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敬蒼生10（譚以牧作品）

“現在。”小傷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現在？”莫嘯驚訝極了，“你逗我玩呢？”

小傷點了點頭。

莫嘯想揍他。

小傷熟練地將裝米的鍋放在灶台上，熬煮著。白沐剛剛把“免費領粥”的牌子放好，麵前的隊伍已經排成了長龍。

黑芒和庖祿不得不幫忙維持秩序。

莫嘯忙著在小傷周圍添亂：“你肯定不是偶然為之，你這麽做是有目的的吧？”

小傷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若是真的有空就幫我打下手，不要在這兒礙手礙腳。”

“你別忘了昨天那些米是誰幫忙弄回來的，就算評興旺鎮的慈善家，我也應該榜上有名。”

小傷冷笑一聲，並不說話。粥好了，他們正分發著粥，那幾個孩子忽然間從隊伍裏躥出來。

小孩子完全不顧秩序，搶了幾碗粥就跑了。

莫嘯趕忙追上去：“喂！喂喂！”

他好不容易抓住一個人，結果被人用磚頭從背後砸了一下。

他吃痛，摔倒在地，接著又被人狠狠踩了一腳，兩頭顧不上的他眼睜睜看著那小孩跟同伴一溜煙不見了。

莫嘯忍著痛，一跳一跳的，跳到了小傷麵前，嘴裏嘟嘟囔囔：“我說你，明明看見他們鬧事，怎麽無動於衷？”

小傷沒有說話。他對此一直持消極的態度，不管、不問、不說。

維持秩序，本就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他有些沮喪：“一個人是無能為力的。”

莫嘯義憤填膺：“你不能如此悲觀，你知不知道，這對其他的人來說並不公平。”

小傷任他口水亂飆，兀自不為所動：“個人的力量終歸是渺小的，我們能做的有限不是嗎？”

莫嘯不能認同他的觀點，莫嘯是一個喜歡抗爭的人。

因為幾個小孩擾亂了秩序，人群開始**。有人發現，如果他們按部就班排隊的話隻能領一碗粥，如果他們搶的話，可能會得到很多吃的，甚至能搶到一些米。

幾個人合計了一下，等到他們領粥的時候，為首的使了個眼色，大家一哄而上。

先前的秩序不複存在，膽子大的趁亂搶米，弄得一片狼藉。

玉瑤說得不錯，他們隻要自己能多吃一點東西，根本不會在乎別人的死活，更別提感恩之心了。

小傷還是無動於衷，眼前的情景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人不能妄想著與多數人對抗，更不能想當然地覺得自己能夠肩負一切，否則下場一定很淒慘，不僅害了自己，也會害死親近之人。

小傷下意識地向後退，不自覺地抓緊了撐著草棚的木樁。他表現得如同一隻縮頭烏龜，讓莫嘯頗為意外。

莫嘯指揮庖祿抓人，不管是誰，先抓到再說。

庖祿手腳麻利，不到半刻鍾就將幾個搗亂的打倒在地。

莫嘯將被搶走的米和粥奪回，厲聲嗬斥：“這種故意搗亂的，別說是粥，就是水我們也不發！別瞪我，瞪我今天這碗粥你也吃不到！”

莫嘯訓人頗有兩把刷子，散亂的隊伍很快恢複了秩序。

莫嘯把傾倒了粥的碗砸在灶台邊，揪著小傷的衣領，將他拽到一旁，怒氣衝衝地道：“不作為隊伍就會恢複秩序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懦弱了？”

小傷還是怔怔的，不說話。

莫嘯氣得打了小傷兩拳，小傷忍不住笑了：“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有血性。”

“怎麽，你覺得我們九原的人都是匪徒？”

“我不了解。”

“那你今天算見識到了！別看我弱不禁風，比起你這孬貨，我綽綽有餘。”

小傷點點頭：“你又何必同我比？”

“我說你、罵你，你也不還嘴，難不成真是孬貨？”莫嘯嗤笑。

小傷不否認。

一個上午，這點米就發完了。莫嘯從前沒有布施過，感覺此番行為頗有意義。

返程時，小傷請眾人吃燒雞。黑芒和白沐去選燒雞，小傷一個人坐在牛車上，對著遠處發呆。

莫嘯挪著挪著，挪到了小傷的身邊，問：“你在想什麽？”

小傷看著淡青的天色，緩緩開口：“我隻是在想，那些住朱門綺戶、吃美酒佳肴的人知不知道這些流民的存在？有的人一輩子被困在城裏，看不到外麵的景象，可是他卻身居高位，大家都聽他的號令。”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莫嘯意味深長地道，“我記得他們提過，你剛來的時候打扮不俗，想必你從前就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貴門公子吧。”

小傷沒有否認。

他從小到大，的確過著眾星捧月、衣食無憂的生活。每個人都說著違心的諂媚話語，以此來證明自己很喜歡他。

小傷懷著心事，將話題轉移到莫嘯身上：“那麽你呢？你是不是也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莫嘯打開了燒酒瓶，聞著酒香吸了一口。

“這還用問嗎？我在九原的日子，錦衣玉食都不足以形容萬一。”莫嘯喝了幾口酒，紅暈飛上了臉頰，他悄悄地湊近小傷，小聲地道，“實話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是九原城的城主。”

小傷哂笑：“我也沒說你是城主。”

“那你還整天把城主掛在嘴邊？”莫嘯吧咂嘴，笑了笑，“我啊，是九原的占星官。好像你們無庸城並沒有這一官職，可在我們九原，我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做占星官可沒那麽容易，得虧我天賦異稟，五歲時就跟隨師父一起學習占星術。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長途跋涉來到無庸城。

“但是我對無庸城神往已久，猶記得十年前我隨王駕出征，無庸城的大將軍便是當時最有望繼承城主之位的司空曙，也就是現任城主司空輝的胞弟。前幾年司空曙忽然失蹤了，大家才擁戴司空輝做了城主。”

莫嘯一麵喝著燒酒，一麵嘖嘖讚歎：“真的，不是我跟你吹牛，雖然隻是遠遠一麵，但那司空曙的氣度，就算是我一個大男人也為之傾倒。他當時就這樣立於馬背上，披著猩紅披風，手握三叉戟，威風凜凜……”

小傷聽著聽著，忍不住發出不合時宜的咳嗽聲。

“你咳什麽？”莫嘯打了個酒嗝。

小傷似乎也醉了，臉紅得厲害。

“隻是遠遠一麵，你就確定司空曙有你說的那麽好？”

“我看人一向不會錯，隻可惜我身份尊貴，不能舞刀弄槍，不然我倒是想和他一較高下。”莫嘯說著說著，醉意越發明顯，“你們也是奇怪，放著司空曙那麽好的繼承人不要，非推舉那草包司空輝。你們那城牆，簡直不堪一擊，等我們九原城恢複了元氣……”

小傷挑了挑眉：“你不是說九原城城主……”

“城主雖然痊愈了，但年事已高，行動不便。要命的是我們少城主在圍獵時墜馬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莫嘯話未說完，一頭栽倒在小傷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