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淩宜生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其間高音和方翠分別來看望。淩宜生和方翠談到畫時都極為投緣。一次方翠自薦要給淩宜生當模特,淩宜生大喜,問方翠以前是否當過。方翠說在美院時,學員們偶爾會客串一下。

出院後幾天,淩宜生把臥室裏的背景布置了一番,正打算讓方翠過來,高母卻從親戚家回來,每天也不出門,纏著淩宜生教畫,淩宜生不好推脫。這天方翠打電話來,說學校組織學員去敦煌參觀,估計要一段時間回,淩宜生隻得把這事給放下了。又過幾天,省城的一位朋友給淩宜生寄來一封信,告訴他單位已發出通知,說他再不回去,單位將予以除名。淩宜生衡量再三,決定置之不理,一邊催促陳章幫自己找個工作,在益州這幾個月,開銷已用去了大半。

秋天的太陽清清淡淡地照著,照得人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疲憊感。“秋風吹已倦,倦意又秋風。”淩宜生壓不住一日日襲來的困乏,在鳥市買了一對鳥兒來玩,玩來玩去弄死一隻,甚感無趣,開了籠門將那隻獨鳥放飛而去。又換了支口琴吹,吹得口幹舌燥,更覺得精神恍惚與悵然。

在街上,見那些在大酒店門前站得筆直的男職員,淩宜生心裏湧現出幾分感觸。這些職員的臉上麻木,與那塊寫著“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牌子一樣,沒有一絲生氣。淩宜生想象如是自己站在那裏,不知會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

淩宜生慢慢喝起了酒,每天喝得東倒西歪、迷迷糊糊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高音暗暗注意著淩宜生的變化,每次淩宜生喝得醉了,就打發兒子去買一些醒酒的水果,端在淩宜生麵前。淩宜生並不吃,醉倒了就睡,難受時嘔吐掉一堆汙垢的東西後,便出去散步。

這天傍晚,高音敲響淩宜生的門,進去坐下,談起自己的婚姻,不停歎息。淩宜生隱隱也知道她的一些事,並不敢細問,隻覺得這女人不容易。快到吃晚飯的時候,高音終於開口說,明天想請你幫個忙?淩宜生滿口答應說,沒問題。高音麵露欣喜,說你知道我以前有個丈夫。淩宜生心想,這不廢話嗎,沒丈夫你兒子從哪裏來的。高音說,我和他早就離掉了。可是這段時間他不死心,又來要和我複婚。我媽也不理解我,我壓力很大。淩宜生惶惶地應著,我知道。高音說,我不想複婚,也不想見到他。淩宜生小聲地問,你不會是要我去揍他一頓吧?高音笑道,打人又不能解決問題。淩宜生說那要我幫你什麽?高音說,我隻是想讓他死心,不來煩我,我有他家一把鑰匙,想還給他,又不想一個人去。淩宜生明白過來,說你是想我陪你一起去?高音笑了,說你真聰明。我想讓你扮成我男朋友,告訴他我們就要結婚。當然,這隻是演戲,如果不影響你的話。淩宜生不加思索地回答,這當然可以。

第二天,倆人穿戴整齊,高音很費心地弄了一番,看上去更像一個要結婚的女人,淡妝紅唇,一臉春風,比往常要年輕幾歲。到得那男人的家門口,淩宜生有些緊張,說感覺像在拍電影。高音挽住他的胳膊直笑,說那就看你的演技了。見到那男人,淩宜生有了信心,吹噓自己一番,高音也親昵地靠在他的肩膀。那男人有些呆,沒有多說話,默默接過鑰匙。

淩宜生感到意外和索然。臨走時,他握住男人的手說,其實你也是個不錯的人,相信能再找到一個稱心的女人。男人說,我沒有這個福分啊!悲觀的樣子不由讓淩宜生產生幾分同情。

回來後,高音燒了幾個好菜,算是對淩宜生的感謝。高母惋惜無遺,說你們畢竟也是結發夫妻,還有了小遲!淩宜生不好說什麽,見高音正對自己微笑,說高音這麽好的人,伯母還怕她會找不到更好的男人嗎?高母神色黯然,忽然問淩宜生,你還沒成家吧?淩宜生說,忙來忙去的,也沒去想這個事,更沒碰上合適的人。高母看一眼高音,想說什麽,卻又沒說,很久才歎出一聲,我老了,也沒用了,要是你父親還在世,你也不至於這麽固執。高音惱了,說媽,你是不是糊塗了,感情又不是吃飯吃菜,能隨便將就的。

高母不再說什麽,拉了外孫去看電視。

飯後,高音到淩宜生屋子裏,對他說,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看,見你這段日子整天喝酒,精神也不好,這樣會悶出病來的。淩宜生強笑一下,說隻是偶爾有點煩惱。高音說那你是不把我當朋友了?淩宜生觸動心情,說了在省城的一些事。高音恍然大悟,說原來這樣,還真當你是藝術家呢!淩宜生尷尬地笑笑,說你以為我是在這裏租房搞創作吧。高音點頭,又說,這事我看也不大,你不用擔心,我來幫你解決吧。淩宜生很驚訝,說你有辦法啊,什麽辦法?高音說,我父親在省城有一位好友,最近當了市委副書記,我是他幹女兒,去找找他興許有用。淩宜生高興起來,說如果能去掉這塊心病,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高音故意問,要用一輩子嗎?隻怕到時你早忘我是誰了?

