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敬蒼生6（譚以牧 作品）
沈知年為胡平細細擦拭了傷口，又替他上了藥。
從未得到過女子照顧的胡平，忽然發現女子是那麽的溫軟。
胡平夢裏，沈知年的身影更多了。但不同於以前，現在他夢到的沈知年眼睛明亮，明媚活潑。
胡平從夢中驚醒。他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預言，他隻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做著關於沈知年的夢而已。
胡平特別想見沈知年，一天看不到，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沈知年傷好以後，似乎變了一個人。她變得比從前愛玩愛鬧，隻是脾氣沒有以前那麽惡劣了。
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用力的感覺，燦爛得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仿佛下一刻，就會燃燒殆盡。
沈知年依然厄運不斷，因為有胡平在，她總是能化險為夷。雖然胡平沒有明說，但是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後來沈夢重建石門鎮，沈知年和她的母親都被官府扣押了起來，作為要挾沈夢的籌碼。
胡平買通了衙役，前往沈宅看望沈知年。雖然她們還住在自己家宅院，但是外麵有重兵看守。
沈知年如同金絲雀，被關在院中，沒有自由可言。
“胡平，你怎麽來了？這裏到處是衙門的人，如果他們發現我和你親近，你也要遭殃。”
“你不必擔心，我自有保身的辦法。如今沈大善人肩負重任，我想代他來看望一下你們。”
“我和娘親一切都好，你告訴爹爹，不要擔心。”頓了頓，沈知年又道，“謝謝你來看我們。”
“見外的話便不要再說了，沈大善人淪落至此，也非我想看到的。樹大招風，我實在不願意看到沈大善人不得善終。”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錯了。”沈知年的手纏著帕子，咬咬牙，還是將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我就是一個該死的人，可我借你的本事貪戀人世浮華，以至於沈家遭此劫數。如果我死了，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胡平大驚：“千萬不要這麽想！”
他的聲音大得嚇了沈知年一跳。
胡平緊張道：“大家族由盛而衰，本就常見。你不要胡思亂想。”
“父親半生思慮，才讓我們沈家從小富之家變成一方首富。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是有人眼饞我們的財富，一時之間也不可能將我們殺死。何況我族中子弟個個勤勉能幹，隻要內部沒有腐朽，又怎麽會輕易顛覆？一定是我的存在亂了沈家的氣數。”
沈知年的想法讓胡平惶恐。
如果沈知年想不開，年紀輕輕便會選擇走上不歸路。
胡平想說些安慰的話，可衙役忽然催促胡平快些離去。胡平心一橫，突然握住了沈知年的手：“沈知年，你聽好了，我喜歡你！”
胡平突然的舉動讓在場所有人一愣，他不管不顧，如同失了智一般，高聲喊著：“沈知年，我喜歡你！”
他爭分奪秒：“我這麽好的人喜歡你，你也該惜命吧？你不會讓我在費盡心機為沈家奔走時，眼睜睜看著你變成一具屍體吧？”
淚水一下子從沈知年的眼眶滾落。一時間，她無法分辨胡平究竟是因為喜歡她，還是因為想挽救她的性命，才故意這麽說。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她都心懷感激。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等你。”
在衙役的催促下，胡平與沈知年分開了。
不久後，沈夢突然找到胡平。
一把年紀的沈夢，第一次跪在胡平的麵前，老淚縱橫：“我才畫好城建圖，天公突然連日陰雨，淹了石門鎮舊址低窪處，那兒即成了片湖。湖看似淺，可我用沙石怎麽填都填不平。湖不平，重修石門鎮無從談起，責任也會落在我沈家的頭上，城主一定會認為是我沈家招惹了邪祟，如此一來，家族便不能久存於世，我沈家的氣數也到此為止了。求大師念在我對你有恩的分上，救救我們沈家。”
胡平連忙將沈夢扶起，急切道：“大善人跪我，我受之有愧。爺爺承蒙沈家照拂，能夠頤養天年，這份恩情，比山還重，比海還深。無論如何我都會幫您。我雖不及古代死士吞炭漆身以報主恩，卻也願意以一己之力為您平定此湖。”
他曾遍閱古籍，倒是知道如何解決。他思忖了半晌，回道：“此湖之所以怎麽都填不平，是因為湖神未曾得到祭祀震怒所致，隻要找到一個名叫胡平的人，將之填入湖中，奇湖可平。”
自古以來，人牲獻祭之事屢見不鮮，不論是從地基裏，還是梁柱內，都可以找到人牲的蹤跡。隻是胡平沒有想到，當祭品的事竟然會落到自己的身上。他欣然提出這樣的建議，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他早就知曉有人如此提議，也知道沈夢深以為然。
胡平的故事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
他把玩手中的兩顆珠子，有些蒼涼地笑了笑。
“我一直在尋找能夠讓沈知年改命的辦法，直到出現了城牆塌陷一事，我忽然間明白了，讓她不死隻有一個辦法，就是讓我這個開了天眼的人，代替她接受懲罰。”
“什麽屁話，我從來不相信天道和命數。”玉瑤忍不住嗬斥他，“既然你不要了，就給我好了。”
她作勢要搶，小傷卻抵住她。
玉瑤得到了舍離珠，一定會放任他離去，可小傷不能。
他從前不喜歡管玉瑤的閑事，但見多了人間的悲劇，又知道玉瑤的悲苦，便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置身事外。
玉瑤惱道：“小傷，你想幹什麽？”
小傷不答，隻道：“胡平，你以為做填湖的湖神可以造福沈家，造福大眾？但就算這次湖真的填平了，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怪事，一定還會需要另外一個胡平，胡太平、胡很平……你開了一個不好的頭，禍害的可不僅是你一個人。如果你真的願意負責，就不應該這麽想。誠然你失去了沈知年會傷心，但你可曾想過，她失去了你也會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