,到桌上時,黎萱已經吃完早飯,她拿起牛奶和一份便當,盒子分成好幾格,有蒸餃和切好的水果:“鬧鬧,走,去上學了。”

“你們又在路上吃啊?”

“能怎麽辦,誰讓你給兒子穿衣服這麽慢?”

“他不肯聽我的話。還得是你來。”張文斌委屈巴巴的模樣。

最開始因為這個理由,黎萱還真妥協過。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兒,如果因為老公這做不好,那做不好,全都攬到自己身上,把自己累死不說,老公習以為常後還落不到一句好話,最後這些事情都變成自己義務勞動,不做反而成了她的不是。

家裏如果有個巨嬰老公,一定就有個像老媽子一樣操心的老婆。黎萱作為黎家三姐妹的老大,自幼也習慣幫襯著妹妹們,任勞任怨多幹活少說話,一向做得很到位。

是因為在社區工作,整天聽些雞毛蒜皮亂七八糟的事,反倒給她敲響警鍾——一個顧家開明的好老公,是慢慢**出來的。首先是眼裏的容得下沙子,做得不好也讓他做。就像早上讓他帶鬧鬧起床,哪怕要遲到了,最多就是把早飯帶在路上吃,讓他找不到任何不幹事兒的借口。

上學的點,學校門口的街道人滿為患,黎萱將車停得比較遠,見餐盒裏還有一個蒸餃,溫柔地笑:“鬧鬧,最後一個蒸餃吃掉。”

“媽媽,吃不下了。”

“那媽媽吃。啊~”黎萱張著嘴,鬧鬧就把餃子喂到她嘴裏。

“兒子真乖,走,上學去。”

一聽要上學,鬧鬧笑的花一樣的臉就垮下來,撇撇嘴,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黎萱牽著兒子的手,邊走邊嘀咕:“我小時候讀書,也沒這麽痛苦呀。”聽媽說,就是讀幼兒園的時候,整天哭著去,哭著回,上小學應該好多了。

她忽然想到什麽,蹲下身,神色嚴肅地問:“鬧鬧,你在學校裏,有沒有被同學欺負?”

“沒有。”鬧鬧搖頭。

“有沒有人掐你,就像這樣。”黎萱還做了一個假動作。

“沒有。”

“用針紮呢?就是細細長長的針,紮在你身上很痛的。”

“沒有。”

黎萱見鬧鬧這麽排斥上學,又聯想到網上各種傷害孩子的新聞,禁不住疑神疑鬼起來。如果都沒有,問題出在哪裏呢?

“沒有就好。如果在學校裏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你就告訴媽媽,好不好?”

“我喜歡上體育課,但總是語文數學,不開心。媽媽。”

“臭小子!這種不算!”黎萱欲哭無淚,把沉甸甸的書包掛到鬧鬧肩上,往校門口一推,“快進去吧。”

黎萱目送鬧鬧步入校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變得惆悵起來。

鬧鬧一看就不是讀書的料,以後可怎麽辦哦。

*

下課後,黎舒直接到西溪社區辦公室找黎萱。

黎萱恰好在接電話,就指了指桌上的禮品袋。

黎舒用嘴型說:“那我就先走了。”

黎萱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扯住她的衣袖,然後將手機放到桌上,麥克風關掉,抱怨一句:“這個人真的好煩!”

“怎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社區裏的一個奇葩。你不知道有多奇葩,下次有機會跟你說。”黎萱並沒有把電話掛斷,而是讓那人繼續說。這人偶爾喝多了,還會三更半夜打電話給她哭訴自己如何命苦,一生如何悲慘,國家怎麽不幫幫她……

“小舒,我有事情要問問你。”黎萱拉著妹妹,壓低了聲線,神秘兮兮地問,“現在學校裏,有沒有虐待學生,體罰學生的事情啊?”

“沒有吧。反正我目前沒遇到過。萱姐,你不要以為現在老師好當哦,不比我們小時候了。現在老師才是弱勢群體好伐?”黎舒聽得雙目圓瞪,不知道她何出此言。

“那校園霸淩呢?”黎萱又問。

黎舒思忖半晌,然後說:“霸淩,這就很難說。每個班裏麵麽,總會有一兩個小孩子是比較孤僻,獨來獨往的……你沒頭沒腦地問這些幹嘛?”

