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世間有啞藥
二師叔不相信,他問:“這一點就可以了?一個大活人啊。”
背頭胖子說:“這麽一丁點藥丸,足可致兩人成啞巴。”
二師叔還在猶豫,背頭胖子說:“如若不信,過來退錢,我分文不取。”
二師叔問:“這是什麽東西做的,這麽厲害。”
背頭胖子說:“我看你也不是同行,就告訴你吧,是半夏。”
二師叔見過半夏,南方的山上,每到春季來臨的時候,背陰處就會長出這種翠綠色的植物,可是他從來不知道這種植物的毒性會這麽厲害。
背頭胖子看到二師叔還在猶豫,他又說:“我的藥丸,成分為半夏和蜈蚣,半夏是取自早春高山之巔第一茬半夏塊莖,蜈蚣必須是六年以上藏於山峰縫隙的老蜈蚣,曬幹後,一同研成粉末,用蜂蜜調和,製成這種藥丸。高山之巔的半夏已很難找,山峰縫隙中的老蜈蚣更為難找,你說我這藥丸值多少錢?”
二師叔不再猶豫,他領著我走出了這家藥鋪。
二師叔把藥丸交給了神行太保,神行太保將女人帶到了臨街的茶館裏,茶館有兩層,一層是被隔成了很多小間的密室,密室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小門與外界相連,關上小門,就與外界隔絕。二層有窗戶,站在兩麵窗口,一麵可以看到遠處煙波浩渺的長江,另一麵可以看到街道對麵。
街道對麵,就是師父叮嚀給我的回香閣。回香閣門前,站著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們迎來送往,笑語喧天。
二師叔和我躲在距離茶館和回香樓不遠的一間雜貨鋪裏。我們一邊裝著挑選貨物,一邊查看著茶館的動靜。看到神行太保和那個玩嫖客串子的進了茶館,我們走過去,進去了。
大街上很熱鬧,然而裏麵更熱鬧;大街上是一種景象,裏麵是另一種景象。笑聲、說話聲、撒嬌聲、甚至還有女人誇張的聲,回**在各個角落。我第一次來到這種場合,非常害怕,就緊緊地拉著二師叔的衣襟。
兩個塗脂抹粉的女人走過來,一個說:“啊呀,這位爺,您可真新鮮,帶著崽子來開葷,給崽子長見識啊。”
另一個人摸著我的後腦勺說:“這個雛兒歸我,那位爺歸你。”
二師叔說:“不找你們,我隻找媽媽。”
在過去,這裏一般都是男人,而男人隱身背後,出麵招呼嫖客的是女人,也就是今天的老板娘,但是背後都有黑社會背景。嫖賭毒,這是最賺錢的三種行業,沒有黑社會背景和官方背景,誰敢開?這裏的人把老板娘叫媽媽,外界人叫老鴇。
摸著我後腦勺的那個女人對著樓上叫:“伢子,伢子。”樓上跑下了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毛孩子,女人對那個毛孩子說:“帶兩位客人去見媽媽。”毛孩子答應一聲,帶我們走上木製樓梯。
毛孩子是這裏的仆人,外界人稱他們龜奴,而外界把她們稱為窯姐兒。
老板娘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體態豐腴,風韻猶存,一轉身一眨眼都流溢著一種騷氣。
二師叔說:“賭博輸錢了,回不了家,孩子都沒錢吃飯,把老婆抵押在這裏,有錢再來贖身。”
她眉開眼笑,賣蒸饃的不怕蒸饃多,不怕窯姐多。
二師叔說:“老婆就在對麵茶館裏,過會兒你們來人過去,我在茶館裏等候。老婆不願意,我把她偷偷賣了。”
媽媽說:“她要是大喊大叫,影響茶館生意,那可不好,你把她帶過來吧。”
二師叔說:“她是啞巴。”
