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隱長河17(譚以牧作品)
厚禮已經備好,被仆人抬上了馬車。海棠的父母坐在另一輛馬車上,發現妻子心事重重,海棠的父親握住了海棠母親的手。
“咱們什麽大風大浪沒經過,這不是第一次,一定會妥善解決。”
海棠的父親的手溫暖而有力,但海棠的母親還是忍不住恐慌。她歎了一口氣,道:“若是天災也就罷了,最怕這是人禍。王家之所以囤貨,一定是為了出那口惡氣。若隻是折辱我的麵子,就算是跪下我也甘願。就怕他們並不是折辱我們而已,如果他們想趕盡殺絕,又該如何是好?”
“隻要做過虧心之事,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我跟衙門那邊素有交情,已經差人去查。這次去並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主要是看一下他們家的態度。”海棠的父親嚴肅道,“如果他們讓你下跪,我第一個不同意。”
馬車緩緩前行,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了王家。
王辰的父母仿佛等候多時了,很快就將他們迎進了門。
隻是喝了半盞茶,海棠的父親便開門見山:“我聽說你們囤了一批浮光錦,現下我願出高價購買,不知你們可否出貨?”
王辰的父親放下茶盞,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如今他並不著急,隻是虛與委蛇:“都知道這浮光錦千金難求,我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方才買下了這些。保存也好,運輸也罷,其間花了不少費用……”
“你說個數,若是能行,我付給你便是。”
“這個嘛……”王辰的父親捋著長須陰險地笑,“談錢傷和氣,這樣吧,若是你能將令媛許配於我的兒子,這浮光錦我就送給你了。咱們親上加親,以後在興旺鎮恐怕難逢敵手了。”
王辰是什麽德行,海棠的父親心知肚明。沒想到的是,到如今王辰的父親仍打這個主意,海棠若是因此嫁到王家,以後的命運可想而知。
他就海棠這麽一個女孩,如何舍得她在王家受苦受難。
海棠的父親頓時拉下臉,冷冷道:“之前你兒子輕薄於我的女兒,現下還想讓我們親上加親,是不是如意算盤打得太響了?”
“這麽說你是瞧不起我兒了,既然如此還有什麽生意好談,你另尋高明吧。”王辰的父親甩袖,一副送客的模樣。
海棠的父親和母親憤然離席。返程的路上,海棠的父親一直在哀歎自己的天真,明知道對方是隻豺狼,還非要希望對方能變善良。
又過了幾日,官差回報,一時無法查出放蟲子的賊人,不知道能否再緩幾日。而城主家催得急,海棠的父親在屋中徘徊,長籲短歎。
海棠的母親坐著,掩帕而泣。
“不然就把海棠嫁出去吧,她還有個弟弟,也算是我們一家人的盼頭了。若是我們被滿門抄斬,這可如何是好啊?”
“我就是氣,明知道這件事是他們故意陷害,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怪也怪海棠得罪了那小人,如果海棠知道了,也會深明大義的。”
海棠也是她的心頭肉,盡管重男輕女,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對不起女兒,海棠的母親哭得帕子都濕了。
海棠剛從杜春那兒學會了不同風格的書法,她跳動的小鹿般的春心,讓她的身體也不自覺地變得輕快靈活。此時,她恰好路過父母的寢屋,聽到了他們的交談聲。她停下腳步,漸漸地,她呼吸也放慢了。
“把海棠送到王辰那小子的手上,就是把她往火坑裏推!”
“可是我們還有什麽辦法,家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海棠聽不下去了,推門而入:“爹、娘,你們在說什麽?”
兩位老人俱是一驚,抬眸看她。她的父親正想隱瞞,她的母親先一步開口了:“海棠,現在隻有你能救我們了。”
海棠震驚道:“是不是王辰威脅你們,他到底說什麽了?我去找他。”
“女兒,別去了!”她的父親攔著她,長長歎了一口氣,“咱家有一批貨被蟲子咬破交不出去,上頭的人若是問罪下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現在隻有王家還囤有一批貨,可是他們開出的條件,就是讓你嫁給王辰。”
“他們怎麽會囤貨?難道那些都是他們搞的鬼?”海棠氣憤道,“我現在就去找王辰!”
