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死不足惜

“混賬東西,青天白日的,你不在書房用功,卻在這吃酒玩樂?”

清晨的日光泛著柔和的光澤,在冷風蕭瑟中卻如此微不足道。

然周同生端坐於庭院的涼亭下,身體卻沒有絲毫不適,反倒是身後跟著左右服侍的婢女,在瑟瑟發抖。

周安民透過庭院中的月亮門,目光落在周同生身上,隻見他開懷暢飲,似乎遇到了喜事。

可周安民橫眉冷對的一聲嗬斥,周同生頓時是一個激靈,條件反射般從涼亭的石凳上彈了起來,

“父親!”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婢女也驚魂不定,低頭不敢多看周安民一眼。

“孩兒剛剛做完功課,這才休息了片刻。”

周安民冷哼一聲,嗬斥聲更嚴厲,

“還敢辯解?”

“孩兒不敢,孩兒確實剛剛做完功課,隻是……”

周同生小心翼翼地看來周安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不敢讓後者看到他閃爍不定的神色。

隻怪他此刻的心情實在太好,這才忍不住在庭院中飲酒,豈料……這才稍微放縱,周安民便聞著酒味尋來了。

當真是不妙……

“隻是什麽?有話便說,吞吞吐吐地做甚?”

“孩兒剛剛得到消息,據說是鄭文耀遇襲,如今生死難測,這才忍不住心中的歡喜。”

周同生與鄭文耀素來不和,特別是黑夜中暗中偷襲,兩人的關係已經水火不容。

“什麽?”

周安民心中震驚,婢女聞言也趕忙欠身告退,他又驚疑不定道:

“消息可屬實?”

“昨夜,鄭文耀在東直門遇襲,連隨行的護衛也一並被人給殺了,至於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夜襲?

鄭文耀隨同兩名護院被殺了,而他也生死不知?

如此大事?

周安民心跳如雷,看著周同生臉色一變再變,

“此事可與你有關?”

周同生腿肚子一軟,搖頭如同搗蒜,放些狠話他自然信手拈來,若是真要下死手,他也知曉分寸,

“不是……此事與孩兒絕無關係,昨夜孩兒與周煥一同回府地,中間並沒有任何停留,也不曾見過鄭文耀。”

周煥便是跟在周同生身邊的山羊胡。

如此大事,周同生斷然不敢欺瞞於他。

隻要詢問周煥,事情便可以水落石出,再者說,暗中襲殺鄭文耀,他還沒有這個膽子。

那會是誰?

昨夜在無雙拍賣行,與鄭文耀矛盾最深的便是周同生,如今最可疑的也是他。

至於其餘人,哪怕與鄭文耀有些口角,也不至於下此殺手。

“鄭文耀得罪的人不少,想殺他的人實在太多,被人殺了也屬實正常。”

鄭文耀的死,於周同生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他這才開懷暢飲,借此表達愉悅的心情,

“再者,他前些日子,還活生生逼迫的西門村林氏娘子懸梁自盡了。此人壞事做盡,被人尋了仇,也是意料之中。”

西門村林氏?

周安民眉頭大皺,怎麽又牽連到了西門村林氏?

那日林氏懸梁自盡,有人來報官,他讓仵作去了一趟,結果確實是那林氏自盡,與他人無關。

“昨夜你離開無雙拍賣行的時候,鄭玉林可還在?”

周同生不解,但也如實回答,

“他自然還在,我走之後,李衛民和鄭文耀都在,我到樓下才見到鄭文耀從樓上下來,然後就朝著東直門的方向走了。”

難道不是他?

周安民雙眉簇的更緊,周同生則補充道:

“當時周煥也在,他可以為孩兒作證。”

說曹操,曹操便到……

哪怕這天地冰寒至極,此刻周煥卻揮汗如雨,一路小跑就到了周安民的跟前,臉上的神色除了擔憂之外,還有驚恐,

“老爺,出事了。”

“可是鄭家鄭文耀出事了?”

“老爺已經知曉了?”

周煥一怔,狐疑的目光在周同生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瞬間將這個危險的想法甩開。

昨夜周同生的一切行徑言辭都與他有商有量,更沒有任何私自行動的機會,再者,從坊間的傳聞聽來。

殺鄭文耀三人的乃是高手,絕不是周同生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可以做到的。

周安民頷首,周煥擦拭著額頭的冷汗,平複了一下心情,

“如今,鄭家四處尋找凶手,但凡有生麵孔,也不問緣由,先抓了再嚴刑審問。眼下,整個天都城已經人人自危。”

“李衛民如何反應?”

周安民雙眼微眯,心中自然有怒氣升騰,鄭淼無官無職,哪怕鄭文耀遇襲殞命,他也沒有任何資格私自抓捕審問嫌疑人。

更何況是如此大規模,不問是非緣由的排查?

豈不是要攪得滿城風雨?

“說來也是奇怪,小人剛剛得知消息的時候,也想著李大人恐怕會竭盡全力,協助鄭家查詢凶手的下落,然而事情卻恰恰相反。”

李衛民一向與鄭家交好,上次更是為了幫鄭文耀脫罪,不惜得罪周安民。

如今鄭文耀遇襲身亡,李衛民盡力協助破案才是,為何要阻攔?

難不成,狗咬狗,一嘴毛?

“李衛民為何要這樣做?”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安民一時也拿不定李衛民的目的,但其中必有深意,否則……以李衛民的精明,不可能這個時候阻攔。

如此作為,豈不是要得罪鄭淼,與他徹底交惡?

此時此刻,鄭淼恐怕已經徹底瘋狂了。

“小人也是費解,不過……坊間也有傳聞對二公子很不利。”

周煥小心翼翼地撇了周同生一眼,瞧著他臉上還有隱藏不住的喜色,便知道,鄭文耀的死,於二公子而言,實在是大快人心。

可人言可畏啊!

“與我何幹,又不是我殺的他。”周同生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周安民麵色瞬間陰沉下來,他自然能夠想到,坊間的傳聞,多半是說鄭文耀與周同生二人之間的恩怨至深,從春滿樓打架開始。

直到昨夜的無雙拍賣行,二人還在言語上互不相讓。

哪怕周同生沒有親自出手,也可以買凶殺人。

“閉嘴,你懂什麽?哪怕不是你殺的,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你脫不開幹係。”

周安民怒喝一聲,指著周同生,越想越氣,

“能夠悄無聲息地殺了鄭文耀三人,此人的身手必定不凡。從今日開始,沒有老夫的允許,你不得私自出府半步,否則打斷你的狗腿。”

“我……”

周安民雙眼一瞪,周同生便覺得後背濕冷,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不敢再有半點不是。

“你先下去吧!”

周同生如負重釋,頭也不回地離開。

待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周安民這才看著周煥,肅然道:

“不管是誰殺了鄭文耀,你且好生注意李衛民的舉動。”

“若鄭家前來討要說法呢?”

周煥不無擔憂,鄭淼若狗急跳牆,覺得殺害鄭文耀的凶手與周同生有脫不開的幹係,如何應對?

周安民卻不以為意,

“說法?他有何資格來討要說法,無憑無據,他便是心中有怨恨,也隻能忍著。”

風水輪流轉,那日周同生傷重,鄭淼不也是自顧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