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新的一年開始,佟夕終於有了否極泰來的感覺,事情開始一件一件順利起來。

首先是警方找到了肇事逃逸的司機,竟然是蔣文俊的大哥蔣文海。因為這樁肇事逃逸事件性質比較惡劣,蔣文海坐牢是免不了。他妻子為了能少賠些錢,主動把蔣文俊的下落告訴佟夕。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佟夕沒想到蔣文俊在三年前就去了非洲,他有個同學在那邊開金礦,難怪這麽久都找不到他,她請了私家偵探都沒有探聽到他的一丁點消息。得知他的下落是個好消息,但是這個消息讓她無法開心起來。沈希權陪她一起去的安城縣,在回程的路上,勸她:“我看這事算了,你總不能追到非洲去。”

“非洲那種地方剛好可以買凶傷人,也不用講什麽法律了。”

沈希權笑:“哎喲,沒看出來,你比我還厲害啊。”

佟夕笑不出來,她是真的有這種心思,不過不會付諸行動罷了。

沈希權道:“他哥坐牢,也算是他得了報應。他嫂子有病不能外出務工,全靠他哥支撐全家的生活。他哥這一進去,一家的日子不好過,他媽也不會好過。”

佟夕不同意沈希權的看法:“蔣文海坐牢是罪有應得,如果我那天沒有遇見聶修,肯定送命。可是,他就算害死人,也就被判個幾年,你不覺得不公平?”

“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就像我,雖然也幹了些不怎麽光明正大的事,但從來沒有害過人,為什麽會被老天這麽對待呢,我也覺得不服。可是,不服也得憋著啊。”沈希權牽扯了一側的嘴角,露出慣常的微笑,可是,佟夕看得出他笑容裏的落寞。

“權哥,你和莫丹真的沒有複合的可能嗎?我看得出莫丹還是很愛你的,不然,也不會離婚這麽久還這麽痛苦。”佟夕頓了頓又說,“聶修走的前一天,我們一起吃飯。我看到她酒喝得很多,酒量漲得很快。”

沈希權跟沒聽見似的,問:“你和聶修這一段時間相處得還不錯吧?”

“比較別扭。”

“別扭就對了,不別扭沒戲。”

佟夕:“……權哥,你現在特像個紅娘,你知道嗎,聶修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啊!”

“好處就是……你將來會知道。”沈希權說了半截話。

佟夕最恨別人說半截話了,可是她了解沈希權,如果他不肯說,她怎麽問,他也不會告訴她答案。

於是,晚上她給聶修發了信息問他。結果他回複過來一個問號。她氣得把手機扔下就去洗澡了。

洗完了,她對著鏡子梳頭發,腦子裏突然冒出來聶修說過的話:“下次見你,頭發應該長到第三根肋骨的位置了。”

她看著鏡子裏的頭發,後知後覺自己也夠糊塗,這麽多年都沒留意過頭發生長的速度,每天忙忙碌碌,總有做不完的事,尤其是佟樺從浠鎮來到她的身邊,工作日她忙著工作,周末她更忙,帶著他去上興趣班、去公園、去遊樂場、去看電影、去圖書館,兩天下來,比上班還累。

所以,許琳琅單身帶著一個孩子,依舊過著女神般的生活,絕對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必須有強大的經濟基礎。

從衛生間出來,她看到手機上聶修後續發來的微信,他並沒有提到沈希權,說的是他自己今天的活動。

佟夕以為他回了英國,一切都該戛然而止,卻沒想到他並沒有中斷和她的聯係,反而經常性地給她發微信。他話不多說,言簡意賅,基本上就是向她報備行蹤或是工作進展。那種感覺,就像她是他的領導……或是家屬。

佟夕放下梳子,第無數次耐著性子提醒他:“你的行蹤沒有必要向我報備。”

“太寂寞,想找個人說說。”

佟夕回複:“你找個女朋友就好了。”

“正在找。”

佟夕有種出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不禁手軟無力,連心裏都有些軟。對他的堅持,她也束手無策,隻能寄希望於時間和距離來慢慢打消他的念頭。

回來的第三天,佟夕再次接到一個好消息,吳耀祖確定下來要買香樟園的房子,而且開價也不低,並沒有因為是凶宅而使勁壓價,果然是個不差錢的富二代。

兩人約好時間在中介公司碰麵簽合同。佟春曉當年打官司時,擔心蔣文俊還有別的債主,把香樟園的房子轉給了佟夕,現在戶主是佟夕。

簽完了合同,吳耀祖邀請佟夕一起吃飯。佟夕推托自己公司還要加班。吳耀祖便說:“那我順路送你回去。”

佟夕忍不住笑:“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兒上班,怎麽就順路呢?”

