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問鏡心7（譚以牧作品）

張孝之稍怔，似乎忽然理解了晏兮的自信，那清雅絕俗的容顏，任誰和她對視，都會忍不住心旌搖動。即便世上美人多，也不妨礙晏兮的美，各有各的可欣賞之處。

沉默了半晌，張孝之道：“你這女子倒是伶牙俐齒，也罷，我就依你之言，將你留在身邊。隻是我勸你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

他慣會嘴硬，晏兮卻莞爾一笑：“少爺說笑了，我能有什麽壞心思，隻不過一心想成為你的寵妾而已。”

這點倒是讓張孝之意外：“哦？你不想做我的妻子？”

“我的身份，可以嗎？”

老太太雖然時常往張孝之身邊送美人，但晏兮心裏門兒清，張孝之隻會娶門當戶對的女子。

張孝之沉默，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他靜靜看著麵前的晏兮，不知道自己未來會為了她，和老太太翻臉。

張孝之自小就不習慣讓人服侍，他本以為自己隻是一時起了勝負心，才將晏兮留在身側，若她過度幹擾自己的生活，他沒兩天就會膩味。

但晏兮頗有自知之明，總是低眉順目，從不在他不喜歡的時候出現。做事也妥帖，仿佛知道他下一步想幹什麽，提前幫他規劃好一切。

她對張孝之第二天的日程了如指掌，提前一天就準備好了衣服鞋襪。他作文作畫，她便備好筆墨紙硯，關上書房門，絕不打擾他。一日三餐，她也按時送到，所有的小菜全部合他的心意，連送飯的時間都拿捏得剛剛好。

以前張孝之不相信會有人把自己活成他肚子裏的蛔蟲，但現在他越看晏兮，越覺得她像一條蛔蟲。

唯有一點，他覺得她日漸不識趣。

她在他身邊來去如風，生怕招惹他，半點也不似初見那般大膽。

張孝之讓晏兮貼身伺候一事很快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裏，老太太喜不自勝，很快召晏兮麵談，不僅給她定製了好幾套華美的衣裳，還賜了她諸多首飾和財帛。

晏兮麵對如此多的賞賜，溫柔地道了聲謝。

她那副寵辱不驚的姿態，更得老太太歡心。

張孝之雖未要她，但不妨礙老太太在和張孝之用飯的時候，旁敲側擊地渲染晏兮的好。

“你身邊叫晏兮的丫鬟真是伶俐可人，我見她事情辦得體麵，就給了她許多賞賜，但她並沒有因此沾沾自喜。”

張孝之喝著粥，一字不漏聽了進去，與老太太所想不同，他好奇的是晏兮既然求做他的妾，卻不圖他的榮華富貴，到底求什麽？

張孝之吃完早飯，回屋的時候，晏兮照例準備好了他出行的長袍。

張家主營皮毛與山貨，他亦喜歡外出狩獵。

這日約了幾個合作的商販，所以晏兮特意挑了一套用金線紅絲繡成祥雲仙鶴圖樣的護臂，將寬大的袖口收起來。

將抱腰、護額和靴子穿上，張孝之對著鏡子自己做了細微的調整，不得不承認，晏兮為他選的衣裳，最襯托他的氣質。

他轉頭，發現晏兮的目光在屋中的一套擺設上停駐。那是一隻很普通的竹蜻蜓，是張孝之當初路過一戶農家，順手買的。

晏兮並非第一次留意那隻竹蜻蜓了，張孝之略顯疑惑。

“你喜歡它？”張孝之拿起竹蜻蜓，在晏兮麵前晃了晃。

晏兮一時尷尬：“爺富貴已極，怎會喜歡如此凡物？”

家中擺設多由管事采購，張孝之記不清楚，晏兮便黯然神傷起來：“爺已經忘了，我原是貧苦人家出身，實際上，這蜻蜓是我編織的，那日爺憐憫我，才全買了，讓我早點回家。”

“是你？”張孝之終於想起什麽，那日過中秋，他回府途中，遇到了個冒雨賣竹蜻蜓的姑娘。他大發慈悲，買下了它們。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到我身邊的？”張孝之承認，得知真相後，他對晏兮多了一份愛憐。

晏兮的臉上飛過兩朵紅雲：“爺是大善人，見多識廣，不記得也沒什麽。晏兮隻要能常陪著爺就好了。”

張孝之恍然大悟，老太太誇晏兮見財寶不喜於色，根源便在此處。她留在自己身邊，並非貪慕榮華，而是為了報恩。

“那天夜裏太黑，又下了雨，你頭發都濕了，”張孝之轉身，不禁托起晏兮的下巴，仔細打量，“我的確沒有把你和那姑娘聯係起來，晏兮，我竟不知，你藏得這樣深。”

晏兮用手背貼著發燙的臉，害羞地推開他。

張孝之盯著她的眼睛，臉上忽然浮現出怪異的表情。但很快，他又笑了。他忽然發現，自己對晏兮越來越感興趣。她是那樣與眾不同。

“我不是故意的，隻是怕說出來，爺會以為我別有所圖。”

“你不是說過，別有所圖又如何？關鍵是我如何看待你。”花錢買竹蜻蜓對張孝之而言無足輕重，但能因此和晏兮結緣，他很高興。

“爺說真的？”晏兮莞爾一笑，仰頭又問，“那麽爺……你現在如何看待我？”

她的眸光靈動狡黠，連張孝之也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陷入了晏兮溫柔的旋渦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