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隱長河15(譚以牧作品)

“哎哎,別激動。”玉瑤搖著團扇,心急火燎地趕過去。兩人見她來了,這才住手。

莫嘯嫌棄似的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順了順自己亂糟糟的長發,對玉瑤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掌櫃怎麽來了?”

“你們鬧成這樣,我能不過來看看?”玉瑤憂愁地揉了揉眉心,“說吧,又發生什麽事了?”

小傷冷笑:“莫嘯說他兜裏有一塊金色的玉佩,世上哪有金色的玉,我想看看,他卻不給我。”

“金色的玉佩?”玉瑤心道,這都是什麽破事,他們倆難不成是三歲小孩?可她轉念一想,小傷不至於為這點破事和莫嘯過不去。

“我也沒見過金色的玉佩,”玉瑤挑唇一笑,“莫嘯,你就讓我們開開眼吧。”

莫嘯哪有什麽金色的玉佩,現在連玉瑤都和他過不去,以至於他的假麵笑臉都快掛不住了。

“金色的玉佩在我這兒呢。”庖祿忽然從兜裏摸出一塊玉墜,“你們看。”

玉瑤才發現莫嘯身後多了一個陌生男子,玉瑤見過他幾回,莫嘯的小跟班,庖祿。

玉瑤伸手接住玉佩,看了眼,驀然失笑:“這不是金鑲玉嗎?什麽金色的玉佩,真是沒見過世麵。”

“原來是金鑲玉啊。”莫嘯佯裝恍然大悟的樣子,“我還以為是金色的玉佩。”

“玉有羊脂玉、翠玉、血玉,唯獨沒有純金的玉。好了好了,既然誤會都解開了,就散了吧。”玉瑤擺擺手。

她當然知道,小傷想刨根究底的不是這塊金鑲玉,而是別的東西。但莫嘯既然有心隱瞞,就不會讓他們發現。

小傷也沒想到庖祿還備有一塊金鑲玉,睨了莫嘯一眼,悶悶走了。

玉瑤轉身,再次準備上樓,腦子裏卻閃過一個想法,忍不住朝莫嘯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莫嘯不解:“怎麽了,玉掌櫃?”

玉瑤嫣然一笑:“怕什麽,我就是有事想問你罷了。這些天你和小傷廝混,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掌櫃指的是……?”

“他的一切。”玉瑤幽幽地道,“包括他的名字。”

“他不叫小傷?”莫嘯訝然。

“笑話,你去大街上問問,有誰會給自己取那麽奇怪的名字。”

莫嘯笑了:“我還以為掌櫃對小傷知根知底呢,可惜我也不知道。但有一句話,我想送給掌櫃。以他對掌櫃的用心,他的秘密,你遲早都會知道。”

“是嗎?那托你吉言了。”玉瑤一笑,有些無聊地扇了扇風,姿態嫋娜地上樓去了。

莫嘯看著玉瑤的背影,心想,每個人都對小傷感興趣呢,連自己也不能例外。

“主子,現在怎麽辦?”庖祿問。

莫嘯微眯著眼,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變得深沉:“立刻用冰原令聯係他們,讓他們將三萬兩銀子速速給我送來。”

總而言之,從今天之後他就是原來的莫嘯了。有了令牌,在興旺鎮就能橫著走。區區三萬兩銀子,不在話下。

無庸城和九原城互鬥那麽多年,彼此都在對方的城池裏安插了許多暗衛。他們有的偽裝成富商,有的偽裝成將士,還有的可能是城中一個不起眼的販夫走卒。

若是莫嘯沒有遇到劫匪,他或許會在無庸城偽裝成一個富商公子,但現在,既來之則安之。

很快,三萬兩銀票就交到了莫嘯的手上。

手握三萬兩銀票,莫嘯出門都敢雇馬車。

“杜宅。”莫嘯抬頭看了眼那鎦金的匾額,不屑地冷笑,“我倒要看看,這宅院裏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對於這位二次登門的顧客,杜春並不在意。有些他不喜歡的,便用高價格嚇唬他們。不過難免有些人財大氣粗,經嚇。他隻需要應付一下,草草了事就罷了。

杜春點燃了犀角香,莫嘯剛好進門,這股熟悉的香氣讓他皺了皺眉頭。為什麽每次進來,都會聞到這樣的香氣?

