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買東西

沈翠跟刺蝟租了房,紅蓮兩口子跟紅麥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沒租房子的時候,他們隻能吃食堂,大廠子食堂也不錯,可是米多麵少,紅蓮兩口子還湊合,紅麥吃慣了麵飯,就老是覺得吃不飽,也吃不好。當然也可以去外麵街上吃,愛吃什麽買什麽,想吃哪家吃哪家,自由自在得很,不過都是小飯館或者攤點,偶爾吃一次兩次還行,吃多了又擔心不衛生,不一定吃出什麽病來。

現在沈翠兩口子有了房子就不一樣了。

想吃什麽飯菜就可以動手做,雖說隻有星期天或者不加班的晚上才行,但畢竟可以吃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又是自己親手做的,心裏肚子裏別提有多舒坦了。

不光吃,就連星期天也有了消閑的去處了。

去年,趕在星期天紅蓮兩口子到處隨便走走,紅麥跟著怕不方便,隻能一個人,多數時候都是去工友司馬月玲的出租房玩,雖說有了地方,可說到底是工友的地方,玩起來束手束腳的就不敢那麽隨便。現在不同了,自己親戚的家,跟自己家差不了多少,想咋的就咋的。有了這個方便,就連紅蓮兩口子也不願意到外麵玩了。

沒過多長時間五個人就覺得滿當當的房子缺了一樣不該缺少的東西——電視機,一等第一個月工資發下來,兩口子就馬不停蹄地跑到街上買了一台彩電,尺寸不大,自然不算太貴。事實上,廠裏餐廳也有電視,隻要有人就會打開,可惜人多眾口難調就隻能隨機看一個節目。現在自家有了電視就方便多了,想啥時候看啥時候看,想看什麽看什麽,隻要不影響上班想看多久看多久。

沒有電視機的時候,五個人隻能丁是丁卯是卯的,想活絡點氣氛都活絡不了,都是自家親戚,過分的玩笑開不了,場麵就有些幹巴巴的。比如聊天,這個人知道的那個人差不多也知道,要是那個人也不知道的話當然可以聊,但天天在一起有多少東西聊不完呢?到了星期天在沈翠家就是玩的,可是沒什麽好玩的,就隻有聊天,沒有了可以聊的東西自然很尷尬。

當然,除了聊天還可以打牌,紅麥不會,就隻有沈翠兩口子對紅麥兩口子。可是打牌也有打夠的時候,按紅蓮的說法打一天牌弄得頭昏腦漲的比幹活還累。紅蓮嘴裏的打一天牌其實並不是真的打一天牌,隻是說打牌的時間長,比如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或者大半個上午或下午。那麽剩下的時間呢?固然,他們可以圍著開發區隨便走走,可是走過幾次就走得熟透了,再去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聽說要買電視機,紅蓮第一個讚成,還讚助了五十塊錢。

紅蓮突然心血**的舉動讓紅麥為難了。紅麥當然也讚成買電視機,隻是沒想到侄女買東西紅蓮會讚助錢,一碗水端平的話紅蓮讚助錢自己應姐姐的自然少不了也要讚助錢的。再者,對沈翠來說紅麥紅蓮是一樣的,都是長輩,都是姑,紅麥還是大姑,是該起帶頭示範作用的,現在壓尾的反而竄上來帶頭了,帶頭的再不表示就說不過去了。紅蓮說她讚助是因為高興,也隻是個人意思,沒別的。可是,論起親戚總共隻有三家,又都是一樣的親一樣的切,根本分不出遠近,眼下一家是買主,一家讚助了,獨獨剩自己,不意思意思麵子上怪不好看的,再說,電視自己也是要看的嘛。最後,紅麥表示自己也讚助五十塊錢。