“你說鬧鬧會不會在學校裏被欺負呀?”

“鬧鬧那調皮搗蛋的勁兒,應該不會吧,隻可能是他欺負別人,誰能欺負他啊!一般在學校裏被霸淩的孩子,都是性格內向,默默無聞,被欺負了也不敢反抗。長此以往,愈演愈烈。”

黎萱聽完,這才稍稍放心:“那你說,鬧鬧為什麽就是不願意上學呢?”

“調皮搗蛋唄,去學校裏要一直坐著,鬧騰的孩子大多不適應。”

黎萱聽完,更加放心一點,就放妹妹先走了。

*

黎舒驅車到了和施展約好的西餐廳,坐定後點好餐,她將禮品袋遞過去:“這是送你的禮物。”

施展喜溢眉梢,很寶貝禮物的模樣:“送的什麽呀?不介意我現在打開看看吧?”

“不介意。”

施展見是領帶,驚喜地往身上比畫比畫:“平時工作需要打領帶的時候也不多,但從明天開始,我要天天佩戴。如果同事問起來,我就說是女朋友送的。”

黎舒瞬間變了臉色,所有表情好似凍住一般。

施展察覺到自己的冒失,又見黎舒不開心了,宛若受驚的麻雀,慌忙道歉:“對不起小舒,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見黎舒遲遲沒說話,繼續顛來倒去地解釋:“小舒,我、我就是太開心了。我沒有催你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我知道這需要一個過程的,沒關係,咱們慢慢接觸……”

黎舒這次赴約吃飯,就是秉持認真對待的良好態度,來和施展說明白的。

畢竟這是奶奶牽線說媒,怎麽也要給足對方顏麵。

她原計劃是先聊天吃飯,好好鋪墊一番,等快要結束時再拒絕他。

誰知道施展上來就直接往槍口上撞,這不是送上門的、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嘛?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做出為難又遺憾的模樣,語調誠懇,神情歉意:“施展,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讓我心裏很難受,好像自己是個大奸大惡的人。”

“小舒,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沒有沒有,咱倆都沒問題,你特別好,真的。不管是工作家境還是談吐修養,都很好的。隻是,咱倆不太適合。大家時間都很寶貴嘛,我也不想耽誤你。”黎舒見施展要說話,她一口氣都不帶喘的,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所以真的很抱歉,祝你能找到適合你的人。”

施展眨了眨眼睛,半晌沒反應過來。

昨晚他還興高采烈地挑選今天約會要穿的衣服,激動緊張地好似胸口在燒開水,誰知飯還沒上,一盆冷水就將開水澆涼了。

黎舒見施展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心裏的歉意沒來由的就加深了。雖然整件事情,她並沒有做錯什麽,但看到別人因為自己受傷難過,她心裏也不好受。

許久之後,施展才小心地問:“小舒,你是因為剛剛我說錯話了嗎?”

“不是的。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想跟你說的,隻是那時奶奶剛去世,我分不出多餘的精力。你越是對我好,我心裏越是愧疚,怕耽誤你。”

“可我們都還沒怎麽接觸過,你怎麽就斷定我們不合適呢?”

黎舒反問:“是呀,我們都還沒怎麽接觸過,你怎麽會覺得,我們很合適呢?”

施展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們各方麵都很合適呀。”

黎舒心說,能擺出來說的都是外在條件,壓根就不是真實的我。

要攜手一生的人,怎麽能像做生意一樣談出來的呢。

此時,服務生將兩份牛排送上來。

黎舒想就此離開的,畢竟已經說開了,再一起吃飯多少有些尷尬。最後考慮到不能浪費糧食,和不能讓場麵太難看,還是繼續用餐。

“施展,我回去會和父母說清楚的,就說是我的問題,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黎舒還貼心地囑托一句。

到了年齡的相親男女,如果父母相中的對象,子女沒抓住或者沒看上,難免要落下埋怨,責怪眼光太高或者木訥,從而變本加厲地催婚。

黎舒主動把罪過都攬到自己頭上。

施展還算有紳士風度,雖然低落,但還是笑著說:“小舒,是我的問題。”頓了頓,又問,“小舒,你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

西餐吃得快,黎舒三下五除二就把牛排塞嘴裏,她站起身歉意道:“我還有點事,你慢用。”

臨走前,還把賬單給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