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問鏡心8(譚以牧作品)

獵場裏,張孝之正專心地試著弓弦的鬆緊。

這把長弓弓體用料為紫杉木,弓弦則用一條生牛皮拉成,握柄處用的是上好的犀牛角,上麵雕著精美的紋飾,摸上去潤滑冰涼。

和晏兮在一起,他總覺得周圍的世界是安靜的。

圍獵開始了,前些日子有人抓了五隻豹子,一直餓著,這會兒才打開籠門放歸山林。

它們那華美的斑紋、健碩魁梧的體格,對這些紈絝子弟來說無疑有一種強烈的刺激。

晏兮送張孝之上馬,張孝之揮鞭策馬,與一眾紈絝子弟入了密林。

晏兮眸中光色晦暗,避到一邊。

這是一片野山林,隨時都可能有野獸出沒。遇到豪豬或是猛虎,抑或是馴鹿,他們今天必然能加餐。

張孝之騎在顛簸的馬上,上次鹿肉的腥膻還在肚子裏頑固地沒有消失。他十分沉穩地握著長弓,策馬尋覓豹子。那畜生靈活得很,藏匿在森林中伺機而動。

張孝之斂聲屏息,忽然他前麵的葉子動了一下,他忙拉弓射箭。

第一箭撲了空,有人策馬來到他身邊,開玩笑道:“沒想到號稱神箭手的張兄也有失算的時候。”

張孝之把一根箭扔過去:“你來!”

“來就來!”剛在張孝之麵前吃了癟,他正想靠圍獵扳回一局。

忽然,前方的葉子動了一下,張孝之立馬拉弓,又射了一箭。隻聽豹子慘叫一聲,鑽進了密林的深處。

張孝之提了精神,策馬往密林深處去。那人不服輸,也跟了上去,兩人都鉚足了勁,要拔得今天的頭籌。

張孝之順著血腥味一路尋找,終於發現了那隻豹子。雖然受了傷,但那豹子仍然做著攻擊的姿勢,發出低吼。

“張兄,看咱們今天誰能做第一個獵豹手!”那人看見受傷的豹子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拉滿弓弦。

就在他們集中精神對付這隻豹子的時候,背後忽然間又撲出了一隻豹子。

那隻豹子已經蟄伏許久,這一擊頗有奪命之勢。

沒想到他們也被“請君入甕”,那人來不及逃跑,手中的羽箭射了空,馬兒也因為受驚高揚馬蹄,將他甩下了馬背。

豹子朝那人撲上去,一口就要咬斷他的脖子。他大驚失色,高呼救命。

張孝之眼疾手快,射出一箭,擾亂了豹子的攻勢。

那人已經嚇得麵無人色,完全沒了之前囂張的氣焰。畢竟他們兩個人根本沒有辦法對付兩隻豹子,而且他墜馬受傷,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會成為這兩頭畜生的盤中餐。

張孝之咽了咽口水,拽著韁繩不安地徘徊。他可以全身而退,但如果他逃跑的話,同伴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張孝之繞著那人,與兩隻豹子周旋,雙方都流露出要將對方置於死地的目光。

張孝之過人的箭術在此刻派上用場,與豹子纏鬥幾個回合後,雙方各有損傷。

就在張孝之疲態漸顯,同伴也越來越絕望的時候,叢林裏忽然出現了火光,如同狐狸的尾巴,無風而動。隱約間,他們還能聽到狐鳴。

幾縷焰火在漆黑的叢林中格外醒目,四散的同伴也被吸引了,紛紛馳援二人。

火與妖物低沉的鳴叫對豹子起到了威懾作用,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也讓它們意識到了危險。它們有序地撤退,很快又沒入密林深處。

大部隊蜂擁而至,隻見有人狼狽臥倒在地,別提多丟臉。張孝之下馬,拉了他一把,他的腿還在發軟,差點又摔一次。

“張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大家紛紛下馬,不解地問。

張孝之淡道:“沒什麽,就是又突然躥出一隻豹子。”他注意到發光的狐狸尾巴和狐鳴在眾人抵達後就消失了,也不再和眾人囉唆,便撥開叢林進去尋找。

才走兩步,他就看到藏在樹林後的一抹衣角。他伸手把那人抓了出來,那人受驚,手中熄滅的火把掉了地,人也差點撲倒在他懷裏。

“晏兮,怎麽是你?”張孝之驚訝。

晏兮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心:“我不放心,一路跟進來了。”

“胡鬧,你不知道密林裏有多危險?”張孝之低斥,可冷靜下來,他又不由得歎服,如果不是晏兮,他怕是凶多吉少。

晏兮臨危不懼,膽識過人,亦讓他由衷喜歡。

張孝之拉著晏兮出來,眾人不由得心照不宣地道:“沒想到張兄愛美心切,連狩獵也要帶著她。”

晏兮更加尷尬,卻見張孝之跨上馬,在策馬返回的時候,忽然勒緊馬肚,側下身將她攔腰單手抱起,一把抱到懷裏。

那漂亮的身姿引得眾人歡呼,在他們的戲謔聲裏,張孝之抱著晏兮漸行漸遠。

“嗒嗒嗒……”馬蹄聲此起彼伏,晏兮依偎在張孝之的胸前,隻覺他的心跳也如馬蹄聲一樣,格外清晰。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如此抱在懷裏,腦袋變得空****的。

也太不真實了,她原以為不可能接觸到的人,現在抱著她在林間疾馳。

她也擾亂了張孝之的思緒,他隻是覺得,自己必須冷靜一下。風從兩人的身側擦過,刮得張孝之的臉生疼。

跑了半刻鍾,他終於停下來。

他這時才發現,無論他做什麽,似乎都沒有辦法抹去晏兮在自己心裏的影子。

他當初因為好勝心答應留晏兮在身邊,可現在似乎真的讓晏兮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