他並非不喜香,但犀角香於他而言,還是過於劣質了。

“客官又來了,不知道三萬兩準備好了嗎?”杜春盛氣淩人地問。

莫嘯笑了笑:“敢來這裏,自然是都準備妥當了,我今天隻想見到關關,不然你就壞了名聲。”

杜春起身,攏了攏衣袖,挑起唇角笑了:“我說過心誠則靈,隻要你想,就能見到她。”

杜春讓莫嘯坐下,莫嘯拍了拍凳子上不存在的塵土,感歎:“可惜呀,紅顏薄命。”

“客官不必過於煩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想開一點,心裏會好受一些。你將思念傳於他人,想必她在那邊也能感受到。”

杜春走到屏風之後,對莫嘯施展幻術,莫嘯閉上眼睛,聽憑他的吩咐。

等他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漆黑和虛無。黑暗中有個朦朧的人影,正在緩緩向他走來,那人背後煙氣嫋嫋雲山霧罩。

莫嘯心中並無所謂關關的記憶,那人的麵相也不甚清晰。

等那人慢慢地走近了,他才發現對方竟然是小傷。

“怎麽是你?”莫嘯非常驚訝。

“不是你將我召喚來此?”小傷是小傷的模樣,但他說話的語氣詭異。

“我召喚的是關關,而不是你。”莫嘯匆忙閉上眼,他可不希望小傷來此,破了他的計策。再睜眼,遠處朦朧的人影又進入了煙塵之中。

莫嘯心想,小傷怎麽會來此,難不成他看穿了自己想接近玉瑤的目的?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召喚玉瑤,同她邀一次功。

莫嘯這麽想著,不一會兒,迷霧之中,玉瑤的身影也慢慢浮現。但讓莫嘯奇怪的是,玉瑤的眼神也如之前的小傷一樣,呆滯無神。

“玉掌櫃,你好不好奇我為什麽要叫你出來?”莫嘯笑嘻嘻地問她。

麵前的玉瑤掩唇一笑:“我怎麽知道,可不是你讓我出來的?”

她的樣子越發讓莫嘯奇怪,莫嘯試探著問:“你不是很想知道杜春的秘密嗎?”

“杜春?啊,對,杜春。”玉瑤點點頭說,“杜春怎麽了?”

“在我告訴你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對付杜春?”

他的問題似乎觸碰到了玉瑤的盲點,她努力地思考著,卻始終沒法回答。

就在莫嘯想要追問的時候,大霧忽然消散,莫嘯眼前的景象都消失了。

房間裏,杜春坐在太師椅上,呷了一口茶,氣定神閑地問他:“怎麽樣,公子可看到你所念的關關了?”

莫嘯環顧四周,香爐裏的香已經燃盡,隻剩下一縷嫋嫋的青煙。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對杜春微微一笑:“當然,我看到了。”

其實根本沒什麽招魂之術,杜春招的,隻是每個人心裏所想的東西。他所見的,也隻是虛無的幻象。

河邊,小傷剛打了兩桶水,準備回藥鋪。一群黑衣人出現,領頭的一下把他手裏的水桶踹開,揪住他的衣領:“主人,都一年多了,你還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領頭的黑衣人僭越了,但他顧不上了。

這一年裏,他們明裏暗裏勸了不知多少次,但主人鐵了心蝸居興旺鎮。他們本以為時間久了,主人遲早會厭倦這種貧苦的生活,沒想到主人越發甘之如飴。

小傷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惱,隻是取了桶,打算繼續打水。

那人又一腳,將桶踹飛,怒喝:“主人,就算是淡水河裏的鯉魚,也想過躍龍門,何況您本就是龍,為什麽要甘於平淡?”

小傷終於有點動容,卻也隻是扯著嘴角冷笑,過了一會兒,道:“你錯了,我不是龍,我隻不過是在汙泥裏撲騰的瀕死之魚罷了。”

“別人打斷你的牙齒,你就不吃東西了嗎?”

“是!沒了牙齒還可以吞咽,但我要再妄想什麽?莫說牙齒,就是你們的命,我也未必保得住!”小傷氣憤地推開他們,撲進河裏抓桶。

玉瑤因莫嘯突然造訪,打算叫小傷過來商議。遠遠地,她看見小傷從河裏撲騰起來,又一次次被黑衣人推倒。

她急忙飛奔而來。

在留意到玉瑤後,他們立馬作鳥獸散。

小傷從河裏爬起來,忽然見麵前落下一片陰影。

玉瑤屈膝,伸手拉他。玉瑤還沒有露出過如此溫柔明麗的笑容,話雖然難聽,卻多了一絲人情味。

“怎麽,讓你打兩桶水,就把自己折騰成了落水狗?”

小傷的心驀然酸澀難耐,為什麽,她總是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