“你找他幹什麽?”她的母親激動地攔著她,“你再得罪他,他們更不可能把貨賣給我們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們真的想把我嫁出去嗎?”海棠又氣又急,“爹……娘……求求你們,女兒不想嫁……”說著說著,海棠哭了起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看得兩位老人無比揪心。三人都淚光閃爍,抱作一團。
下半夜,海棠才平複心情,回到自己的寢屋中。她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丫鬟心疼地看著她,也憐惜道:“小姐,奴婢給您找了些冰塊,敷一敷吧。”
海棠哪有心思整理妝麵,她後半生的幸福都快完了。
丫鬟見她不動,心疼極了。如果海棠真的嫁去了王家,她作為陪嫁丫鬟,定然也會過得水深火熱。
想到這裏,丫鬟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海棠問她:“你怎麽也哭了?”
“奴、奴婢就是覺得小姐太可憐了……小姐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現在卻遭此橫禍……”
“喜歡的人……”海棠一個激靈,對了,杜春。她還有杜春,杜春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給我備轎。”海棠攬鏡自照,慌忙整理著自己紛亂的發型。
“這麽晚了,小姐去哪兒?”
“找杜春。”
聽童子說海棠深夜到訪,杜春暗自奇怪。海棠雖然活潑,但家教森嚴,從不做逾矩之事。
杜春披衣起身,海棠竟然已經闖進來了。她一見到杜春就撲了上去,梨花帶雨般哭了起來。
“杜哥哥,救我……”
“怎麽了?”
燈火下,海棠的眼睛哭得紅腫,就像兩顆粉白的核桃。她原本用鉛粉蓋住了,但一哭,妝又花了。
杜春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好生安慰道:“有什麽事慢慢說,我在。”
一句“我在”,讓海棠格外有安全感。她抽抽噎噎的,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哭聲。
她將自家被王家算計一事和盤托出,杜春皺眉,世上竟有如此卑鄙小人,看來,他給王辰的教訓太淺了。
杜春讓童子給海棠泡了一杯玫瑰茶,讓她暖暖身。等海棠的情緒平複了一些,他才取了她袖中的帕子,輕輕擦拭她的臉頰。
“你看,哭成花貓臉了。”杜春逗她,“有我在,你不會嫁的。”
“真的嗎?”
“真的。”杜春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道,“你是我的人,我決不會讓你落入虎口。”
海棠抽了抽鼻子,又一次撲入他的懷抱。他的肩膀真寬厚啊,埋在其間,什麽煩惱都忘卻了。
杜春讓童子備馬,護著海棠一路回家,臨別時,他低頭,在她額上印了一個吻。
海棠一怔,臉紅得厲害。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去吧。”杜春說。
海棠跟丫鬟進了角門,回頭看,杜春仍然站在那裏。一直等到門徹底關上,杜春才離開。
杜春攥緊了拳頭,一拳打在牆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王辰欺負到他的頭上,就別怪他不客氣。
杜春回到寢屋,喝了杯茶。昏黃的光線裏,他的臉色陰晴不定。就在他準備吹燈就寢時,一個人影從眼前掠過。
杜春低喝:“誰?”
他拔出床頭擱置的長劍,一劍刺向來人。
“別激動嘛。”玉瑤手捏著劍尖,輕輕將它移開。
杜春想了想,皺眉:“是你?”
“你還記得我?”玉瑤挑了個凳子坐下,“不勝榮幸。”
杜春哂笑,來奪他性命的人,他怎麽會忘記。
“你為什麽私闖民宅,我與你有何仇怨?”
“你可能根本不認識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玉,單名一個瑤字。我在興旺鎮開了一家藥鋪名為大夢,離你這兒不遠。你應該很好奇,我為什麽會來找你。”
杜春挑了挑眉:“嗯?”
“就像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擁有幻術一樣。”
杜春心中一驚:“你究竟對我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