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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查通告
近日本市發生一起惡性綁架殺人案。受害人為一中年男性,身高一米七二,體重六十三公斤。受害人於十月二十三日晚駕駛一輛白色凱美瑞牌轎車(車牌號為XAEK282),於二十點十五分左右抵達市郊楚崗風景區,隨後便與外界失去聯係,轎車則被棄置於楚崗風景區路邊。十一月二日上午,市民在荷花池畔草地發現了受害人的頭顱,而死者身體的其他部位目前下落不明。
經警方推斷,受害人在十月二十三日晚遭到綁架,約十月三十日晚至三十一日之間遇害。
受害人失蹤時上身穿棕黑色男式夾克,下身穿藍黑色西褲,黑色皮鞋。另受害人遇害時右手拇指缺失。
請市民協助提供線索。若所供線索直接幫助警方破案,將可獲得三萬元的獎勵。
協查通告下方還配有李俊鬆的個人照片以及他失蹤時所穿的同款衣鞋的特寫照片。該協查通告已通過各大媒體傳達給省城市民。
與此同時,警方的摸排走訪也全麵展開。案件已被定性為“帶有報複性質的綁架殺人案”,所以排查重點進一步鎖定為李俊鬆生前的矛盾關係。
羅飛和尹劍來到了人民醫院的醫務科,他們要對李俊鬆從業期間的社交狀況進行梳理,包括醫患關係和職場關係。
接待羅飛的仍然是醫務科科長肖嘉麟。針對警方的詢問,他感慨道:“現在的醫患關係確實很緊張。病人和家屬對醫護人員不滿已經成了一種常態。文明一點的投訴,不講理的直接動手打人。我們醫務科每天都要處理這樣的事情,焦頭爛額的。我這個科長更是不好當啊。具體李俊鬆這塊呢,可以查一下醫務科的工作記錄,把和他相關的糾紛和投訴整理出來。”
羅飛點點頭:“那就麻煩你們盡快查一下。”
肖嘉麟安排了一名叫作譚靜的科員著手此事,自己又接著說道:“一般產生糾紛之後,對方都會提出經濟賠償的要求,不過因此就綁架殺人也太誇張了吧。其實大部分的糾紛責任並不在我們醫護方,很多病人的素質特別差,既不懂醫療方麵的知識,又很不講理。還有一些人甚至就是故意要找茬訛錢的。在我的印象中,真正因為李俊鬆的責任而產生的糾紛好像就是兩起。一起就是王鈺死亡的事,還有一起是個誤診。”
羅飛敏感地問道:“誤診那事是什麽情況?”
肖嘉麟說了句:“那事肯定和案子沒關係的……”
“和案子有沒有關係應該由警方來判斷。”羅飛提醒對方,“你隻要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們就行了。”
“好吧。”肖嘉麟攤了攤手,然後開始講述,“被誤診的那個人叫許明普,男的,五十來歲。半年前因為尿血到腎髒科做的檢查,那天給他看病的門診醫生就是李俊鬆。當時李俊鬆給出的診斷結論是尿路感染,簡單地開了點消炎藥就打發病人回去了。後來許明普的症狀持續惡化,不久前他又去紅山醫院做了一次檢查,結果發現得了腎癌,而且已經是晚期了。”
“也就是說,當初尿血的時候其實就是癌症,但李俊鬆卻沒有查出來。結果拖延了半年,病情已經惡化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是這個意思。”
“那李俊鬆的責任很嚴重啊?”
“確實嚴重,而且很難理解。腎癌的診斷主要依靠影像學的檢查,符合率高達90%以上。當初檢查的時候特意拍了X光,底片現在也能查到,腫瘤陰影非常明顯。按理說隻要醫生看到了這張X光片,就不該出現誤診的情況,更何況是李俊鬆這樣的腎髒專家。”說到這裏肖嘉麟停頓了片刻,轉了種語氣又道,“我甚至懷疑,這次誤診是李俊鬆故意為之。”
“故意誤診?為什麽?”
