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九嬰
半空中陰長生大喝一聲：“六鬼斷山！”
聲音傳遍四野，震耳欲聾。
六隻鬼王從陰長生體內飛出，轉瞬間化為一丈多高，兩眼猩紅，黑氣繚繞。
每隻鬼王身體上快速長出四條手臂，並有形態各異的法寶出現，刀槍劍戟無所不有。
攜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與陰長生齊齊迎了上去。
首先是陰長生，他的雙手最先與那漆黑手掌撞在了一起，全身符文不斷閃爍。
接著便是六隻鬼王，它們揮舞法寶，化作六道烏光一一斬在巨掌的五根手指與手心。
“轟隆隆！”
接連不斷的轟鳴聲響起，如同天雷陣陣。
一股股氣浪朝著四周席卷開來，直接將那些高大樹木碾成齏粉。
雪凝塵雙手不斷掐訣，布置了數層防護結界，將她與方皓罩在其中。
僅僅支撐了三息，陰長生麵色一白，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如同流星一般砸落地麵。
“砰！”
塵土飛揚間，地麵出現了一個大坑，化嬰境中期的陰長生竟然瞬間負傷！
六隻鬼王也在一陣砰砰聲中化為黑霧，一一消散。
那漆黑巨掌看起來比之前小了一些，不過依舊在緩緩落下。
畢竟陰長生與李道真修為相差太大，李道真可是合體後期的修士，兩者之間隔著整整一個大境界！
這是靠天賦與術法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大師兄！”
方皓目眥欲裂，雙眼通紅，他隻恨自己修為低微，除了躲在師兄與母親背後什麽也做不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內心裏暗暗發誓，不管用什麽辦法，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不管成妖成魔，他都要走到這個修真界的最頂端。
他不想眼睜睜看著別人為自己拚命，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雪凝塵擔心方皓衝動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忙道：“皓兒，不要衝動！”
“你大師兄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強，方才若不是他偷襲之下斬殺了兩名化嬰境中期修士，又以一己之力牽製了三人，我恐怕無法脫身。”
說話間，雪凝塵嘴角有一抹鮮血溢出，隻不過被她扭頭快速擦去。
“皓兒，你要把這些人的模樣記在心裏，刻在骨子裏，此次如果我們僥幸不死，將來一個都不要放過。”
方皓的目光掃過半空中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隨後重重點了點頭，“娘，我知道了。”
不知為何，方皓總覺得自己娘親跟之前不一樣了，至於哪裏不一樣，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正在這時，一團黑霧從陰長生墜落的坑中緩緩出現，再次化為他的樣子。
一頭紅發迎風飛舞，滿臉桀驁之色。
“哈哈哈，痛快，當真是痛快！”
陰長生縱聲狂笑，如同瘋魔！
右腳在地麵用力一跺，再次衝天而起。
六隻鬼王隨之出現，環繞其左右，隻不過比起之前變淡了許多。
飛行的過程中，陰長生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縷縷黑氣。
黑氣彎彎曲曲猶若活物，凝而不散，如同溪水中隨溪流輕輕搖曳的水草。
隻見陰長生張開雙臂，六隻鬼王一一附著其身體之上，一柄漆黑長劍被他握在手中，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殘暴陰冷的氣息。
雙手緊握劍柄，劍尖朝下，陰長生仰頭望向那黑色手掌，一字一頓道：“百鬼倒海！”
黑色長劍順勢向上撩起，一道兩丈多長黑色劍氣劃出一輪彎月，似要斬開天地一般，嗡的一聲衝向了天空中的巨掌。
奇怪的是，那黑色劍氣與巨靈掌觸碰之後如同泥牛入海，並未泛起一絲漣漪。
做完這些，陰長生的身影驟然消失，再次出現，已然來到了方皓身邊。
抬手揮出數道靈力，一個黑紅相間的八卦在三人頭頂快速成型，不斷轉動。
“小師弟，千萬不要眨眼，接下來你會欣賞到這世上最為燦爛的煙花！”
陰長生雙眼紅芒閃爍，聲音縹緲如同來自另一個空間。
方皓臉上的擔憂之色漸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崇敬，他下意識點頭道：“好...”
李道真眉頭微皺，似有不解。
“觀陰長生體內生機蓬勃，氣息綿長，不像是強弩之末，為何會在這種危急關頭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李道真身後幾人更是紛紛冷嘲熱諷，如跳梁小醜一般。
“陰長生，你莫非沒吃飯不成？如此虛張聲勢的攻擊怕是連融靈境修士都不如，竟然妄想抵擋大長老的術法神通！”
“畢竟是小宗門出身，沒見過什麽世麵，坐井觀天之輩罷了！”
其中一人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如喪家之犬一般，如果不是李道真出現，恐怕現在已經死在陰長生手中。
“他算什麽東西，之前若不是出手偷襲，王師弟與李師弟又豈會死得如此窩囊，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他師傅龜道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對於前麵嘲諷自己的話，陰長生並未放在心上，可是那個美豔夫人居然辱罵自己的師傅，陰長生自然不會忍氣吞聲，兩眼微眯，陰冷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賤婢，此次我不管能否離開這裏，你都必死無疑！”
“你...”
