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我回國了

因為五一假期太短,遠程長途旅行也不合適,所以才選了去香港。下了飛機,安排一下住宿,三個大人帶著兩個小朋友就去了迪士尼。

裴正鈞從下了飛機便全程一臉冷漠,目光掃視到許琳琅便帶著濃濃的火藥味,許琳琅挽著佟夕的胳膊寸步不離,完全把佟夕當成了怒火隔離器。

佟夕擔任了隔離器和滅火器以及尷尬化解器,為了拉近關係,她把裴先生的稱呼改成了裴哥。

兩個小朋友倒是無憂無慮,玩得不亦樂乎,晚上回到酒店,累得倒頭就睡。

許琳琅被裴正鈞怒視一天很鬱悶,看許延睡著了,便想去對麵房間找佟夕聊聊天。結果剛剛關上房門,她便碰上裴正鈞站在她的房間門口,掛著一臉寒霜。

許琳琅正打算無視他,他先開了口:“你就是這麽當媽的?孩子睡著了不守在身邊,萬一他醒了怎麽辦?萬一有意外情況怎麽辦?”

許琳琅反駁:“在五星級酒店裏睡覺,會有什麽意外?”

“五星級酒店就沒有意外?萬一失火了呢?如果他醒了,沒看見你,出門去找你呢?”

許琳琅被他質問得心裏窩火,說:“你也想得太多了。”

裴正鈞冷笑:“孩子睡著了,家長離開,出了多少事,你沒看過新聞?我今天觀察了你一天,你和佟夕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人家還不是親媽,隻是一個小姨,比你細心負責多了。你還不放心我帶許延出來玩,我不放心你才對!”

佟夕在房間裏已經聽見房門口有人說話,隻是不確定是誰,等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打開房門,就看見許琳琅和裴正鈞已經吵上了。

佟夕叫了聲“琳琅姐”。

許琳琅瞪了裴正鈞一眼,正要進屋,突然被裴正鈞拉住胳膊:“把房卡給我,我去看著許延。”

許琳琅氣哼哼地把房卡給他,關上門便忍不住向佟夕吐槽:“神經病啊,我隻是來對門和你聊一會天,他就指責我不負責任。”

佟夕當然不能火上澆油,用調解的語氣說:“其實裴哥的做法很對,有很多危險根本預想不到。看孩子就是要寸步不離,不能讓他離開你的視線。”

許琳琅態度柔和了一點。說實話,許延雖然是她親生的,但是基本上都是她媽和保姆在帶,她就是負責管教。再加上她大大咧咧的個性,讓她心細如發地帶孩子,實在有些為難她。

“你和裴哥是許延的爸媽,一直這麽像仇人似的也不大好,許延現在還小,等再大一點,夾在你們中間會很為難。”

許琳琅道:“你以為我不想和他好好相處嗎,你看看他今天對我那個態度。”

“不論是誰碰見這種事,都會很生氣啊。你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別人瞞著你突然給你生個孩子,你也會很惱火,對不對?你去和他道個歉。”

許琳琅抱著胳臂哼道:“你以為我沒道歉嗎,他不接受道歉。”

佟夕笑:“那你多道歉幾次,他就心軟了。”

說到這兒,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聶修。重逢的第一天,她氣得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到九霄雲外,可是後來,還不是慢慢地被他感動。大概麵對和自己相愛過的人,自己都容易心軟。許琳琅畢竟是裴正鈞愛過五年的人,相信他也會慢慢消氣。

佟夕輕輕碰了碰許琳琅的肩頭:“你去和他聊聊,他去你房間,肯定是有話要說。”

許琳琅噘著嘴不動。

佟夕笑著拉她起來:“琳琅姐,逃避不是辦法。這次旅行就是個契機,你好好把握機會,和他解開矛盾,咱倆聊天有的是時間。”

許琳琅不情不願地打開房門:“那好吧。我再去道個歉。”

走到自己的房門口,她正要按鈴,忽然想到許延正在睡覺,便改為輕輕叩門。

裴正鈞開了門,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並沒有轉身離開她的房間,而是徑直進去坐到了沙發上。

