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這幾日，天都城發生的大事頗多。
除了鄭淼父子遇害的消息被隨意散播，津津樂道的多數都是辛災樂禍，畢竟鄭父子二人的罪行罄竹難書。
往日裏欺男霸女，如今也算是因果輪回。
其次便是孔順孔夫子要在東城開設學堂，取名青雲書院。
這便牽動了不少人的心神，五年前辭官隱退，突然又冒出頭，打算開設學堂？
還有城主府令姚斌姚大人，要親自為青雲書院題字掛匾。
晌午一過，一座朱紅門前便圍堵了不少錦衣玉食的公子哥。
姚斌攜同姚柏軒一同前來，左右還有周安民與李衛民陪同，兩人雖然暗地裏不對付，但表麵上卻是一片祥和。
姚斌提筆的青雲書院四個大字，恢宏大氣，頗有大家風範，讚絕之聲不斷響起，一時竟也讓他有些忘形。
行伍出身，想要練一手好字，可見他下足了功夫。
其目的也是為了擺脫一身匪氣，能夠與這些嗤之以鼻的讀書人融為一體。
“孔夫子，如今已到吉時，為何還不掛匾啊？”
昨夜，李衛民遲遲沒有等來殺手報信，惴惴不安下同樣一夜未眠，心知派去暗殺鄭玉林的人手，恐怕是凶多吉少。
孔順開設學堂一事，由鄭玉林牽頭，在他與姚斌等人眼中，並不算什麽秘密。
如今他瞧著時辰，便當眾詢問孔順，目的也不單純。
孔順掃了他一眼，臉上無悲無喜，似乎根本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裏，隻是淡淡道：
“李大人若有公務在身，不妨先去忙？”
李衛民心頭微怒，但也不好在當庭廣眾之下發怒，這樣倒顯得他小肚雞腸了。
“倒不是忙於公務，隻是怕耽擱了姚大人。”
姚斌仿若無聞，心中卻對李衛民有些不滿，你要鬧什麽幺蛾子，別帶上老子。
“夫子，這兩塊石碑，為何不揭世啊？”
姚柏軒依舊女扮男裝，眼中神采奕奕，若有精光。
朱紅門前左右各立著一塊石碑，此刻正用紅布遮掩著，她掃了一眼，內心頗為好奇。
孔順輕輕一笑，言語中對兩塊石碑的內容推崇至極，
“這是青雲學院的訓示，凡是青雲學院的學子，都必將以此訓示警示自己。”
“哦？”
姚柏軒聞言，瞬間興致更濃，能夠被孔順推崇，自然不是凡品，
“現在能否揭開？”
孔順搖了搖頭，“還要等二公子來，這訓示乃是二公子親自書寫的，讓他來揭示比較好。”
回想那日在竹林陋室，與鄭玉林飲酒談心之後，被鄭玉林深深折服。
讀書人為何讀書？
若是大夏的讀書人都能夠以此來警示自己，何愁王朝不興？
“鄭玉林？”
姚柏軒眉頭微皺，心道，他何等何能，不僅受父親讚許。瞧孔順的言語，似乎也對鄭玉林讚賞有加。
不過，鄭玉林這名字一出，孔順也沒有否認，瞬間引來周圍一眾公子哥交頭接耳。
鄭玉林在天都城的名聲如何，他們這些世家子弟早有耳聞，不過是一個早年癡傻，如今卻是一個不入流的商賈而已。
他有何資格，揭示青雲書院的學院訓示？
“孔夫子莫不是吃多了酒，糊塗了？”
“是啊，怎會請區區一介商賈來揭示青雲學院的訓示啊？”
“……”
商人的地位低下，在這些自詡清流的公子哥眼中，自然不能與他們相提並論。
若是這青雲書院隻有銅臭味的話，那不要也罷，否則豈不是汙了讀書人的名聲？
李衛民聽聞這些忿忿之詞，心中是樂開了花。
反觀姚柏軒，也搖了搖頭，對孔順的安排有些失望，此前的大儒，如今怕是沾染了銅臭味了。
“孔夫子，鄭玉林不學無術，如何當得起大任？你莫不是被他騙了？”
想起那日在姚家府邸，鄭玉林僅憑花言巧語，便騙得父親與周安民五迷三道，不僅與他同流合汙，事後更是讚不絕口。
“不學無術？”
孔順氣極反笑，看著麵色不忿的姚柏軒，冷哼道：
“二公子的才學，遠不是你們能及的。他若是不學無術，那這天都城中，恐怕無人能登大雅之堂了。”
本就對鄭玉林不屑一顧，如今聽孔順這話，姚柏軒臉上一陣潮紅。
可還不待她反駁，李衛民便開始在一旁煽風點火起來，
“孔夫子這話怕是有些過了吧？鄭玉林胸中可有點墨，天都城中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周安民眼前突然一亮，想起周同生此前所作的詩，現在愈發覺得可疑。
孔順這等人最是在意名節，不可能無的放矢。
與鄭玉林接觸的時間最多，他也覺得鄭玉林沒有表麵上看著簡單。
這小子一向善於偽裝自己！
“鄭家二傻子的名聲，早就人盡皆知，哪來的才學？”
“還遠高於我等，怕是給我等提鞋都不配。”三言兩語，便被一個傻子比了下去，眾人自然多有不忿。
“……”
眼見眾人群起圍攻，姚柏軒臉上也露出得意的神色，還特意掃了姚斌一眼，似乎再說，爹，你看到了吧？
這才是真正的鄭玉林，哪怕他會投機取巧，有經營之道，但終究不入大雅之堂。
冷言冷語四起，孔順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一群不知所謂。”
“既然……”
姚柏軒剛要開口，便被姚斌瞪了一眼，到嘴的話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臉上也閃過不悅之色。
李衛民見此，也不知道姚斌今天抽了什麽風，卻不知姚斌也是謀而後動，喜怒不會輕易行於色。
可已經與鄭玉林撕破臉皮，眼下能夠針對鄭玉林，他自然不想輕易放過，
“既然如此，不如讓鄭玉林出來，讓我等也見識一下，他的文采到底如何卓絕，值得孔夫子如此稱讚？”
“李大人這等身份，何必苦苦為難一個後生？傳了出去，豈不是墮了風度？”
周安民見孔順騎虎難下，雙眸微眯，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李衛民。
“李大人說的對，既然夫子對鄭玉林推崇備至，不如讓他出來，到底有何能耐，遠勝於我等？”
身後再有嘲諷之聲傳來，周安民回首冷冷掃了一眼，那人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但臉上的怒色也僅僅收斂了一些。
孔順瞧著人群中，哪有鄭玉林的身影，心中暗自惱怒。
隻因為有人質疑，他便想為鄭玉林正名，豈知好心辦了壞事。
眼見局麵有些失控，孔順深深吸了口氣，抬眼看著這漫天大雪，忽然間悲從心來。
而就在此時，一道冷冽的聲音突然在眾人身後炸響。
“一群凡夫俗子，夫子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