二師叔和我來到茶館,神行太保也從密室裏走出來了,他對二師叔說:“喝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這裏走出了幾個膀大腰圓的人,一看就是黑社會打手。二師叔向那個女人所在的密室裏指了指,他們走了進去。
二師叔帶著我們走上了二樓。
坐在二樓窗口,我們看到幾個大漢拉著那個女人走進了回香閣,女人一隻腳上穿著鞋,一隻腳上沒有穿鞋。
此時,天王寨的土匪,騎著快馬,已經趕到了荊門城外。
淩光祖回到香湧寺後,他的名氣傳遍了中原大地和江淮兩岸,他被人捧為天下第一神算。
香湧寺的生意更好了,每天前來燒香問卦的人,如同過江之鯽。我們的錢掙得實在太容易了,也實在太多了。每隔幾天,二師叔就要套上膠皮大車,將一捆捆麻袋裝上車,麻袋裏全是各種麵值的票子。二師叔將這些錢換成銀票,裝在身上帶回來。
香湧寺達到了鼎盛時期。
突然有一天,山下來了一名雲遊的老和尚,老和尚拄著拐杖,衣衫襤褸,膚色黧黑,飽經風霜,但是一雙眼睛晶晶閃亮。這得多少年的修煉才會擁有這樣一雙眼睛啊。
老和尚和淩光祖坐在那個粗壯的桂花樹下交談。
老和尚說:“出家之人,六根清淨,內修自身,外渡眾生。高僧自身修煉到何種境界?又渡得幾位苦難之人?”
淩光祖說:“不食葷腥,則為內修自身;指點迷津,則為外渡眾生。”
老和尚說:“此言差矣。不食葷腥而手沾血腥,不為內修自身,清心寡欲,看穿錢財,才是內修自身;指點迷津而率性所言,不為外渡眾生,救人水火,急人危難,才是外渡眾生。”
淩光祖說:“錢財雖為身外之物,但我寺增修前殿大殿,供奉二十四佛像,十八羅漢,眾位比丘都有安身之處,芸芸眾生也有祭拜之所,這正是我多年的追求。”
老和尚說:“佛在心中,心中即為佛台;佛在眼前,眼前即為佛台。”
淩光祖說:“此言差矣。凡人尚有草廬棲身,何況我佛?”
老和尚看著淩光祖,他一字一頓地問道:“何謂一切佛會?何謂二乘成佛?何謂七分全得?何謂八不中觀?何謂九無間道?何謂十一苦法?何謂十八圓滿?”
淩光祖臉露尷尬,他站起身說:“高僧稍坐,我去茅房。”
老和尚也站起身來,他快步疾走,飄然而出。出門後,他說:“善惡因果,各有報應,假寺毀滅,隻在旦夕。”
有一天,寺廟外來了幾十個人,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背後挎著長槍,穿著青色的軍裝。他們一來到後,就指名要找方丈。
淩光祖忐忑不安地走出來,那幾個人說:“長官有請。”就挾裹著淩光祖離開了。我和二師叔麵麵相覷,不敢多說一句話。
我站在寺廟外,看著幾十匹馬跑下山坡,絕塵而去。
第二天,淩光祖回來了,我問:“那些人找你幹什麽?”
淩光祖說:“黑骨頭歸順了這支軍隊,當了團長,向師長推薦我,說我算命算得準。師長就派人邀請我給他算一算。”
我問:“你怎麽算的?”
淩光祖說:“這種人算命,隻有一個想法,就是當更大的官。所以我說他一月內必能升官。他聽了很開心,贈送我很多錢。”
我問:“如果一月內他不能升官呢?”
淩光祖說:“用不了一月,我們就跑了。天地這麽大,他去哪裏找?”
半月後,寺廟外又來了一批人,吹吹打打,鞭炮齊鳴,我出去一看,又是一群當兵的。
他們是來酬謝淩光祖的。
他們屬於韓複榘的地方雜牌軍隊。時年,韓複榘擔任河南省主席。此時的中原大地,連年戰亂,大小軍閥都在搶山頭割地盤,韓複榘的參謀長被炮火打死,就提拔這名師長當了參謀長。
陰差陽錯,淩光祖算對了師長的前程。
淩光祖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