“那時候王景碩不是正跟醫院鬧嗎?那會兒院方已經作出決定了,要李俊鬆出麵承擔責任,滿足對方的賠償要求,否則就將他解聘。沒準李俊鬆就是因為這個心生怨恨,所以故意誤診,給院方製造麻煩。”
通過誤診來報複院方?可是出了這種事情,病人最怨恨的對象還是做診斷的醫生吧。以李俊鬆的懦弱性格,他有膽子使出這樣的手段嗎?羅飛對此深表懷疑。可是按照肖嘉麟的說法,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又太難理解了。
會不會是精神上受到的壓力太大,恍惚之間才造成了如此嚴重的誤診?因為李俊鬆已經遇害,這些猜測恐怕也難以核實了。不過羅飛此刻更關心的倒是病人的反應。
“那個病人,叫許明普是吧?他有沒有到你們這邊鬧過事呢?”
“當然鬧過。他的情緒很激動的,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那他提出了什麽要求?”
“肯定是要求賠償啊,而且開口就是一百萬。”
一百萬?綁匪要求的鑽石不也是價值一百萬嗎?羅飛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你怎麽能說這事跟案子肯定沒關係?”他費解地看著肖嘉麟,“照我看這個許明普的疑點很大啊!”
“可是許明普根本沒有作案時間。”肖嘉麟解釋說,“這些天他一直住在我們醫院腎髒科的病房裏,怎麽可能去綁架殺人呢?”
“哦?他在你們這裏住院了?”
“是啊,為了息事寧人嘛。我們開出的條件是立刻安排他入院治療,費用全免。這才把他安撫住的。”
“那他具體是哪天入的院?”
“應該是上上個禮拜五吧?”肖嘉麟拿出手機翻查了一會兒,確定道:“沒錯,就是上上個禮拜五,十月二十三號。”
羅飛的眉頭皺了起來——十月二十三號,那不正是李俊鬆離家失蹤的當天嗎?他覺得這事越來越值得深究一番了,便追問道:“他是怎麽來鬧的,怎麽住的院,整個過程你給我詳細說說。”
肖嘉麟回憶著說道:“許明普是那天下午到醫院來鬧的,先去了腎髒科的門診。門診醫生通知了我們醫務科,於是我們就把他請到辦公室解決問題。他講述了被誤診的事,我們查了當時的就診記錄,包括X光片什麽的都調出來了。結果證實的確是李俊鬆的診療出現了重大失誤。這樣的話我們就隻能接受事實,跟對方談談條件了。許明普提出兩個條件,第一是賠償一百萬,第二是把李俊鬆叫出來。而這兩個條件對我們來說都是無法完成的。當時他的情緒很激動,我也不敢再刺激他,隻能一邊把他穩住,一邊設法和他的家屬取得聯係。到了五點來鍾的時候他兒子許強趕過來了。許強一開始的態度還不錯,配合我們對許明普進行勸解。好說歹說之後,許明普終於同意先跟兒子回家吃飯。這父子倆走了之後,我也下班回家,心想總算把今天對付過去了。沒承想到了晚上十點鍾左右,父子倆又來到醫院大鬧。我連忙也趕回來處理。這次連許強的態度也變得強硬起來。許明普再次提出他的要求,還逼著我給李俊鬆打電話。我當著他的麵撥了電話,李俊鬆沒接,他這才作罷。後來我作出承諾,可以免費對許明普展開後續治療。於是當場就辦了入院手續,此後許明普就一直住在腎髒科的病房裏。”
“你剛才翻看手機就是在查那天給李俊鬆的呼叫記錄吧?”
“是啊。”肖嘉麟把手機展示給羅飛,“具體的呼叫時間是十月二十三日的二十二點四十七分,大概半小時之後我就給許明普辦了住院。”
羅飛也記得:李俊鬆那部常用的手機上的確留有這麽一條未曾接聽的記錄——二十二點四十七分,當時李俊鬆應該已經遭遇了綁架。如果說許明普先綁架了李俊鬆,然後再趕到醫院來鬧事,從時間上來說也是有可能的。雖然說許明普後來一直住院,但不能排除外麵還有同夥,而後續勒索贖金和殺人的過程就是由同夥完成的。如果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許明普的兒子許強顯然值得重點關注。或許他隻是假意把父親勸走,然後父子二人共同實施了對李俊鬆的綁架。再回到醫院時,許強逼著院方交出李俊鬆,其實正是一種刻意而為的障眼法。
因為李俊鬆的嚴重誤診危及到了許明普的生命,這父子倆作案的動機是存在的。可是作案過程中的諸多細節還是很難解釋。
首先,李俊鬆失蹤的地點是楚崗風景區,許明普父子是如何找到對方,又如何實施綁架的呢?最合理的解釋是他們一路跟蹤李俊鬆而來,在偏僻的楚崗找到了下手機會,可是道路監控中並未發現有可疑車輛跟蹤凱美瑞啊。
又或者是許明普父子把李俊鬆約到了楚崗?那意味著他們早就跟李俊鬆聯係上了?當天兩次到醫院鬧事都是為了給綁架案做掩護?可是在和醫院接觸之前先找到李俊鬆,這不僅不合邏輯,從操作上來說也有很大的難度。因為要找出一個半年前給自己診療過的醫生,沒有醫院方麵的配合怎能做到?