許琳琅想,佟夕說得沒錯,他估計也是想和自己談談。

許琳琅走過去,先看了一下套間臥房裏的許延,然後輕輕關上房門,坐到了裴正鈞對麵的沙發上。

落地窗外就是維多利亞港的夜景,裴正鈞沒看她,視線飄向窗外,冷著臉保持沉默。

許琳琅糾結了一會兒,先開口說了聲“對不起”。

裴正鈞置若罔聞,隔了幾秒鍾,視線才從窗外移過來,落到她的臉上。聲音冷冰冰地帶著怨氣:“有些問題不是說個對不起就能解決,你說億萬次也於事無補。”

“事已至此,你讓我怎麽辦,我總不能把許延再塞回你的肚子裏。”

許琳琅後知後覺這句話很是不妥,果然裴正鈞惱羞成怒:“許琳琅,你還有理是吧!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嗎?你憑什麽把我的生活打亂?”

許琳琅連忙小聲說:“你別吵醒了許延。”

裴正鈞壓低了聲音:“這件事不是道歉能解決的。”

“那你想怎麽解決?”

“隻有一個解決辦法,就是按你父母的意思辦。”裴正鈞氣得呼吸不暢,用食指揉著太陽穴。

許琳琅陡然沉默下來。父母的意見就是讓她和裴正鈞結婚。

裴正鈞皺眉盯著她的臉,看著她,神情由激動慢慢沉寂。

“我不想結婚,你是知道的。這個想法,是從我很小的時候就有的,不是我成年後才有的。”

裴正鈞又被激怒了:“對!我當然知道!可是,我絕對不能知道了許延的存在而放任他不管。如果你不肯結婚也無所謂,你把許延交給我。”

“那不可能。”

“許琳琅,你不要逼我用極端的手段。”

“我不想逼你,這件事是我的錯。可是,我的本意,並不是想給你的生活造成困擾和麻煩。我可以和你共同撫養許延,你也可以隨時來看他,隻要你未來的妻子不介意。”

裴正鈞冷笑:“你覺得我還會有未來的妻子?”

許琳琅被噎了一下。裴正鈞本來就很挑剔,難得碰到一個適婚對象因為她和許延而瞬間泡湯,以後想必也不會輕易找到合適的伴侶,畢竟條件優越的女孩子都不想來當後媽。

許琳琅緩了口氣說:“其實,我並不覺得組成家庭是讓孩子健康成長的唯一方式。比如我。在外人眼裏,我父母應該是夫妻恩愛、同舟共濟的典範。事實上,在我上初一那年,他們差點離婚。

那會兒,我父親的生意做得很大,經常忙到幾天都不著家,我媽開始有很多怨言,兩人好不容易見一次麵,見麵就是吵。我媽埋怨我爸不顧家,對我們關心不夠,我爸埋怨我媽不理解他在外拚搏的辛苦,隻會尋釁滋事。再後來,我爸希望我媽生個孩子,一來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二來他希望有個兒子可以繼承家業,幫他分擔。我媽那時已經快四十歲了,不肯再生。兩人過不下去,決定離婚。最終沒有離成,不是因為情緣未了,而是因為找了律師來分財產的時候,誰都不想放棄公司股權,最後他們各退一步,繼續過下去。

雖然他們現在和和美美的,可是我知道這幾十年的光陰裏,他們之間有過很多的矛盾和爭執。我夾在他們的爭吵中度過我的童年和青春期,我不想讓我的孩子過這樣的生活。我也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裴正鈞和她相戀五年,這是第一次聽到她說起這些,感到很意外。許世安身為T市首屈一指的富豪,沒有緋聞,沒有外室,和妻子相濡以沫幾十年,恩愛如初。這是外人眼中的許世安夫婦。

許琳琅看著他略顯驚異的表情:“你沒想到吧。婚姻不僅僅指的是互相忠誠,即便沒有背叛,也有很多矛盾。說實話,婚姻的樣子一點都不美。”

裴正鈞看著許琳琅,沒有出聲。

許琳琅說:“比如我們,短短一天的時間裏,因為許延發生了三次爭吵。你認為這個天氣吃冰激淩不太好,我認為冬天吃也沒關係。你認為他應該獨自去點餐,我認為他太小,會被擠到。你認為他睡著了,我也應該守著,我覺得一門之隔沒必要。你看,我們如果在一起,就是這樣不停爭吵和爭執,矛盾無處不在,我厭倦這些,我不想讓爭吵最後磨滅掉彼此美好的回憶。”

裴正鈞微微眯起眼:“你認為我們之間的回憶是美好的?”