吳耀祖卻大言不慚道:“東南西北我都順路啊。”

佟夕推辭不掉,隻好被他“順路”送到公司。隔天,他再次約她,她再次推辭。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雖然沒明說,但拒絕的意思如此明顯,一般人都會知難而退,偏偏這位吳先生是個非常“心大”的人,一點也不在乎被拒絕,反而越挫越勇,連著幾天每天下午打電話約她吃飯。

如果換一個人,佟夕索性就挑明了拒絕,可是,吳耀祖一來沒說喜歡她要追她,隻是單純地約吃飯;二來又牽扯到房子問題,簽約隻是第一步,她擔心自己態度太冷硬,會讓他變卦。這兩年來,他是第一個完全不介意香樟園是間凶宅的買主,她急著把房子出手,好去買下傅行知那邊的學區房。那邊的房子很搶手,縱然傅行知擔保會給她留一套,她也不好意思拖得太久。

周五這天,吳耀祖竟然破天荒地沒打電話過來。佟夕暗自鬆了口氣,還以為他終於死心,誰知道從公司所在大樓的電梯裏出來,便看見吳耀祖在一樓的大堂裏等著她,手裏還拿著一枝紅玫瑰。沒錯,隻是一枝。

佟夕定了定神,麵帶微笑:“吳先生找我有事嗎?”

吳耀祖也不回答,笑意盈盈地舉著玫瑰花:“聽說送一枝玫瑰是一見鍾情。”

佟夕不動聲色地說:“這我就不清楚了,還沒人送過我一枝玫瑰呢,抑或是……一拍兩散?”

吳耀祖撲哧笑了:“佟小姐好幽默,我喜歡。”說著,他非常隨意地將玫瑰插進了佟夕的皮包裏。

顯然他特意來她的公司,不會是送一枝玫瑰那麽簡單。她飛速地在心裏想著要找什麽借口拒絕他的邀約,正好這時,莫丹及時來了一通電話,要約她一起吃飯。

佟夕心裏暗暗感激“及時雨”莫小姐,很抱歉地對吳耀祖說:“不好意思,我朋友剛剛給我打電話,要約我吃飯。”

“正好,我也是來請你吃飯的,要不我們一起?”

“我們一會兒還要逛街,恐怕你不大方便。”

“沒關係啊,我可以從男性的角度來給你們點參考意見。我眼光超級好,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佟夕沒轍了,隻好說:“那我問問朋友的意思。”

佟夕給莫丹打了個電話,問她是否介意多一個朋友。很遺憾,佟夕聽到的回答是“不介意”。

吳耀祖聳聳肩:“我就知道你朋友不會介意。多一個人多熱鬧,今天我請客,你想吃什麽?”

“還是看我朋友想吃什麽吧。”

吳耀祖今天換了一輛嶄新的奔馳,很有總裁範兒,舉止很紳士地替佟夕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你這個朋友是個女的?”

“是啊。”

“奇怪啊,周末你男朋友不約你,女朋友約你?”吳耀祖上了車,接著說,“我翻了一遍你的朋友圈,發現沒有一絲男朋友的跡象,你真的有男朋友?”

佟夕很肯定地說:“有啊。”

“顯然,他是個不合格的男朋友,居然下班不來接你,嘖嘖,如果是我的女朋友,我天天接送。”

佟夕幹笑:“……”

“你男朋友是做什麽的?”

佟夕沒想到他突然會問這個,一時間也沒有思索,潛意識裏就把聶修代入進了男朋友的角色,說他在讀博士。

“哦,不錯,很忙?”

“嗯,很忙。”

吳耀祖捶了一下方向盤:“再忙,也不能冷落女朋友啊!”

