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心如死灰

回想這些時日的遭遇,林飛瞬間覺得天昏地暗。

生活雖不如意,卻勉強還能苟活,可厄運就專找苦命人,突發的疫病,讓原本人聲還算鼎沸的桂林村,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疫病傳染的速度,遠不是他們能夠想象。

生命的流逝,僅在一夜之間。

若是及時應對,或許還有自救的法子,可突如其來的變故,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整個桂林村,似乎有預謀般,被圍堵得水泄不通,不管是人還是牲畜,隻有進不能出。

沒有郎中和藥物,他們似乎隻能等死。

麵對阻礙,他們拚死一搏,趁著夜色低沉,林飛躲過守衛,終於突出重圍。

隻是,已經被疫病折磨數日的他,已是精疲力竭,好在上天還有垂簾,就在他將要被人追上的時候,遇到了正好回城的鄭玉林。

經過鄭玉林的耐心醫治,他的身體雖然有所好轉,但內心的煎熬,讓他時刻不敢鬆懈。

哪怕鄭玉林當麵承諾,不會見死不救,可世家大族之人,一向視他們為螻蟻,他不敢拿全村的性命與鄭玉林豪賭。

眼下他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尋求官府的幫助。

隻可惜,他的想法終究太過單純,東城縣府衙,從他踏入的一瞬間,便已經宣告了他的命運。

縣府令李衛民不但對他置之不理,反而親自押送他回桂林村。

這一刻,他心如死灰。

此時的桂林村已經哀嚎遍野,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生氣,農田荒廢,人煙稀少,哪怕還在堅持的,也僅有青壯年的男人。

多數老人與孩子,要麽躺在病榻上苟延殘喘,要麽已經堆積在宗祠的死人堆裏。

隔著數裏地,都能聞到濃重的屍臭味。

“李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吧,這疫病並非無藥可醫,小人也被感染了,但現在已經好了。”

林飛的身體發冷,幹裂的嘴唇滲出鮮血,狼狽地朝著李衛民磕頭。

可李衛民眼中的冷意絲毫不減,對於他們這等低賤的平民百姓,死傷多少,都不足惜。

打從一開始,李衛民便沒有想過要救他們性命,否則也不會全力封鎖消息,將整個桂林村豢養。

“胡說八道,疫病無藥可醫,若是放爾等出來,整個天都城豈不是要屍橫遍野?爾等豈能為了一己私利,不顧全城百姓的死活?”

他倒是說得大義凜然。

林飛雙眼通紅,抬眼看著高高在上的李衛民,恨道:

“李大人,難道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全村數百條性命啊大人……”

林飛緊握雙拳,指甲已經深深紮在血肉中,可他忽然不覺,隻因為心中對冷意已經覆蓋全身。

為何作為縣府令的李衛民,能夠如此冷漠?

“放肆……”

李衛民怒喝一聲,轉身看著身旁的護衛,怒斥道:

“還不將他關進村裏,此次若再有人逃跑出來,爾等也休要再活命了。”

“是。”

眾人心頭一震,連忙開口,

“此次絕不會再放一人離開,即便是一隻蒼蠅,也休想從我等眼中飛出去。”

林飛徹底絕望,李衛民是要他們自生自滅。

他奮力掙紮,可雙拳終究難敵四手,哪怕他的病症已經恢複不少,但還是有些虛弱,更不是這群護衛的對手。

“住手……”

突然,一聲爆喝在他耳邊炸響,塵煙滾滾下,鄭玉林為首,身後還跟著十數人。

他眼中的不甘突然死灰複燃,掙紮得更加拚命,頓時讓羈押他的兩人眉頭大皺。

果然是你……

李衛民見鄭玉林氣勢洶洶而來,雙眼微眯,心中對殺意瞬間彌漫。

當真要與他作對嗎?

李家的怒火,你小小一個鄭家分支,當真能承受得住嗎?

“鄭玉林,你要做甚?”

李衛民眼中欲要噴火,指著鄭玉林嗬斥,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

反觀鄭玉林,見到林飛安然無恙的瞬間,心頭的大石終於落地,作揖道:

“李大人,怎會在此?”

“本官在何處,還輪不到你來管,現在是本官在問你,你來做甚?”

李衛民心中急切,隻想盡快解決後顧之憂,鄭玉林不緊不慢的態度,讓他更加憤怒。

此人就如同攪屎棍一般,你如以往一般,繼續裝傻充愣就好,為何要跳出來阻礙我的好事?

鄭家父子接連遇害,此事多半也與鄭玉林有關,此子心機歹毒,讓他防不勝防。

鄭玉林眉眼一凝,聲音也帶著些許憤怒,

“本公子身在何處,自然也與大人無關。”

“你……”

“此人乃是本公子府上一家丁,不知所犯何事,大人要將人抓捕?”

家丁?

李衛民聞言先是一愣,怒極反笑道:

“本官未曾聽聞鄭府家丁中有此人,況且,此人身染疫病,需嚴加看管。依本官之見,爾等還是莫要與此人有染,否則染了疫病,神仙難救。”

李衛民咬牙切齒,特意將神仙難救四個字咬得極重,便是在提醒鄭玉林,不管是林飛,還是與林飛有關的事情,你最好別問。

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那是本公子的事情,與大人無關。”

鄭玉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根本沒有將李衛民的話放在心上。

隻要桂林村一事曝光,李衛民絕對吃不了兜著走,現在害怕的人是李衛民,而不是他。

哪怕鬧得人盡皆知,最終吃虧的還是李衛民。

私自隱瞞桂林村疫病,對數百村民不管不顧不說,還可以封鎖消息,試圖蒙混過關,豈是一縣府令做得出來的事情?

“放肆……你可知道自己再說什麽?若是放任此人離開,疫病感染了城中其他百姓,你百死也難以贖罪。”

“所以大人的處世之道,便是明明知道桂林村數百人感染了疫病,不尋求醫治辦法,不上報朝廷,便私自做主,將全村百姓封禁嗎?”

鄭玉林眼神森寒,

“這與直接處死他們有何區別?他們所犯何罪,大人依的是大夏哪條律法,可以胡作非為?”

民不與官鬥,哪怕李衛民僅是一縣府令,但也不是自身的鄭玉林能夠比擬,更何況,他身後還有李家氏族。

“大膽,你膽敢汙蔑本官?”

“是不是汙蔑,大人心知肚明?”

鄭玉林針鋒相對,一時之間也是囂張跋扈得很,根本沒有將李衛民放在眼裏。

被鄭玉林如此藐視,李衛民眼中的殺意更濃。

他算什麽東西?

此前淪為天都城的笑柄,現今稍微有些成就,但也是區區一介商賈,怎敢與自己作對?

“你若現在退下,本官可既往不咎,可你若執迷不悟,休怪本官不客氣。”

“李大人,本公子也奉勸你一句,這數百條人命,你當真背得起嗎?”

鄭玉林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長身而立,風姿翊翊。

林飛雙眼含淚,看向鄭玉林的眼神充滿感激,心中也是萬分後悔。

他做夢也沒能想到,鄭玉林居然肯為了他們,與李衛民交惡。

“本官能否背得起,便不用你來操心,來人……將人關進去,若有人膽敢阻攔,格殺勿論。”

李衛民拂袖,眼中冷意連連,哪怕就此殺了鄭玉林,他也有說辭。

可就在眾人劍拔弩張之時,一道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鄭玉林也鬆了口氣。

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