雖說五十塊錢是紅麥自己願意讚助的,可心裏還是有點怪舍不得的,也怪不是滋味的。就拿紅蓮來說吧,她雖然讚助的也是五十塊錢,可她代表的是她兩口子,兩個人,平均下來就一個人隻有二十五塊錢了。自己呢?一個人就是五十塊錢啊!錢多出一半,電視卻不能多看一半,虧是吃定了,可是又不好說出口,隻能在心裏憋著。這讓她想起沒事的時候沈翠曾經給她出過的一道腦筋急轉彎題來,說人吃了什麽最心疼?紅麥開始很稀奇,吃東西會心疼?怎麽可能嘛。等弄明白心疼就是舍不得才懂了,猜了很多很貴很稀罕的吃食,但沒有一樣是對的。直到紅麥再也猜不出來了,沈翠才給出答案,吃虧。紅麥當時沒覺得什麽,就笑笑。現在想起來,可不是嗎?哪怕五塊錢的東西,或者五毛錢的東西,隻要自己覺得吃虧了,都會心疼得不得了!反過來,哪怕是五十塊錢的東西,五百塊錢的東西,隻要自己不覺得吃虧就會心甘情願笑逐顏開拍手稱快的。

別看五十塊錢不多,紅麥一表示讚助,沈翠馬上高興得直蹦,一下摟住她嚷嚷起來,大姑,你可真疼我!

有了電視機果真不一樣了。

想聊天可以繼續聊天,想打牌可以繼續打牌,聊天沒了話題,牌打厭煩了,就可以看電視,尤其對紅麥來說更是非同一般。紅麥嘴笨,聊天的時候她多數時候都是靜靜地聽著,打牌的時候她就隻有看的份兒了。紅麥其實對打牌沒啥興趣,看打牌實在是不得已,怎麽看都看不出興味來,有了電視她就可以津津有味地看了,甚至討論電視劇裏的人物來。

這不,紅麥和紅蓮兩口子又來了。

沈翠兩口子正在洗衣服,看見三人走過來也沒有停下手,畢竟天天見麵,他們又來得多了,沒必要那麽客套,就簡單打了個招呼,知道他們是來看電視的,就讓他們自己開。三人也不客氣,進屋就打開電視興致勃勃地看了起來。

沈翠兩口子洗完衣服,晾好,在屋子裏待了一會兒說,您看吧,我跟刺蝟出去有點事兒。

紅蓮說,有事辦事去唄。

沈翠兩口子就走了,剩下紅麥跟紅蓮兩口子依舊看電視。以前這種情況也不止一次了,沒必要客套,也沒必要拘束。事實上誰都沒有客套,拘束,這不紅蓮看了一會兒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脫了鞋上了床,把被子一挪,斜依著躺下了。賴貨就順勢坐在床沿緊挨著紅蓮,過一會兒看看她,再過一會兒也挨著紅蓮斜斜地倚在被子上,再過一會兒把緊挨著紅蓮的手輕輕地摸著她。那時候雖然開春了,但天氣還沒轉暖,房子門口又是朝北開的,久坐不動還是有些涼意的。過了不多長時間賴貨就蹭蹭磨磨地也把鞋脫了,跟紅蓮一樣上了床斜倚在被子上,順手把另一雙被子打開蓋在了兩人身上。紅蓮顯然很滿意,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又過了一會兒,紅蓮突然說,姐,你給我買點東西去吧。

紅麥一直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盯著電視看得興致盎然的,直到紅蓮叫了幾聲才扭過頭來,問,啥?

紅蓮說,我身上來了,忘了帶了,你給我買一包去吧,我不想下去了。

紅麥初聽紅蓮要她替她買東西還有點不高興,怪紅蓮不肯使喚賴貨,一個大男人總比女人跑得快,再說又是自家男人應當應分的事兒嘛,又聽紅蓮一解釋就釋然了,衛生巾是女人家用的,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買?於是爽快地答應了。

紅蓮用肩膀扛了賴貨一下,說,掏錢!

紅麥說,不用,我兜裏帶的有錢。

紅蓮說,有錢也不能用你的!

賴貨就把錢包掏出來,問多少錢啊?

紅蓮說,二十吧,別不夠了。

紅麥接了錢,說,使不完的錢。

賴貨客套說,那就麻煩你了,姐。

不麻煩。說著話紅麥已經走出屋子了。

紅麥一走,賴貨反手關上門,轉過身就衝著紅蓮笑了。

紅蓮說,這回如勢了吧?

賴貨誇讚說,還是俺老婆子有辦法!

紅蓮說,都是你,摸,摸,摸,摸得人都受不了了。

賴貨嬉笑說,那就對了!都兩個多月了,叫誰誰受得了啊?我都快憋瘋了!

紅蓮說,有恁厲害?

賴貨說,可不咋的?你摸摸,這都硬成啥了?

紅蓮說,你就恁些出息。

賴貨嚷道,你不想啊?