佟夕再次幹笑:“……”

周五傍晚路上比平時都堵車,兩人趕到莫丹所說的芙蓉樓,已經遲到了四十分鍾。莫丹一個人坐在包廂裏,把每一道菜都看了三遍。

佟夕替兩人做了介紹。

吳耀祖讚道:“莫小姐真是太美了!”

莫丹當然不知道,第一次見佟夕的時候,吳耀祖說的也是這一句,也同樣是驚歎的語氣。

離婚讓莫丹的自信心受到很大打擊,這段時間又一直憋在家裏不怎麽出門,突然聽見一個異性的讚美,而且是一個時尚男士的讚美,她異常高興,頓時對他好感倍增。

點完菜,吳耀祖看了看手表,對佟夕說:“從我去公司接到你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你男朋友居然連個電話都沒有,看來是一點都不關心你啊。”

莫丹一頭霧水地看著佟夕:“你男朋友?誰啊?”

佟夕暗說糟糕,急忙道:“當然是聶修,還能有誰。”

“你們複合了?”

這真是豬隊友啊。佟夕隻好硬著頭皮咬牙承認複合了。

莫丹眼睛發亮,又驚又喜地問:“哇,你們什麽時候複合的?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佟夕被莫丹的好奇心弄得騎虎難下,吳耀祖就在旁邊,她隻得像模像樣地胡說:“就前幾天,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莫丹繼續八卦:“你前段時間不是信誓旦旦地決定不和他複合嗎,怎麽又答應了?”

佟夕隻好硬著頭皮繼續編:“被他感動了唄。打算再試一試。”

這已經有點漏洞百出的意思了,佟夕正擔心莫丹繼續追問就要露餡,吳耀祖接過了話:“一般複合的情侶,再次分手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莫丹和佟夕都愣了一下。

佟夕好奇:“你這個統計數字哪兒看到的,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吳耀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親自統計的,統計對象包括所有我認識的情侶,還有我自己。”

佟夕忍著笑:“哦……原來如此。”

莫丹很有信心地說:“那佟夕這一對就是那百分之一。”

吳耀祖看著佟夕:“真的嗎?我看未必。今天是周末,他沒有約你就已經很奇怪,居然連電話都沒打一個?”

莫丹解釋:“這你就不知道了,她男朋友在英國。”

“哦,異國戀啊。”吳耀祖愈發嚴肅得像個學者,“那鐵定歸於那百分之九十九。”

莫丹不服氣:“絕對不會,不信咱們走著瞧吧,他們這一對是我認識的所有情侶裏,我最看好的,也是最好看的!”

吳耀祖伸出手掌:“好啊,咱們先打個賭,如果我輸了,我請你吃飯。”

莫丹信心滿滿地拍了一下:“那你請定了。”

言多必失,佟夕趕緊問莫丹近期的打算,扯開了話題。

莫丹說:“我等天氣再暖一點就去敦煌,我有個同學在那邊修複壁畫。我過去幫幫忙,順便散散心。”

吳耀祖一聽敦煌,眼睛亮了起來,十分神往地說:“我也想去,你什麽時候動身?咱們一起?”

莫丹搖頭:“我和你不熟,不能和你一起。”

佟夕沒忍住,噗地笑了出來。莫丹自打離婚後脾氣也變了不少,時不時地露出一點小刺來。

吳耀祖笑嘻嘻的,也不生氣,吃了飯,陪著莫丹和佟夕去商廈購物,不僅幫忙提包拿袋子,還盡心盡力地提供建議參考,事後先送了莫丹回家,又把佟夕送到了許琳琅家附近。

佟夕下了車向他道謝。他說:“謝就不用了,你下次請我啊。”

話說到這份上,實在無法拒絕,佟夕說:“沒問題,你定時間吧。”

吳耀祖立刻說:“那就明天?”

“周末不行,我需要帶孩子。”

吳耀祖一驚:“你有孩子了?”