另外許氏父子是否有能力策劃並實施這樣一起精妙的綁架案呢?一個重要的細節是:綁架者用王景碩作為幌子來幹擾警方的視線,這說明他不僅知道王景碩和李俊鬆之間的過節,而且對王景碩好賭的秉性也非常了解。許氏父子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事情呢?難道是綁架得手之後對李俊鬆進行拷問而知?
就在羅飛凝眉思索的時候,科員譚靜已經把涉及李俊鬆的糾紛和投訴資料整理好了。羅飛接過資料略略瀏覽了一遍,發現王景碩和許明普的事情在上麵都有記載。他拿起一支筆把王景碩那條給畫掉了,然後把資料轉交給尹劍,吩咐說:“把這裏麵涉及的人排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可疑對象。尤其對這個許明普,還有他的兒子,要作為重點排查對象。我要知道他們的職業、性格、口碑,以及在案發時間段的活動證明。”
尹劍點點頭,拿著資料安排人手去了。這邊羅飛又繼續向肖嘉麟展開詢問:“醫患方麵的事先這樣吧。再說說同事關係,李俊鬆有沒有和哪個同事產生過激烈的矛盾?”
“同事之間的矛盾?”肖嘉麟自嘲地笑了起來,“那就得說我了吧?是我把李俊鬆的飯碗給砸了,他肯定挺恨我的。”
“可你沒有理由去報複他。我說的矛盾,指的是有沒有誰對李俊鬆心懷怨恨?”
“你要是這麽問的話……”肖嘉麟沉吟道,“我還真想起一個人來,但我不知道說出來合不合適……”
“沒什麽不合適的,現在是警方在探案,想到什麽說什麽。”
肖嘉麟便吐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病理科主任,柯守勤。”
“柯守勤?他和李俊鬆有過節嗎?”
羅飛對這個人物印象頗深,尹劍更是對其產生過懷疑。現在連肖嘉麟也提到了這個人,這顯然值得關注。
肖嘉麟回答說:“他和李俊鬆是情敵。”
“哦?”
“柯守勤、李俊鬆還有莊小溪,他們三個都是醫學院畢業的。”肖嘉麟進一步解釋道,“李俊鬆和莊小溪是一屆的同學,柯守勤則是他們的師兄。柯守勤一直愛慕著莊小溪,可是莊小溪卻喜歡李俊鬆,這兩人畢業之後就結了婚。但是柯守勤並不死心,他非常看不起李俊鬆,覺得莊小溪終究會離開對方的。所以他一直單身,期待有一天能取而代之。”
柯守勤對莊小溪的確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關懷,這一點很容易看出來,不過——羅飛說出自己的判斷:“好像莊小溪始終沒有變心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肖嘉麟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我隻聽說莊小溪前一陣在和李俊鬆鬧離婚,但李俊鬆死活不同意。”
羅飛目光一凜,他明白對方的潛台詞。
“不管怎麽樣吧,柯守勤對李俊鬆的敵意還是很深的。上次王鈺死亡那件事,如果不是柯守勤捅出來,也不會惹出這麽大的麻煩。”肖嘉麟越說越來勁了,看來他之前所謂的“不合適說”純粹就是擺個態度。
羅飛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那事還和柯守勤有關係?”