紅蓮說,不想。

賴貨盯著紅蓮的臉問,真的?

紅蓮說,真的。

賴貨說,我日,那你還是個女人嗎?

紅蓮說,我不是女人,你娶我弄啥呀?

賴貨衝紅蓮討好地笑了,說,你不是女人,你是俺老婆嘛。

紅蓮說,還知道我是您老婆啊?

賴貨被紅蓮自稱老婆說得亢奮起來,扯著紅蓮的衣裳說,一張床滾了多少年了,咋可能不知道?哪兒有個痦子哪兒有個麻子我都一清二楚的!

紅蓮說,知道老婆是啥意思嗎?

給我暖腳的女人唄。賴貨說完看紅蓮的臉色不對,忙說,我也給你暖腳嘛。他們老家老輩的夫妻都是反向睡在同一個被筒裏,彼此自然要給對方暖腳,以至於連結婚都說是找個暖腳的。

紅蓮說,你聽過人家咋說女人的嗎?

賴貨問,咋說的?

紅蓮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給你當老婆,是要你養活的啊。

賴貨說,我沒養活你嗎?

紅蓮說,你養活了嗎?

賴貨說,沒有嗎?

紅蓮說,你養活個屁!我自己在養活我自己,還幫你養活家!

賴貨說,是啊,我知道俺老婆辛苦了。可是我勁都伸完了,就恁大本事啊!要不,你跺我兩腳出出氣吧。

紅蓮就笑了,媚道,樣子。

賴貨說,樣子不好,能娶到你就中唄。

紅蓮就笑了。

賴貨說,趕緊吧,要不一會兒咱姐就回來了!

俗話說,說曹操曹操到,賴貨話音沒落地紅麥就回來了,門咋關上了?

賴貨趕緊收拾了一下,打開門說,多會兒有點冷。

紅蓮趕緊跟紅麥搭話,買著了?

紅麥把手裏掂的裝著衛生巾的塑料袋往紅蓮跟前一遞說,給。

紅蓮接了,問,錢夠嗎?

紅麥說,使不完,找回來的零錢都在袋子裏頭哩。

紅蓮說,趕緊歇歇吧。

紅麥坐下來,問,放到哪兒了?

紅蓮知道紅麥問的是剛才看的電視劇,可這會兒在跟老公賴貨商量事兒根本沒顧上看,隻好隨口胡謅了一通。

紅麥說,咋放恁快啊?

紅蓮說,是啊,快慢咱都不當家啊。接著看吧。

紅麥看紅蓮沒有要動彈的意思,就催促說,趕緊換上吧,別叫衣裳弄髒了。

紅蓮哦了一聲,仍然一動不動。

紅麥看了看賴貨,說,你先出去。

賴貨問,出去弄啥?

紅麥生氣了,說,她換個東西,你在這兒不方便。咋恁沒眼色啊?

賴貨心裏說,還不知道誰沒眼色哩?你在這兒才不方便,知道嗎?

出去啊!紅麥見賴貨不動彈,提高了聲音催道。

賴貨木著臉看了看紅蓮,又看了看紅麥。

紅蓮說,你先出去,等一會兒再過來。

紅麥這時才發現賴貨木呆呆的沒一點喜色,就問,咋了?您倆格了?

紅蓮說,沒有,都是多大的人了還格個啥呀?

沒有就好。紅麥說完又催賴貨,你先出去吧。

賴貨又看了看紅蓮。

紅蓮就衝賴貨笑了一下,擠了一下眼。

賴貨愣了愣,馬上走了。

姊妹倆又看了一會兒電視,紅蓮假裝著問,幾點了?該做飯了沒有啊?

紅麥說,你不是有手機嗎,看看就知道了。

紅蓮就把手機拿出來看了,忽然叫起來,哎呀,快沒電了。這個死賴貨,也不知道衝衝電。

紅麥說,沈翠這兒不是有充電器嗎?找出來用唄。

紅蓮說,沈翠的手機跟我的不是一個牌子,充電器也不一樣,不能用。

紅麥盯著電視哦了一聲,不言語了。

紅蓮說,姐,你再跑一趟,去寢室裏叫我的充電器拿來吧。晌午飯就不叫你沾手了,?等著吃現成的了。中吧?