許琳琅點了點頭:“我從來就沒有否認過。”

裴正鈞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出了房間。

許琳琅不知道他是否理解自己的感受,是否接受自己的道歉。但是第二天,他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佟夕也感覺出來不同,小聲對許琳琅說:“琳琅姐,你看裴哥的態度有好轉了呢。”

許琳琅是個遇強則強、遇軟則軟的個性,裴正鈞對她態度有所緩和,她也對他好了起來。尤其是看到他對孩子非常細心愛護,她的心裏也不禁感慨萬千。

許延一出生,許琳琅就和佟鑫離了婚,許延對佟鑫這個爸爸幾乎沒有任何印象,許琳琅也刻意不在他跟前提及佟鑫。所以,突然冒出來個裴正鈞,他並沒有排斥,很快就接受了他這個爸爸,畢竟血緣關係在那裏。

他們在逛紀念品商店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許延看到一艘海盜船,剛剛拿到手裏,就被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搶了過去。

許延不高興地問:“你幹嗎搶我的東西?”

那孩子說了一句粵語出來,許延和許琳琅都沒聽懂。許琳琅忍不住對孩子的家長說:“貨架上還有很多,請把這個還給我孩子。”

孩子媽撇了撇嘴,把海盜船從自己孩子手上拿過來,往許延的手裏一塞,說了一句粵語。

許琳琅聽不懂,可是裴正鈞聽得懂,聽到她說“大陸人沒素質”這一句就惱了,用粵語說:“你給他們道歉。”

孩子媽看到他身形高大,一臉寒氣,嘟囔著說:“對不起。”

裴正鈞冷冷地道:“你家的孩子,也需要向我兒子道歉。”

許延本來不高興地噘著小嘴,等那母子倆走了,立刻喜笑顏開:“爸爸,你好厲害。”

“是不是比媽媽厲害?”

“嗯,比媽媽厲害。”

許琳琅頓時柳眉倒豎,充滿了戒備。

裴正鈞故意說:“爸爸小學時連跳兩級,中學時也跳了一級。以後你有什麽學習問題都可以問我,不要問你媽,她學習不好。”

許琳琅馬上就奓毛了:“胡說,我也是大學畢業好不好。”

裴正鈞無視了她的不滿,問許延:“她二十二歲大學畢業,我二十二歲研究生畢業,你說誰厲害?”

“爸爸厲害。”

“那以後多和爸爸在一起。”

“裴正鈞……你……你這樣有點挑撥離間啊。”

裴正鈞哼道:“你把別人想得太壞了,我隻是想讓我兒子將來也成為學霸。”

佟夕帶著佟樺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兩人正麵對麵,一臉嚴肅。她急匆匆走到跟前,發現他們是在進行友好的辯論,而不是吵架。

“即便單身也一樣會麵對很多問題,要去解決很多問題。隻是,問題以不同的方式出現而已。”

“可是單身,問題至少要減少一半。”

“如果有伴侶,他會分擔至少一半,或者全部。”

許琳琅撇撇嘴:“那要看伴侶是什麽樣兒的,也許是添亂的,或是謀財害命的。”

裴正鈞冷笑:“你覺得我會是添亂的,還是謀財害命的?”

許琳琅:“……”

裴正鈞哼了一聲。

兩人的關係很不穩定,時而友好,時而翻臉。還好,因為有佟夕在,他們並沒有發生激烈的矛盾和爭吵,算是“和平友好”地度過了短暫的假期。

回到T市,佟夕累到腰酸背痛,晚上接到聶修的微信,向她匯報行蹤。佟夕累得打字都不想打,隻回複:“已閱。”

一會兒後,聶修發來一條:陛下,您對臣不再說點什麽?