淩宜生發起誓來,說絕對不會的!他跑到客廳,在櫃子裏尋了一杯酒喝。高音跟出來說,你也先別高興得太早了,能不能解決還難說呢。淩宜生喝著酒,說沉浮早已注定,即使開心一下也好。

倆人分自去睡。淩宜生睡了一會,並不能睡著,耳邊聽著外麵的蟲子叫,起來到院子裏逛了一圈,抽了根煙。來到高音睡得那間屋子前,記得幾天前竊聽洗澡之事,心裏不覺動了一下,伸手推了推門,門上的鎖竟沒有拴住,輕輕地搖開了。月光從窗子外照進來,高音穿著一件睡衣睡得正熟,小腹上搭了一條白色的毛巾毯,胸前挺著一對飽滿挺拔的**。淩宜生咽了一口唾液,待在門前猶豫著半天,見高音轉了一個身,慌忙跑回了屋子。

不日高音就請假去了省城。

閑等中,淩宜生把這事告訴了陳章,陳章拍著大腿說,這就好了,有市委副書記出麵,還有什麽不能解決。淩宜生不敢太抱希望,說也不見得,一個幹女兒有多大麵子。陳章分析說,這你就不懂,幹女兒更好,親生的還不一定好辦,如果高音求他的事辦不到,他這個幹爹就很沒麵子。再說你那件事又不是大事,能緊則緊,能鬆則鬆。聽這麽一說,淩宜生寬慰許多,直盼高音快點回來。

等來等去,高音終於回來,看她臉色,淩宜生猜不出順不順利,高音也不說細節。當夜,淩宜生正在屋子裏看書,高音突然闖進,把門掩上,說我想問你件事兒。淩宜生趕緊坐好,不安地看著高音,擔心她說出一些不利的消息。高音安慰道,你放心,那件事基本上已經解決了。淩宜生鬆了口氣,猛想起什麽,說是不是房租要交了?高音瞪他一眼說,跟我說這個。淩宜生不再吭聲,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高音說,你認為我這個人怎麽樣?淩宜生說很好啊,聰明能幹,是個做大事的人。高音直視著他問,真的?你真的認為我很好?淩宜生說,當然,要不你丈夫怎麽要與你複婚呢。高音說,你別提他,他現在不是我丈夫了。

倆人靜靜坐了數十秒鍾。高音輕輕地說,你那天晚上,進了我的屋子,我都知道的。淩宜生大窘,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上。高音盯著他說,你為什麽,不敢進來?淩宜生抬眼看了她一下,她也正看他,眼睛裏閃著鼓勵的光芒。

淩宜生深吸口氣,猛地伸手將高音抱過來,放倒在**。高音雙臂勾住淩宜生的脖子,輕輕喘息,淩宜生解開她的衣裳,見是一對精致繡邊的胸罩,中間擠出一道誘人的乳溝。高音漲紅著臉,閉著眼睛,仰麵橫體倒下,展開身體讓淩宜生做盡各種動作,幽幽地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男人。淩宜生大汗淋漓地趴在她的身上,喃喃地說,我以為,總有一天我會強奸你的。高音把手放在淩宜生寬寬的胸脯上撫摸,說自從見到你以後,我就更下了決心不和那個男人複婚。淩宜生昏昏欲睡,似聽非聽地“嗯”了一聲。

高音推了推淩宜生,說你知道我在幹爹麵前怎麽說你嗎,說你是我老公。淩宜生鼾聲已起,漸入夢境。高音皺了皺鼻子,起床穿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裏想著剛才的事,不覺湧上陣陣甜蜜。

有了這層關係,淩宜生在高家少了幾分拘束,高音臉色一天天變得紅潤,說要把淩宜生調到益州來。淩宜生也感到在省城活得並不如意,樹挪死,人挪活,換個地方也新鮮,但又認為這樣要欠高音太多,正猶豫不定,高音竟然把他的戶口遷到了高家,等淩宜生真正反應過來,高音已提出要和他結婚。淩宜生這才傻了眼,對結婚沒有一點思想準備,推說算過命,一年之內不宜結婚。高音將信將疑,說一年就一年,十年你也是我的人。

淩宜生大釋,聯想起高音雷厲風行的舉措,暗暗有些懼怕。感激之心,不由變得淡薄。同時覺得一陣陣的煩躁,就去找李景衛和陳章商量做生意的事。李景衛說,我可是做不來生意的,買個菜我都算不清。陳章說,你那件事剛完,就有這份精神?淩宜生拍拍口袋說,總得吃飯啊,你們若是不肯幫我,那我可要行街乞討了。

三個人談了一會錢的問題。陳章說淩宜生太迂腐了,能幫他的人有很多,比如說房東的女兒,在區委當秘書,結識很多官場人物,在益州人緣也不錯,肯定能幫上很多。淩宜生趕緊擺著手,說不要提她,她會幫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不想撒謊,她的魄力讓我害怕。陳章說,我知道,她是看上你了?

淩宜生隻好老實地點頭。李景衛問,你欠她的人情?陳章說,我覺得這女人不錯,不是我打擊你,別看你會畫一點畫,很多方麵你並不行,別太清高了,你需要一個能幫你的人。淩宜生說,我沒想過要跟這個女人生活,我對她不是很了解,她的性格我一下接受不了。李景衛頻頻點頭,說那當然,倉促的婚姻大多不幸,要不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多悲傷的愛情故事呢。淩宜生笑道,我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三人歡暢大笑。

陳章笑得最響,笑完後嚴肅地說,眼下我倒有一個生財的機會,看在朋友的情分上,向你們透露透露。李景衛趕緊湊前身去問,什麽樣的機會?陳章賣關子說,到時候帶你們去看一個地方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