佟夕笑:“沒有,是我姐姐的孩子。”

吳耀祖拍著心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自己徹底沒戲了呢。”

佟夕臉色一紅,停了片刻說:“吳先生,我真的是有男朋友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吳耀祖聳聳肩,很無所謂地說:“沒關係啊,我可以等。我前任女朋友是我小學同學,我等了七年,她終於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不過,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才發現還是做朋友更合適,so,現在我們又是朋友了。”

這些年,她陸陸續續收到不少告白,一般對方聽說她有男友便知難而退,像吳耀祖這樣的追求者,她還是第一次碰到。他像一根彈力無限好的皮筋,居然有過等待七年的“光榮曆史”。

她想,聶修此刻在她身邊就好了,因為也曾經有過態度堅決的追求者,見到聶修本人,立刻打了退堂鼓。

良好的出身和教養,再加上一帆風順的學業和事業所造就的自信,讓他身上帶著一種王者氣場。比如,那天同學聚會,李江州追出來見到聶修,立刻就停下了步伐。

可惜他不在,不能以“實體”出現給對方造成自卑感。吳耀祖對這個她所說的遠在英國的男朋友完全不介意。

佟夕懷著苦惱走到許家別墅區所在的林蔭道上。

因為今天被吳耀祖請去吃飯,她給許琳琅打了電話,請她家司機去接許延時,順便把佟樺也一並接回許家,等她吃過飯再來接他回去。

走到門崗前,佟夕突然看見許琳琅和一個男人,站在離大門不遠的花壇前。兩人顯然是在爭吵。這一片別墅區非常安靜,再加上是晚上,聲音聽得十分清晰。

男人背對著佟夕的方向,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發飄:“你的瀟灑自由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自私的人。”

男人看上去氣勢洶洶得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而一向很有女王氣場的許琳琅,竟然完全失去氣勢,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幾次欲言又止,像是被質問到啞口無言。

佟夕有點擔心許琳琅的安危,隔著幾步遠叫了聲“琳琅姐”。

許琳琅抬眼看過來,那個男人也轉過身,三十歲出頭的年紀,氣得眉目都有點變形,不過還是能看得出來,容貌非常英俊。

許琳琅看見佟夕,也沒和男人說再見,徑直拉著佟夕的手走進了門崗。

“許琳琅,這事你必須交代清楚!”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許琳琅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複,疾步往前走。

佟夕發現她的臉色很不好,沒有往日的神采飛揚,史無前例地萎靡不振,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

“琳琅姐,我沒打擾你吧。我看他那麽凶,有點擔心。”

許琳琅強顏擠出一絲笑:“沒事,是一個朋友。”

保姆開了門,隔著玄關便聽見許延和佟樺的笑聲。佟夕叫了聲佟樺。

小孩兒立刻飛撲了過來,佟夕彎腰抱起他,幾天不見,好像又重了一點,真是長得飛快。

“我一邊和許延玩,一邊還在思念小姨。”佟樺平時住校,幾天沒見到佟夕,格外親切,摟著脖子先親了她一口。

佟夕喜滋滋地說:“哎喲,還會用思念這個詞,你好棒哦。”

許延說:“我早就會用了,還有思戀、想念。”

許琳琅直勾勾地看著許延,神色很奇怪,一反常態地沒有招呼佟夕,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佟夕很敏感地覺出許琳琅的失態,一定和剛才那個男人有關,兩人必定有過感情糾葛。可是,許琳琅不說,她也不好開口問,雖然這幾年,兩人十分投緣,情同姐妹,但畢竟每個人都有隱私,不便打聽。

在回去的路上,佟樺的一句話更讓佟夕生出疑惑。他說今天司機叔叔去幼兒園接他和許延的時候,差點和一個叔叔打架。

“為什麽呢?”

“因為他跟著我和許延,還問我們誰叫許延。司機叔叔懷疑他是人販子。可是,我看著不像,那個叔叔看上去很帥,開的是大奔馳。我聽寧寧說,人販子都是開麵包車,拿著大麻袋的。”

佟夕若有所思,莫非佟樺說的這個人,就是和許琳琅吵架的那個男人?許琳琅一直人緣很好,從不和人結仇,這一點沈希權經常在佟夕麵前誇讚,說許琳琅的性格很像個男人,心胸寬廣、知人善任,不然當初也不會把度假村的項目交給他去運作。

這是佟夕和許琳琅相識五年來,第一次看見她失態,許延生病時,她都沒有這麽魂不守舍。那個人到底是誰?他居然還罵她自私。

佟夕想來想去,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他是許延的親爹?