佟夕回:“跪安吧。”

洗完澡,佟夕準備睡覺,躺在**定鬧鍾的時候,習慣性地翻一圈朋友圈,發現聶修竟然將那一段對話,截圖發了朋友圈,下麵還有聶修的一條回複:最愛。

她有些奇怪,忍不住問:“最愛?什麽意思?”

聶修:“有人問我陛下是誰。”

佟夕握著手機,心髒像是被這兩個字刺到,不痛,隻是悸動。

六一兒童節這天剛好是周末,許琳琅再次約佟夕帶佟樺一起去近海莊園裏玩。佟夕抱著“樂於助人”的態度欣然前往。

時隔一月,她再見許琳琅和裴正鈞,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顯然已經緩和許多,不像在香港那樣劍拔弩張。若是留意觀察,還能發現兩人之間有微妙的曖昧,類似聶修和她在春節期間的那種感覺,別別扭扭的。

沈希權說,別扭才有戲,不別扭沒戲。佟夕打心裏不服,可是此刻看到裴正鈞和許琳琅這樣,又覺得沈希權這話,頗有幾分道理。

裴正鈞對許琳琅不再咄咄逼人,對佟夕的態度都非常友好,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隨口說了句:“原來你是聶修的女朋友,聶修和我是校友。”

佟夕發窘了一下,連忙解釋是以前的女朋友。裴正鈞看了看許琳琅,你情報有誤?

許琳琅說:“奇怪,我上次碰見江阿姨,她說你和聶修和好了啊,還說聶修為了你,打算回國發展。”

佟夕連忙否認沒有。至於回國發展的事,聶修更是沒提過。

許琳琅啼笑皆非:“那江阿姨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總不會是聶修騙她吧。”

佟夕笑道:“我真不清楚。”

許琳琅問:“那你們經常聯係嗎?”

佟夕如實回答:“經常。”

聶修和她聯係得很頻繁,剛回英國那會兒還是兩三天一匯報,現在是每天都會發微信,甚至一天還發好幾次,不管佟夕回不回複。而且,他還偶爾發條朋友圈,隱晦地暗示自己有女朋友。

有一次佟夕實在是好奇,問他:“你不是從來不發朋友圈的嗎?”

“最近有個同事對我有好感,我也需要一個擋箭牌女朋友,你介意嗎?”

怪不得。佟夕莫名有點不高興,故意說:“介意。”

“介意的話,那就把擋箭牌三個字去掉。”

那就成了女朋友……佟夕心裏亂亂的,不知道如何回複,自此很明智地再也不提。反正她和他辯論肯定是辯不贏的,他反應很快。

午休了一會兒,裴正鈞帶著許延去騎馬。許琳琅說佟樺太小,讓佟夕領著他在旁邊看。

小孩兒一開始看得津津有味,停了以會兒,突然小臉耷拉下來。佟夕還以為他也想騎馬,就揉揉他的頭發說:“別急,等你明年再長高一點,就可以騎了。”

“小姨,我也想有爸爸媽媽。”

佟夕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心被重重一擊,差點眼淚飆出來。她扭過臉緩了緩,然後蹲下來,將佟樺摟到了懷裏:“小姨會像媽媽一樣愛你。”

“可是,我還是沒有爸爸。我想要一個聶叔叔或者沈叔叔那樣的爸爸,裴叔叔這樣的……也行。幼兒園的小朋友個個都有爸爸媽媽。聖誕節的時候,老師請小朋友的爸爸媽媽一起看我們表演節目,寧寧問我的爸爸媽媽怎麽沒有來,是不是不愛我。”

佟夕摟著佟樺,嗓子發緊:“才不是,你媽媽特別特別愛你。”

佟樺小聲說:“許延現在也有爸爸了,有爸爸真好。”

佟夕緊緊地抱著孩子,心一陣一陣抽著疼。她明白佟樺的感受。

原先許延也“沒有”爸爸,所以佟樺和他在一起並沒有比較,現在許延有了裴正鈞這個父親,裴正鈞又十分刻意地想要把過去沒有盡到的責任都補上,那種疼愛愈發讓佟樺感覺到了失落和難過。