“就是柯守勤做的死亡分析報告。”肖嘉麟開始詳解此事,“他是病理科的主任,如果病人死亡,對死亡原因又存疑的,就會把屍體送到他那裏解剖,找出原因。按理說像王鈺這樣的病人,早就隻剩下半條命,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王景碩卻不肯善罷甘休,一定要我們解釋清楚人是怎麽死的。那就隻能送到病理科做解剖了。本來都以為是走個過場,隨便找個合理的死因對付過去就行了嘛。王鈺本身是腎病手術入院的,就說腎衰竭,或者其他什麽並發症導致死亡,家屬也不能說什麽。可是柯守勤在報告裏給出的死因卻是呼吸係統衰竭,這不就麻煩了嗎?”
“為什麽麻煩?”羅飛對醫學知識不太了解,所以要問得詳細一些。
“王鈺上著呼吸機呢,一天兩千多塊,就是用來防止呼吸衰竭的。結果人恰恰就是因為呼吸衰竭死了,這裏麵當然就有問題了。”
“哦,所以王景碩就借機鬧起來了?”
“對啊。”肖嘉麟道,“他這一鬧,我們就必須展開深入調查了。像王鈺這樣的重症病人,整套護理係統都配備了電腦記錄儀。於是首先就查詢出事那天晚上的監護記錄,結果發現呼吸機有將近半個小時沒有工作,正是這半個小時導致了王鈺的死亡。這下這件事的性質就徹底變了,成了因呼吸機故障而導致的醫療事故。”
羅飛“嗯”了一聲,這裏麵的邏輯他算是聽明白了,不過他還有一個疑問:“既然是呼吸機的故障,為什麽要李俊鬆負責呢?”
“因為李俊鬆就是那天晚上的值班醫生。”肖嘉麟說道,“像呼吸機這種儀器,沒日沒夜地開著,偶爾出個故障也是難免的事情。隻要值班醫生及時處置,就不會發生病人死亡的嚴重後果。可是那天呼吸機一停就是半個小時,李俊鬆不僅沒有及時處置,甚至還刻意隱瞞了這個事實。他的責任能不大嗎?”
“那後來他自己怎麽解釋這事?”
“就是不負責任唄,沒有緊盯監控記錄,中途開小差去了。然後出了事還想蒙混過關。”肖嘉麟輕輕地一咂嘴,“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是柯守勤較真不放的話,這事本來也就這麽過去了。”
“等於是柯守勤一手把李俊鬆推到了泥坑裏?”
“不光是李俊鬆啊,整個醫院都很被動的。不瞞你說,那份報告出來之後,我還專門去找過柯守勤,希望他能做一點調整。但是柯守勤堅決得很,一個字也不肯改。”
所謂“調整”就是出具假報告了。這事雖然不太地道,但在當時的境況下,對肖嘉麟也無須苛責。而柯守勤寧可得罪醫院裏的實力派同事也不肯修改報告,這事倒真有些不近人情了,說得嚴重點,甚至有點“吃裏爬外”的意思。
“他為什麽不肯改呢?”羅飛眯起眼睛問道,“就是要針對李俊鬆嗎?”
“他當然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說法——什麽要遵守職業道德、要實事求是之類的。實際上還不是看人下菜碟?”肖嘉麟的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不易察覺的冷笑,“他如果真的那麽有職業道德,又怎麽會和別人聯手騙保?”
“騙保?那可是刑事案件啊……”職業的敏感性讓羅飛一下子警覺起來,“什麽時候的事?沒有報案嗎?”
“就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保險公司的調查員昨天剛剛來過,現在估計在做內部調查吧。如果確認騙保的話,肯定會向你們警方報案的。”
既然提到了這個話茬,羅飛便索性問個仔細:“詳細說下吧,關於騙保這事的具體情況。”
肖嘉麟講述道:“這事是這樣:前幾天有個建築工人在作業的時候從高空墜落,送到醫院後搶救無效死了。這個工人生前購買了一份危險工種的人身意外保險,保額大概有三十多萬。他的家屬據此向保險公司提出了索賠。保險公司在調查中發現,死者在事發前有過心口疼痛的症狀,並且他的家族有過心髒病史。於是保險公司就懷疑這次事故其實是死者心髒病發作造成的。按照保險合約,這種情況應屬於免賠範疇。但是死者家屬否認了保險公司的猜測,他們說死者從來沒患過心髒病,所謂心口疼痛隻是過度勞累引發的症狀。雙方爭執不下,隻好讓醫院來做鑒定。這個任務當然就交到了柯守勤手裏。柯守勤對屍體進行了解剖,單獨取出心髒進行病理分析。最後他得出結論,死者的心髒完全正常,未發現任何病變症狀。根據他的報告,死者家屬終於得到了保險公司的賠償。”
羅飛聽完之後反問:“難道柯守勤給出的報告是假的?”