沒事。紅麥說著話站起來走了。

紅麥走了沒一會兒,賴貨一閃身就進來了,一邊關門一邊對著紅蓮豎起了大拇指。

紅蓮羞道,還說哩,要是叫咱姐知道了,還不賴死人啊!

賴貨說,這有啥賴的?誰家兩口子不辦事啊?是她自己沒眼色!

紅蓮說,好了,別說她了。你有眼色?

賴貨呆了一下明白過來,猛地朝紅蓮直撲過來。

紅蓮卻突然停下來自語似地說,不中啊。

賴貨一愣,問,咋了?身上真來了?

紅蓮說,不是……

賴貨急急地打斷她問,那還有啥不中的啊?

紅蓮說,這不是咱家……

賴貨說,這當然不是咱家!

紅蓮說,這不是咱的地兒……

賴貨說,我知道啊!

紅蓮歎了口氣,慢慢說道,知道就好。

賴貨一下被紅蓮說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怔怔地看著紅蓮的臉問,我知道啥啊?

紅蓮停了一下,嚷道,不是咱的地兒!

賴貨說,是啊。咋了?

紅蓮說,你不知道不能待人家家弄這事兒啊?

賴貨說,為啥?

紅蓮說,要是待人家家弄這事兒,人家會倒黴的!

賴貨驚了一下,問,真的?

紅蓮說,還真的?你忘了,我回門的時候你去接我,住俺家沒走,睡覺的時候咱倆不就是分開睡的嗎?

賴貨說,那時候我還興得住不下哩。

紅蓮說,就俺爹娘,加上咱倆,四個人,兩張床,咋會住不下?

賴貨一時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摸了摸後腦勺說,弄了半天還有這忌諱啊!

紅蓮喪氣地說,是啊。

賴貨停了停,說,那,咱現在咋辦啊?

紅蓮說,還能咋辦?

賴貨又停了停,忽然說,不是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嘛……

紅蓮說,不中啊。

賴貨硬起來,說,破上破,驢拉磨。咱就幹了,不信會是真的!

紅蓮把臉一拉,厲聲說,不中!

賴貨說,咋了?

紅蓮說,要是叫沈翠知道了,嘴上不說,心裏肯定笑話死你,恨死你!

賴貨說,你跟她說啊?

紅蓮一愣,問,啥意思?

賴貨說,這就對了嘛,咱不說她咋會知道?

紅蓮說,沒聽俗話說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說沒有不透風的牆……

管他三七二十幾哩,我今兒個非弄你不中!賴貨急了,抓住紅蓮的衣裳撕扯起來。

兩口子撕扯了一會兒,都累得受不了就停下來,賴貨卻抓著紅蓮的衣裳,看著紅蓮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紅蓮柔聲勸道,等以後吧……

賴貨突然直挺挺地躺在**不動了。

紅蓮嚇了一跳,推了推賴貨,顫聲問,咋了?賴貨,你咋啦?

賴貨沒好氣地說,死了!

紅蓮聽了馬上鬆了一口氣,問,死了咋還睜著眼唻?

賴貨說,死不瞑目!

賴貨被賴貨逗得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看著賴貨鐵青的臉笑得更厲害了,渾身都打起戰戰來,直到笑得不那麽厲害了,才問,那咋還喘氣兒唻?

賴貨說,咽不下這口氣!

紅蓮哈地一聲笑得軟癱在了**,賴貨偷偷瞄了紅蓮一眼,忽然爬起來一下壓到紅蓮身上,就要解紅蓮的扣子。紅蓮這才反應過來,忙把衣裳緊緊地抓住了。

咋啦?咋啦?正當兩口子你來我往水來土擋互不相讓撕扯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沈翠和刺蝟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沒咋。紅蓮慌忙應道。

那咋叫門關上了?沈翠問。

賴貨磨蹭了一下才開了門,招呼道,回來了。

沈翠看看賴貨又看看紅蓮疑疑惑惑地問,您倆咋了?

紅蓮說,不是說了嘛,沒咋。

沈翠笑說,沒咋就好,我還興得您倆擱屋裏格了哩,心裏還想俺大姑咋不拉個偏架哩,叫俺姑夫挨一頓挺的就老實了,看他還敢不敢打俺姑了,也不看看是在誰的一畝三分地上哩!

紅蓮笑道,還是俺侄女知道跟我親。中,二姑沒有白疼你!

賴貨咧了咧嘴,不知道想笑還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