佟夕原先並不知道小孩子也會如此敏感,看著佟樺羨慕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了無能為力。即便她給他再多的愛,可是有些方麵依舊無法填補。

七月初幼兒園放了暑假,去年的這個時候,許琳琅把佟樺接到家裏,和許延一起過假期,也等於是幫了佟夕的忙。可是,今年,裴正鈞要帶許延去夏威夷。許琳琅雖然提出帶著佟樺一起去,可是佟夕覺得不合適,一來考慮到費用問題,雖然許琳琅壓根不介意這點錢,就算佟夕給錢,她也不會收。但是,錢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他們是一家三口出行,佟樺去了等於是盞小電燈泡,而且看著許延有爸爸媽媽寵愛陪伴,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對比之下肯定會比較失落。

於是,佟夕把佟樺送回了浠鎮,等忙完手頭的項目,有十天的年假,她帶著佟樺出去旅遊。

公司最近投拍了一部戲在下屬縣的一個海島上拍攝,佟夕和製片人王藝時不時要去探班,忙得腳不沾地。拿到了新房的鑰匙,她都沒空去收拾,一直忙碌到七夕那天。

佟夕在賓館裏醒過來,看到手機上聶修發來的生日快樂,時間卡在半夜零點剛過,那會兒她已經入了夢鄉。

她的身份證上寫的是陽曆生日,隻有家人和少數幾個人知道七夕是她的陰曆生日,聶修是第一個給她發來生日祝福的人。說起來,生日也是他們的相識紀念日,她第一次見他就是在七夕那天,在浠湖春天。

劇組那天拍攝得很順利,導演提前收工,讓大家過節。王藝要趕回市裏陪女朋友過七夕,佟夕搭了他的順風車。回程的路上十分不順,開到半途,突然下起大雨,還碰上一起追尾事故,在路上堵了一個小時。他的女朋友在飯店裏等得火冒三丈,連著打了三個電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王藝賠著笑臉說;“親愛的,你放心,我爬也會爬回去。”

佟夕噗地笑出來,那邊的女朋友聽見聲音,又惱了:“老實交代你和誰在一起?”

“我同事啊!還能有誰,除了你,我還敢有誰!”

佟夕笑也不敢笑了,低頭看著手機,很巧,聶修來了一條微信,問她在哪兒。

佟夕回道:“在路上。”

“不出去過節嗎?”

單身狗過什麽節,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佟夕沒好氣地回複:“沒人和我過節。”

終於趕在晚上七點回到了市裏,王藝長舒一口氣:“今晚不用跪鍵盤了。”

佟夕說:“你趕緊去赴約吧。”

王藝道:“反正已經晚了,都被罵過了,索性先送你回家吧,下雨不好打車。”

等車子開到星園小區,大雨竟然停了下來,佟夕推門下車,用手試了一下,隻有零星的雨,忍不住笑起來:“王藝,雨停了啊,你這運氣咋這麽好呢!”

王藝氣道:“我懷疑這是單身狗的怨氣引發的一場雨。”

佟夕笑得不行,送走王藝,轉過身,聽見身後有人叫她。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也沒回頭,徑直上了台階。

“佟夕。”

她確定無疑是叫她,而且聲音像極了聶修的。

佟夕難以置信地回過頭,透過玻璃牆看見聶修撐著一把傘站在台階下,瞬間就定在原地。這不是夢嗎?她甚至有點恍惚,直到他收了傘,走到她麵前。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佟夕差點咬住舌頭,心口處近乎有種抽搐的感覺。

聶修繃著臉說:“昨天回來的。在北京待了一天,今天本來想早點趕回來給你過生日,沒想到飛機晚點。”

