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轉個彎打劫
馬車一路行駛，鄭玉林心事重重，與周安民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與平日裏相較，他今日的話語雖然不多，但一問一答都恰到好處，周安民一時也沒有在意。
約莫一刻鍾，馬車便緩緩停靠，鄭玉林等人從容下車，抬眼便瞧著眼前的朱紅高門，高大巍峨，兩側還立著兩隻石獅，令人望而卻步。
姚斌身材高大，據說是行伍出生，性情裏有著將士中常見的豪爽，但鄭玉林瞧見他的第一眼，便覺得此人是麵寬心細。
與姚斌一行的還有一位年輕公子哥，鄭玉林細細掃了幾眼，那公子哥麵容白皙，五官若是單獨拎出，便沒有獨特之處，可拚湊在一起，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秀。
這便如同，品茶需要好水，品酒需要好伴的緣故。
隻不過，這公子哥見鄭玉林的眼神，不知為何，有幾分疑惑，又有幾分嫌棄。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名聲在外，在心裏已經落了印象。
“見過姚大人。”
鄭玉林與周安民異口同聲，同時作揖拜見。
姚斌擺了擺手，爽朗的笑聲極具感染力，
“不必客氣，這是在內府，沒有諸多規矩，你們且隨意一些。”
周安民拱手，姚斌則上下打量了鄭玉林一番，笑道：
“想必，你便是鄭家那二小子鄭玉林吧？”
鄭玉林眉眼微垂，“正是小子。”
“來人，看坐……”姚斌的聲音在府中回**，鄭玉林與周安民對視一眼，均入座在姚斌下首。
兩人的神色多少還是有些拘謹，鄭玉林身子微傾，唯有半邊屁股落坐。
可他一坐下不久，站在姚斌身側那公子哥就一雙眸子盯著鄭玉林，沒有片刻的鬆懈。
“這是老夫的愛……”
他笑著向鄭玉林介紹公子哥的身份，
“獨子姚柏軒，你們都是年輕人，日後可多親近親近。”
姚柏軒眸子明亮，不染一絲塵埃，卻突然冷哼一聲，鄭玉林有些莫名，不知道是否在哪裏得罪過此人。
為何見了他，情緒波動得如此厲害。
他摸了摸鼻子，姚斌則輕咳一聲，看著鄭玉林道：
“鳳凰山的事情，安民與老夫提了一耳，隻是不知，你有何良策，能夠徹底解決這窩匪徒？”
他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便入了主題，想必這件事情對他而言，也是極為上心。
“是否是良策，還需姚大人評點，小子隻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還需大人完善一二。”
“你且說來聽聽……”
鄭玉林不驕不躁，言辭之間也將姿態放得極低，姚斌心中暗暗點頭，表麵卻不動如山。
“小子幾日前去過一趟鳳凰山，與山上的當家有過照麵，這窩匪徒之所以占山為寇，攔路搶劫，唯一的目的便是為了生存，若是官府當真不留餘力，將他們鏟除也是在朝夕之間。
若要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唯有勸說他們改邪為正，從此踏入正途。”
鄭玉林這番引導，卻惹得姚柏軒有些不快。
隻見他臉上帶著不滿，對鄭玉林的話嗤之以鼻，
“想讓這窩匪徒改邪歸正，說得倒是輕巧，若是這麽容易，又豈能放任他們為禍一方？”
要讓他輕易相信，這窩匪徒能夠良心發現，從此不再有暴行，便如同天方夜譚。
姚斌頷首，周安民也麵不改色，三人同時看向鄭玉林，鄭玉林也不緊不慢，沒有絲毫膽怯，反而對姚柏軒的意思表示理解，
“姚公子所言極是，想輕易讓他們轉變，難度確實不小……可若是能保證他們的溫飽，與官府的關係，從敵對轉變成供給，與途經的客商之間，從燒殺搶掠，轉變成護送呢？”
姚斌似懂非懂，“如何供給？是要官府養活他們？這窩匪徒無惡不作，途經的客商又怎會輕信他們？”
鄭玉林搖了搖頭，心中微微歎息，
“並非要官府供養他們，而是由他們為官府提供賦稅。至於途徑的客商，隻要合情合理，從此以後嚴加約束，必然不會有之前的問題。”
鄭玉林見姚斌沉默，知道他目前也聽得雲裏霧裏，隻好連忙解釋。
“眾所周知，想致富，必然要先修路。”
鄭玉林一眼掃過眾人，見眾人的目光全部在他身上，則繼續道：
“這些年，天都城中的經濟蕭條，稅收也是大夏同等城池中的末位，途經的商戶走卒，對鳳凰山這窩惡匪是聞風喪膽。若不是大人管製有方，恐怕早已民怨四起了……”
姚斌聞言，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好話誰都愛聽，可姚柏軒卻眉頭微皺，看向鄭玉林的神色更是不喜。
鄭玉林也不管不顧，繼續道：
“小子去過鳳凰山，途經天都城與川州百裏路途，一路上顛簸難行不說，還要時刻擔憂匪徒搶劫，既耽誤了時辰，又怕這一路不太平，隨時都有血本無歸的風險。若大人也是商人，可願意來天都城經商？”
“你這話好沒道理，大夏境內，並不是僅有鳳凰山這一窩惡匪，難不成其他地方的商販走卒便能安全無恙？”
姚柏軒聽了大概，便出言反駁，但他言語中的意思，卻是事實，鄭玉林雖無法反駁。
卻反問道：
“姚公子所言的確是事實，可我們為何要與下比？而不與上爭呢？”
“如何爭？”
姚斌脫口而出。
若是能夠將天都城經營得井井有條，對於他來說，也是一份難得的政績，他本就是行伍出身。
在眾多文官中，就不怎麽受待見，特別是處處還要受世家大族製約，許多事情，也力不從心。
“其一，自然是先修路。”
“修路？修路所需耗費巨大，城中的賦稅本就薄弱，若是想湊足這筆銀兩，勢必要增加百姓的賦稅……屆時，豈不是民怨四起？”
姚斌眉頭大皺，
“此路怕是行不通。”
此時，周安民也點頭附和，“難度確實太大。”
鄭玉林心說，難度當然大，不大的話還與你們談什麽？
“俗話說，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人隻要答應修路即可，至於花費，不用大人一分一毫。”
“此話當真？”
周安民心頭狂跳，姚斌卻失聲問道。
修路耗費巨大，且平日裏的維護，也不是一筆短小的數目，若是增加天都城的財政負擔，他斷然不敢輕易答應。
可若是分毫不出，就能完善，那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名聲、政績……他兩個都能占？
可這大餅又豈是那麽好吃的？
“小子不敢口出狂言，修路與維護的事情，交由鳳凰山這窩匪徒，大人可派人督辦。”
姚斌眼前一亮，卻又覺得疑惑，
“他們在鳳凰山待得好好的，為何要做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眼下卻是吃力不討好，但可以為長遠計，為子孫後代計……”
鄭玉林笑著點頭，然後繼續解釋：
“路修好之後，既改善了天都城附近的環境，也能促使商販走卒經營，一舉兩得。”
鄭玉林頓了下，
“當然，修好的道路也不是完全開放，但凡途經的商販走卒，必須交付過路費，而這筆過路費則分兩個用途，少部分交由鳳凰山處置，大部分作為賦稅，上繳天都城所屬。”
“你這豈不是轉個彎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