佟夕知道許延不是佟鑫的孩子,也是近兩年的事。佟鑫離婚後,佟夕依然和許琳琅走得很近,每次給佟樺買東西,都會給許延捎上一份。她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聰明漂亮的小侄子。

許延也很喜歡她,經常在同學麵前嘚瑟說自己有個混血的姑姑,長得像仙女一樣漂亮。

後來是佟建文實在看不下去了,對佟夕說了實話。佟夕震驚之餘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待許琳琅和許延。感情不是說收就能收的,再者,許琳琅這幾年幫了她很多忙。

回到家裏,佟夕給佟樺洗了個澡,把他哄睡,接著打算給莫丹打個電話,解釋一下複合的誤會。從包裏拿出手機,她發現聶修二十分鍾前發來的微信:“聽說我們複合了。”

佟夕奇怪:“你從哪兒聽說的?”

聶修:“朋友圈。”

莫丹發了一條十分煽情的、圖文並茂的朋友圈:“原來世間還是有真愛的。真心替你們高興,祝你們永遠相愛。”分別@了佟夕和聶修,配圖是一張舊日的合照——佟夕考上T大那年,聶修為她慶賀,幾個朋友聚在一起拍了張合照,照片正中是聶修和她。她那天穿著一件天藍色長裙,聶修穿著藏藍色襯衣。她偎依在他的懷裏,笑靨如花,眼裏像含著春水。

下麵是一溜兒的點讚和祝賀,傅行知、莫斐,還有幾個朋友。

佟夕頭疼地揉著眉心,耐心地解釋了這個誤會。聶修聽完,半晌沒作聲。

佟夕說道:“對不起。”

“那個吳什麽,你發張他的照片給我看看。”

這語調酸氣直冒,佟夕又好笑又好氣:“我哪有他的照片。”

聶修回了句:“那還好。”

“我去讓莫丹刪了,因為剛才急著去琳琅姐家接佟樺,還沒來得及和她細說。”

莫丹接到電話,失望不已:“我還以為我又看到了真愛的影子,原來是一場空歡喜。”

佟夕莞爾:“抱歉,讓你失望了。”

“失望的不是我,是聶修吧。”

沒過多久,佟夕驚訝地發現,一向不發朋友圈的聶修,發了一條:“論如何從正牌男友淪落為擋箭牌男友。”

配圖是一張美國隊長的盾牌。

佟夕笑意盈盈地給他點了個讚。

聶修本來就酸氣橫溢,看到佟夕點讚,更是“心如刀割”,轉而向傅行知興師問罪:“讓你找個人過一下手,你倒好,給我找個情敵!你還嫌我這複合的難度不夠大是不是!”

傅行知給他發了個笑臉:“要不是這位吳先生,你連擋箭牌男友都算不上呢。”

真是錐心。要不是隔得那麽遠,聶修都想扔個鍋蓋過去。

有了擋箭牌男友,佟夕再次和吳耀祖碰麵時,就“不經意”地聊幾句“我男友”。吳耀祖的反應特別“平和沉穩”,絲毫沒有受到打擊的樣子,一如既往地和佟夕相處,時不時地找機會約吃飯,或是發發微信,但也不會很露骨地表達好感,唯一過火的舉動,就是那天送了一枝玫瑰。

佟夕摸不清這人的路數,也就不去琢磨了。

還好,房子交易順利,四月中旬辦完過戶手續,拿到全款的時候,佟夕立刻給傅行知打電話,傅行知約了她第二天去看新房。

戶型是佟夕春節後選過的,隻是不知道傅行知給她留了哪一層。走到小區門口,看到“清華夢園”這個名字,她忍不住笑:“這樓盤的名字,真是取到了家長們的心坎上。”

傅知說:“沒錯啊,寓意就是圓夢清華。”

進了電梯,佟夕見他按了一個數字六,心想原來是六樓,還不錯。

傅行知說:“萬一有什麽特殊情況不能坐電梯,爬上六樓也不累。再者,這市中心也沒什麽風景可看,到處都是樓,樓層選太高沒必要,而且貴。”

佟夕點頭:“傅總考慮得很周全。”

傅行知笑道:“你還是直呼大名吧。聶修嘲諷我的時候,才叫我一聲傅總。”