佟夕說不感動,說不激動,都是假的,可是,看到他一臉不快,感動和激動都化為了烏有。她立刻猜到他肯定誤會自己在騙他。

她一個小時前還說自己沒和任何人過節,轉眼就被他看到自己被一個男人送回來。

今天這個日子比較特殊,既有情人節的意思,又是她的生日。當年他就是見到自己和沈希權一起,不分青紅皂白就給自己戴上劈腿的帽子,直接分手,如今還是老樣子。

佟夕一惱,也不想解釋,轉身去按電梯。

聶修跟著她進來,她這才看見他手裏提著一個袋子,裏麵有玫瑰,還有幾個盒子,想必是生日禮物。前幾天他在微信上說過,要給她過生日,她當時以為他隻是隨口說說,竟沒想到他當真不遠萬裏地飛回來。

佟夕心裏又軟下來,看了他一眼:“我和同事一起剛剛從劇組回來,他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沒和他一起過節,也沒和他一起過生日。”

聶修點頭:“我知道你和他沒什麽。”

“那你生什麽氣?”

聶修看看她:“你和我在一起板著臉,笑一下都難。看到你和他說說笑笑的,心裏不舒服。”

佟夕沒好氣道:“你能不能不那麽小心眼?”

聶修垂眼:“沒辦法,碰見這種事,就忍不住小心眼,對別人都挺寬容大度,就對你……”

佟夕無語:“你這是不講理。”

聶修嗯了一聲,居然很坦然地承認了:“我知道,可是這事我沒法講理,就忍不住。”

佟夕:“……”

“我的確很嫉妒你的同事,能天天看到你。我半年來就隻能靠——”聶修的聲音低了一些,“想。”

最後一個字突如其來地衝入她的耳膜,電梯裏的空間仿佛突然變得狹小,靜默的空氣變得曖昧,她有種缺氧的感覺,心跳得極快。

“你沒必要趕回來,你這樣,會讓我……”

佟夕盯著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在一個一個往上跳,稀裏糊塗地不知自己在說什麽,詞不達意。

聶修明白她的意思,接過她的半截話說:“不是特意為你趕回來的。是有事要回來處理。剛好趕上你過生日。”

佟夕不大相信,問:“那你回來有什麽事?”

聶修還未回答,樓層到了,佟夕出了電梯。

他跟在身後,說:“XH醫院和T醫大的藥物研究所,都是業內頂尖的研究所,但是區別是一個在北京,一個在本市。”

佟夕從包裏拿出鑰匙。

“你覺得我選哪個好?”

手裏的鑰匙掉了下來,啪的一聲像是敲到心髒上,佟夕呆呆地扭臉看著聶修。

他彎腰拾起鑰匙,替她打開了房門。

佟夕傻了一樣:“你要回來?”

聶修點頭,將她拉進房間,手臂越過她的肩頭,關上了房門,卻沒收回來,這個姿勢像是把她圈在懷裏壁咚一樣。曾經他這樣吻過她,在她堂哥的樓上。那是兩人的初次接吻。

感應燈亮了滅,滅了又亮,他記不清自己親了她多久……但是記得那個味道,可以回憶一輩子的味道。

相似的場景,相同的人。半年不見,思念濃烈到麵對麵看到她,他依舊覺得心裏想她想得厲害。

他將手臂收回來的同時,壓下某種衝動:“我知道你一定想讓我選北京。”

佟夕心裏亂成一團,幾乎下意識地就想要說“你不要回來”,可是看著他灼熱的眼神,她說不出口,隻能轉開臉說:“我沒有資格替你做選擇。”

“我不太適應北京那邊的氣候,覺得還是T市好。”其實他已經選好,隻是故意問她。

“你為什麽要回來呢?”佟夕問出口又後悔,害怕聽到他說是因為自己。

聶修懂她的意思,說:“不是因為你。”

佟夕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可是,他媽是那麽對許琳琅說的,他因為她要回國發展。

聶修知道她心裏想什麽,繼續打消她的猜測:“選擇回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考慮,不是一時衝動。我是很喜歡你,可是我如果一事無成,肯定更追不到你。所以事業對我也很重要,我不會亂來。”

聽到後麵幾句,佟夕愈發焦躁,臉色很紅:“你走前,我說過的那些話,你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不用,我記著呢。”

他記得又怎麽樣,還不是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佟夕無奈地看著他,可是她總不能約束他心裏的想法,甚至,她現在連管住自己的心都有點岌岌可危。

