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超棒的卸力技巧
下午。
中心醫院一樓搶救室外。
葉青低著頭，坐在不鏽鋼座椅上，看著腳下瓷磚反射出頭頂白熾燈的光亮，眼球中布滿血絲。
“我的同事去張阿姨家那邊看了一下，通過走訪街坊鄰居和查看會診記錄，發現安眠藥是張鐵林買的，為了治療自己因為麵臨被裁員風險而產生的焦慮情緒。”
紀薑然走到了葉青身邊坐下，聲音低沉道：“張阿姨不許張鐵林吃，說是藥三分毒，給張鐵林弄了一些食補的土方子，又說允許他晚上陪你去釣魚。於是張鐵林買了藥以後就沒有吃過……”
“……我知道這事。”
葉青依然低著頭，輕聲道：“有一次我看見了，問張叔，他還撒謊說是買來看摻餌料裏能不能更好的讓魚開口。”
“你不要太怪罪自己，昨晚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什麽情況我們現在都不知道，等到張阿姨搶救回來，你跟她好好說說……”
紀薑然嚐試轉移葉青的注意力，眼珠子轉了轉後好奇道：“對了，剛剛我看你的力氣變大了好多，兩隻手抱著張阿姨跑那麽遠也沒看到你喘氣，你是力氣一直都這麽大嗎？”
“……”
葉青沉默不語，並沒有接話的意思。
他也發現自己力氣變大了。
雖然遠不如紅魔附體時那樣恐怖，但比起之前時常熬夜的他大了不止一兩層。
這應該是紅魔附體後帶給他的唯一有益變化。
力氣雖然大了，動作更加靈敏。
可是腦子裏那吵鬧的聲音在不斷將他推向瘋狂的懸崖邊緣。
“昨晚那家夥你還記得不？就是那個叫馬科的。”
紀薑然發現這個話題吸引不來葉青的興趣，立即眼珠子一轉，換個自認為絕對能夠吸引葉青的話題道：“昨天我看到那個老人帶著幾個人出現，還以為他會把你一起帶走，結果他們隻是把你丟到了這裏來……”
哢哢！
紀薑然新話題還沒說完，搶救室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表情沉重，從裏麵走了出來。
看到坐在門外的葉青和紀薑然，他們緩慢又沉重地搖了搖頭，用充滿歉意地語氣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病人服用的量太大，而且你們來的時間晚了點……”
服用過量安眠藥後如果能夠及時送診，是能夠救回來的。
但是當它配上能夠殺死一切的時間，那就沒有辦法了。
吱嘎！
吱嘎！
有護士模樣的人同樣一臉沉重，從搶救室裏推出一輛蓋著一塊白布的推車，四個輪胎在地上不斷發出刺耳的噪音。
葉青抬頭，怔怔地看著白布下隱約可見的人影。
許久，他抬起兩隻手，從下往上，在自己臉上用力地搓了幾下。
“張嬸其實人不壞的，才不像那些街坊說的，是個不講理的潑婦。”
葉青抽了抽鼻子，裝作輕鬆地對紀薑然道：“每次我和張叔去釣魚回來，一些賣不掉的雜魚讓張嬸處理，張嬸總是會罵罵咧咧的。但是每次她都會弄好，然後讓我過去一起吃飯，一邊數落我不該帶張叔養成這個壞習慣，一邊幫我裝上滿滿一大碗飯……”
“葉青，這不是你的錯。”
紀薑然發現葉青的狀況有些不對勁，臉上不由浮現一抹緊張。
“錯？誰知道呢？如果前天晚上我不帶張叔去釣魚，或者第二天不因為想貪點錢，跟他一起走，張叔就不會出事，如果我能控製好自己，我就不會在昨天晚上親手殺死了他。如果張叔沒事，張嬸現在肯定也沒事……”
葉青說著說著，眼淚就冒了出來，跟水一樣不斷從眼眶湧出，順著臉頰兩側滑落，很快就把衣領和大腿那兒的褲子都弄濕了。
“他們好恩愛啊，我一直都好羨慕的。
羨慕張叔在外麵工作時大智若愚，回到家麵對張嬸時就變成真傻，處處退讓；羨慕張嬸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隻要感覺自己罵重了點，轉身就給張叔到外麵買包好煙或者買瓶好酒……
我有次去找張叔釣魚，還意外聽見他們在講情話。
張嬸說張叔就是存心想氣死她，然後出去找年輕的。張叔那時是怎麽回答去了？
哦，他說——
‘年輕的女人滿世界都是，可是能跟我在靈魂上契合，當我老婆的隻有你一個啊。’
我之前不是很能夠理解這句話，覺得結婚這事不就是雙方從體型相貌對比到家境背景，玩拚圖一樣的配對，簡單又物質極了……”
“別說了！”
紀薑然語氣嚴厲地打斷葉青，兩隻手猛地按到葉青肩膀上，“你肯定是累了，走，我給你到外麵買煙去。”
說罷，她也不管葉青同不同意，拽起葉青就往外麵走。
“讓你來看守我的命令是你們局長發的吧？”
冷不防，走到樓梯口那兒，葉青抬手就拽住了走廊邊的窗框，對紀薑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是，怎麽了？”
紀薑然疑惑回頭。
“那麽他肯定知道些什麽吧，比如說導致張叔變成那副模樣的原因，比如說我變瘋的原因，比如說昨晚那個叫馬科的家夥的來曆……再不濟，他總該知道我可以從誰那裏問到這些問題答案。”
葉青眼睛裏湧動癲狂之意，紅通通的，看了眼窗外。
這兒是一樓走廊的窗戶，下麵卻剛好是地下停車場的入口通道，因此從窗戶這兒到下麵恐怕有個五六米高。
“我會幫你去問的，不過我不能保證……你想幹什麽？！”
紀薑然的聲音猛地變得尖銳起來。
視線中，葉青打開窗戶後，居然一個跳躍就跳到了窗口上，站得筆直。
“其實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好吧，好像你也沒問。”
葉青轉過身，麵朝紀薑然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道：“昨天我被另一道意識，也或許是另一個人格占據了身體，那時候我變強了好多……
當然，現在的我沒有了那麽強大的力量，可是我腦海裏有著一些殘缺記憶，它一直在大喊大叫的，努力想教會我打架該怎麽打，使力該怎麽使。
哦，當然也包括怎麽卸力。”
唰！
他右腳往後一踏，麵朝紀薑然，從窗戶那兒跳了下去。
“你瘋了？！”
紀薑然尖叫一聲，急忙要跑到窗戶那兒看葉青跳下去有沒有受傷。
聲音剛出口，腳下都沒來得及動作，一個重物砸碎玻璃的聲音從一樓停車場進出口那兒傳上來。
與之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這是老子剛買的新車啊！！！”
紀薑然懵了。
匆忙走到窗戶邊往下一看——
葉青捂著臉，半截身體卡在一輛大眾車的天窗那兒，把天窗砸出一個大口子。
細看幾眼，再下麵的副駕駛座位估計也報廢了。
紀薑然：“……”
這就是你說的卸力方式麽？
還真是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