那婦人渾身一冷，像是被惡鬼盯上了一般，她看了一眼李道真，正欲狐假虎威反駁一句。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那緩緩落下的巨大手掌不斷蠕動，從一開始如平靜水麵投入石子泛起的漣漪，再到似滾燙油鍋滴進了水珠，油花四濺。
到最後，那巨掌逐漸膨脹，竟成了一個黑色圓球。
“轟！”
一聲巨響傳出，圓球轟然爆裂，無數拳頭大小的黑色珠子四散開來，宛如黑色的煙花。
其中有一部分的珠子化為一縷縷黑氣，重新回到了陰長生的體內。
李道真眼中閃過一抹奇異之芒，他沉聲道：“六道山海，鬼神無妄，鬼君陰長生當為天驕！”
陰長生倒背的雙手上有鮮血不斷淌下，他傲然道：“合體境強者不過如此！”
“李道真，再給我百年時間，你不是我的對手！”
話雖如此，可是方皓知道大師兄已然受傷，以化嬰境中期的修為硬接合體境後期強者的一式術法，沒死已經是萬幸，又怎會毫發無傷。
李道真微微一笑，“或許吧，可惜你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今天我便讓你知道，合體境，為何被稱之為合體境！”
話音剛落，李道真身影似乎有一瞬間的模糊，一條長著九顆頭顱的怪蛇虛影緩緩出現。
怪蛇每顆頭顱上都長著一對紅色長角，微微向後彎曲，兩角中間的鱗片呈白色，遠遠看去猶如一張人的臉譜。
這怪蛇妖靈剛一出現，螣蛇以心念傳音道：“竟是九嬰！”
“方皓，速速屏蔽聽覺！”
方皓來不及細想，趕忙提醒母親與大師兄，“屏蔽聽覺！”
話剛出口，方皓便聽到了一聲如同嬰兒啼哭的聲音。
聲音如一柄利刃，刺破了他的耳膜，衝入腦海之中。
方皓整個人如遭雷擊，眼前一片黑暗，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將他推入無盡深淵，不斷沉淪。
冥冥中，耳邊似有嘈雜聲音不斷響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方皓，睡吧，你的身上承載了太多，不如沉沉睡去，在夢裏找尋你想知道的答案。”
女子一襲紅衣，麵容模糊，既熟悉又陌生。
一個白衣僧人與方皓長相別無二致，雙手合十，悲天憫人道：“當不成妖族，又做不了人族，夾在其間何其痛苦，苦海無岸需自渡，看看你的腳下，那裏就是彼岸，邁出這一步，你就會解脫！”
有一女子淚眼婆娑，懷中抱著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哭訴道：“方皓，你怎麽如此狠心，竟連你的父親都不放過，養兒防老，我與你父親怎麽養了你這條白眼狼！”
一道極其細小，分不清男女的沙啞嗓音傳來，“你不屬於這裏，而屬於星空的彼岸，那裏才是你的家鄉，回來吧，我們在等著你...”
方皓嘴角帶著一抹輕鬆的笑意，似是真的要睡去。
正在這時，一道滄桑的聲音如春雷炸響，“給老夫安靜點！”
言出法隨，萬籟俱寂。
“魑魅魍魎之輩也妄想毀我妖族種子！”
“滾！”
一根手指似是穿越了無盡時空點在了方皓的額頭之上。
驟然間，方皓睜開了雙眼。
妖神鼎散發著蒙蒙青光，嗡嗡作響。
遠處，陰長生渾身浴血，與李道真激戰正酣。
母親被其餘四人困住，頭發淩亂，眼神冷漠，讓方皓覺得無比陌生。
就好像一個與你朝夕相處的人，某一天在街上麵對麵向你走來，她不悲不喜，不聞不問，形同陌路。
方皓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攥緊，五髒六腑比之淬體時還要痛苦。
他輕輕呼喚了一聲，“娘...”
隻是這一聲呼喚，在這轟鳴聲不斷的天地間，唯有他和螣蛇聽見。
螣蛇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很是少見地露出了一抹不忍之色。
天空中，九嬰口吐玄冰離火，交織成一張水火之網，向陰長生當頭罩下。
陰長生身影在虛實之間不斷變幻，想要找尋脫身之策。
李道真則是瞅準時機，屈指輕彈，一道寒芒快若閃電，直擊陰長生要害。
陰長生避無可避，唯有扭動身體，極力躲避這必死一擊。
“噗！”
仰天噴出一口血箭，陰長生身體直直墜落。
“大師兄！”
方皓發了瘋一般朝著陰長生跑去。
似是聽到了方皓的喊聲，陰長生費力地扭過頭去。
“小師弟...別...別怕...”
“大師兄...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