肖嘉麟像是要故意賣個關子,嘿嘿一笑說:“報告是真是假,保險公司很快就會有結論的。”
羅飛皺了皺眉頭,似乎對他這種故弄玄虛的態度有些不滿。肖嘉麟看出了對方的情緒,便又主動做了補充說明:“現在也不能說報告肯定就是假的,不過有件事極為可疑。做完報告之後,需要把死者的心髒放回胸腔內,以保持遺體的完整。而我有可靠的消息證實,柯守勤放回胸腔裏的心髒並不是前兩天取出來的那一顆。也就是說,他已經在中途調過包了!”
“你的意思是,死者的心髒是有問題的,但是柯守勤做了一份假報告,然後又另找了一顆正常的心髒來替代死者病變的心髒?”
肖嘉麟反問:“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還有什麽理由要將心髒調包呢?”
如果真有心髒調包這個情節,那還真是想不出其他的解釋。不過,羅飛決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的‘可靠消息’是從哪裏得來的?”
肖嘉麟閉口不言,隻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
見對方不願回答,羅飛便拋出另一個問題:“用於調包的心髒是哪兒來的?”
“病理科專門有個標本室的,各種人體組織都有,有健康的,也有各種病例標本。要找一顆心髒並不是什麽難事。”
羅飛斟酌了一會兒,又問:“柯守勤這個人,平時的口碑怎麽樣?”
肖嘉麟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道:“你知不知道他有一個外號,叫作
‘柯鎮惡’。”
“柯鎮惡?是那個武俠小說裏的人物吧?”羅飛所說的是金庸的小說《射雕英雄傳》,這部作品曾經在華人圈裏風靡一時,幾乎無人不知。柯鎮惡的角色在其中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又臭又硬的,性格很不招人喜歡。
“沒錯,就是那個柯鎮惡。”肖嘉麟笑著說道,“這外號是醫學院的學生給他起的,已經傳了好多屆了。”
“柯守勤也在醫學院裏帶學生嗎?”羅飛想起柯守勤第一次出現就是在醫學院的會議室外,當時聽見有學生曾叫他“柯老師”。
“他自己不帶學生,但是莊小溪經常會把自己的學生派到病理科,跟著柯守勤做實習。”
“哦。”羅飛繼續問道,“柯守勤對學生不太好?”
“如果好的話,會得這麽個外號嗎?學生到了他手底下,地位就跟雜工差不多。什麽髒活苦活都得幹,動不動還得挨罵。甚至連焚燒標本這種事,他都能攤到學生頭上。”
“焚燒標本?就是標本室裏的那些人體標本嗎?”
“嗯,主要是病理標本。事實上整個醫院手術做下來的病變組織,都要送到病理科。先做病理分析,然後還要保存兩周的時間,以備複查。兩周之後標本就要進行焚燒處理。那是最髒最惡心的活了,你找個清潔工之類的幹一幹,不就行了嗎?何必非得折騰學生?有的學生隻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讓她們去幹這種活不是糟蹋人家嗎?”肖嘉麟說到激動之處,頗有幾分憐香惜玉的憤慨。
事實上柯守勤之前給羅飛的感覺也很不好,自以為是,說話處事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確實令人討厭。那個“柯鎮惡”的外號還真是活靈活現呢。
這時尹劍從屋外走了進來,向羅飛匯報說:“羅隊,排查的事都安排好了。特別關照了許明普父子,相關的信息應該很快就能報上來。”
羅飛應了聲:“好。”然後又轉回來問肖嘉麟:“許明普這會兒住在哪個病房?”
“腎髒科病房——嗯,應該是在住院部的九樓。”
“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們過去?”羅飛提出請求,“我想當麵和這個人聊聊。”
肖嘉麟很痛快地應承下來,一揮手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