聶修把袋子裏的玫瑰拿出來,遞給她:“抱歉,回來得太晚,跑了七家花店才湊齊了這麽一束花。”

一束比較繽紛的玫瑰,香檳色、粉色、紅色,還有一朵黃色。這樣更好,比單純的紅玫瑰讓人更容易接受。

佟夕拿著花束去找了個花瓶插上,轉身回來時,看見茶幾上放著一個小巧玲瓏的蛋糕。

聶修說:“生日蛋糕是我媽做的,她最近迷上烘焙了。”

佟夕吃驚又惶恐:“你怎麽能這樣啊,還讓你媽給我準備禮物。”他上次在醫院也是,居然“派”他媽給她買衣服,簡直讓她無地自容。

“不是我讓做的,是她一直都記得你的生日,準備好了,讓我帶上,我總不能說不要。不過,職業病的關係,她建議不要多吃這類不太健康的食品,所以蛋糕做得很小。”

佟夕忍俊不禁:“哪裏小了,我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沒事,等會兒我幫你吃。”

佟夕真是覺得壓力好大:“那你回去替我謝謝你媽。”

“你回頭親自道謝比較好。”

佟夕覺得他話裏有話,沒有應聲。他帶來的袋子裏好像還有一樣東西,她卻沒見他拿出來,他隨手放在了茶幾下。

“沒吃飯吧?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佟夕問:“你吃了嗎?”

聶修搖頭,昨天他在微信問過她的行程,知道她今天去了劇組。他本來打算早點回來去劇組接她,誰知道北京那邊飛機誤點,還是沒來得及。

“那我們下點麵條吃吧。”

聶修看著她:“你是怕我累?”

佟夕被他識破,卻不肯承認:“生日不就是要吃麵?再說,一會兒還有蛋糕。”

“那好,給你做長壽麵。”聶修起身去了廚房。佟夕也不好意思讓客人在廚房忙碌,自己在客廳裏幹等,就站在門口看他需不需要幫忙。

聶修做事一貫手腳麻利,肉片熗鍋,添上開水,然後下麵,再放進去四個荷包蛋,香味很快散開。他個子高,要彎著腰才能不碰到抽油煙機。鍋裏的白色水汽被卷進抽油煙機,泛著黃的燈光映著他英俊的側臉,佟夕不明白他做飯的樣子居然還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她看得有些呆住,很奇怪,明明半年沒見,卻沒覺得陌生,反而比春節時更熟悉親近,大概是因為半年來他每日給她發微信。

十分鍾的工夫,麵就被端到了餐桌上,荷包蛋上放著兩片青綠色的菜葉。聶修把筷子遞給她:“嚐嚐可口嗎?”

佟夕挑了一口,含在嘴裏,點頭。

“今年太匆忙,明年給你好好過。”

那口麵條在她的舌尖上停住了,明年,他說得那麽自然,仿佛年年歲歲都要給她過生日一樣。她想說你別想那麽多、那麽遠,可是那口麵含在嘴裏,那些煞風景的話,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把那口麵條慢慢咽下去,五味雜陳。

今天晚上太多的意外讓她措手不及,他說是臨時有事趕回來,可是怎麽可能那麽巧,就在她生日這天。他說回國發展是為了自己的事業,可是為什麽不選擇留在北京。

太多漏洞經不起推敲。他不想說,是不想給她造成負擔,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欠他太多。

他遠在英國的時候,距離給她打造出了一種安全感,她想借助時間去消磨掉他的想法,可是,他現在回來了,她開始害怕起來,怕自己心裏的防線徹底崩塌。她知道自己已經在慢慢地潰退,無法像半年前重逢時那樣對他冷言冷語,拒之千裏。

吃過飯,聶修收拾碗筷要去洗,佟夕不好意思再讓他洗碗,兩人搶的時候,手和身體碰到了一起。

聶修的眼神陡然一熱,視線定在她的臉上,動作遲緩了下來。當年卿卿我我的時候,他的每一個眼神代表什麽意思,她都懂。當他視線往下移到她的唇上時,她心跳加速,飛快地轉身出了廚房。

她從衛生間的鏡子裏看見了自己沒有化妝的臉,猶如染了粉色,眼神迷離得像是喝過酒。

她束手無策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心軟得像是桌上的那塊蛋糕。她得趕緊讓他走,不能再留下去。

聶修從廚房出來,佟夕已經將小蛋糕切出了兩塊,放在碟子裏。

“沒許願?”

佟夕把大的一塊兒遞給他:“你以為我是佟樺嗎?我從十二歲的時候起,就不再許願了。”

因為她十一歲那年的心願是爸爸媽媽領她去埃及看金字塔,可是那年父母發生車禍。她自此就不再信那些。

聶修接過碟子嚐了口蛋糕,點評說:“我媽的水平有提高。”

“挺好吃的,一點不膩。”

“那以後肯定經常給你做。”

佟夕忍了忍,終於說:“聶修,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聶修似笑非笑,“你不許我喜歡你,所以最好連我媽也不許喜歡你。”

她是這麽個意思,但也不全是,被聶修這麽直白地說出來,她隻覺得很窘,好似自己蠻不講理、不識好歹。她紅著臉解釋:“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媽是長輩呢,給我做蛋糕,我怎麽好意思。”

“我媽喜歡你,給你做個蛋糕都不行嗎?她也經常給同事帶去分享的,你別多想,更別有什麽負擔。”聶修含著一口蛋糕,輕聲說,“再說了,誰讓你這麽討人喜歡呢。”

佟夕耳根開始發熱,房間的空調仿佛不製冷。

她把聶修手裏的盤子接過去:“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還沒吃完呢。”

“你回家讓你媽做吧。”

被下了逐客令的聶修反而笑。她對他不客氣,對他頤指氣使,有點像女朋友的架勢。

送走聶修,佟夕長出了一口氣,好似打了一場仗,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她躺在沙發上,忽然瞥見他帶來的袋子,裏麵還有個盒子。

她遲疑了一下,給他打電話,說:“你的東西忘拿了。”

聶修說:“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他為什麽不當麵送?是怕她不收?到底送的什麽?

佟夕打開袋子,心裏莫名地緊張。長方形的盒子,裏麵是一條項鏈。心形的吊墜,嵌著兩個金色的小數字——7。

寓意太直白,她盯著那顆心形吊墜,心上的七七,心裏像是翻滾起了浪潮。

這一款獨一無二的項鏈,明顯是為她定製的,設計精巧,漂亮別致。她不能違心地說自己不喜歡。可她若是接受,就意味著接受了他的心意。

她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發了條微信給他,表示心意領了,但是禮物太“貴重”,希望他收回。貴還是其次,關鍵是太“重”,她沒法接受。

“這是為你定製的。”言下之意,隻能屬於你。

佟夕回複:“所以我不能要。”

聶修半晌沒有回應,後來,終於回了一句:“你不要,就扔掉吧。”

不遠萬裏地趕回來,精心準備的禮物被人拒收,他必定很失望。佟夕想想又有些心軟,回了“抱歉”,沒有等到他的回複。

不知是不是這件事傷了他的心,此後一連幾天他都沒和她聯係。這是半年來從未有過的情況。以往他再忙,也會發條信息過來,哪怕隻有“晚安”兩個字。

他不聯係她,她本該高興的,可是心情莫名其妙很低落,甚至王藝都看出來了,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佟夕笑笑說:“沒有,就是太累了。”

“再堅持幾天就殺青了。”

佟夕點頭:“剛好休年假,好好歇一歇,出去玩玩。”

王藝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驕陽:“你怎麽不在十月份休假,天高氣爽,正好出去旅遊。這會兒出門多熱啊。”

“我小外甥隻有寒暑假有空啊,我主要是陪他出去玩。”

正說著,微信響了一聲,佟夕急忙滑開屏幕,點開,心往下沉了沉,不是聶修發來的。第七天了。

潛移默化地,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培養出了一個習慣,習慣與他每天聯係,哪怕是隻言片語,讓她感覺到他的存在和陪伴。

她一開始是不習慣他突然消失,接下來幾天則是擔心他病了,或是出了什麽事。好幾次她都想主動問問,可是拿出手機,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