佟夕抿著嘴點頭。說也奇怪,傅行知一向狂妄,卻獨獨在聶修麵前十分“乖巧”。

精裝修的房子,戶型非常好,小而緊湊,采光也好。而最讓佟夕滿意的地方是,樓上裝了新風係統,這對很多家長來說非常具有吸引力,難怪這房子賣得好。

佟夕交了房款,佟樺的入學問題圓滿解決,忍不住給許琳琅報了個喜。

許琳琅接到電話說:“佟夕,我正要找你呢,咱們晚上一起吃飯。”

佟夕這一段時間忙著舊房新房的事情,和許琳琅有一個月沒見麵,一碰麵見她瘦了一圈,忍不住說:“琳琅姐,你已經夠仙女了,不用再減肥了。”

許琳琅撇了撇嘴,“我沒減肥,是最近遇見了一件麻煩的事,被硬生生折磨瘦的!”

佟夕忙問:“什麽事?”

許琳琅沒回答,先問佟夕五一放不放假。佟夕說:“放三天假。”

“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當然,琳琅姐,你隻管說。”

“五一我想請你和佟樺跟我一起去香港玩兩天。”

佟夕忍不住笑:“琳琅姐,你這是讓我幫忙嗎?這不是請我們去旅遊嗎?”

“當真是請你幫忙。”許琳琅表情嚴肅,不像是說笑。

佟夕露出不解的表情。

許琳琅皺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你還記得有一天,你去我家接佟樺,碰見我和一個男人在吵架。”

佟夕點頭:“記得。怎麽了?”

許琳琅攪著咖啡,重重地歎了口氣:“那個人就是許延的爸爸。”

佟夕雖然已經猜到,但是聽許琳琅親口說出來,還是驚了一跳。

“他是我以前的男友,叫裴正鈞。他最近知道許延是他的兒子,和我鬧得不可開交。我當然不可能把許延給他,所以隻能一再讓步。五一他要領許延去玩。我不放心把許延一個人交給他,可是,我跟著他去吧,又覺得很尷尬。”

佟夕明白了許琳琅的意思,爽快地說:“如果琳琅姐覺得我們方便隨行的話,我們陪你一起去。”

許琳琅忙說:“當然方便,剛好許延和佟樺兩人一起玩。我倆一起,也避免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天天吵。你都不知道,我這一段過的什麽日子,簡直跟罪犯似的,被他各種痛斥怒責,隻差把我告上法庭坐牢了。一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佟夕打量著她的臉頰:“怪不得你瘦了這麽多。”

許琳琅揉著太陽穴:“被他折磨了一個月,我能不瘦嗎?我真是悔不當初。”

佟夕小心翼翼地問:“當初……他不知道你是獨身主義者?”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時候他正在創業,不打算結婚。所以,我才和他在一起好了五年。起先他從來不提結婚的事,後來,事業越來越順,他也到了而立之年,就向我提到結婚生子的問題。我壓根不想結婚,更不想生孩子,就提出分手。我不願耽誤他。”

佟夕點頭,這也不算是欺騙,應該算是好聚好散。

“分手後沒多久,我爸突發腦溢血,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媽一著急也住了院。這件事對我刺激很大,看著爸媽在醫院裏的那個樣子,我真的覺得自己很不孝,也很自私。

我享受著別人羨慕的生活,生下來沒有受過一天的苦。我有錢,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我買得起我想要的一切,我可以滿世界地去旅遊,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獨身,然而,這一切並不是我自己奮鬥來的,是父母給我創造的。他們給了我可以任性一輩子的條件,而我對他們沒有任何回報。我還惹他們生氣,讓他們失望。”

許琳琅歎了口氣:“我決定妥協。爸媽希望我有個孩子可以繼承家業,我就生個孩子給他們。裴正鈞的基因也很優秀,所以我就想到了他。主要是,我愛了他五年,也不想生別人的孩子。我和你堂哥結婚,隻是走個形式,給父母和大家看,也是給孩子一個名分。許延的身世,我不會告訴他,也不會告訴裴正鈞。當時我想得特別簡單,就把這個秘密一直帶進棺材裏,除了我自己,誰也不知道。”

佟夕忍不住問:“那他怎麽發現的?”

許琳琅扯了扯嘴角:“怎麽發現的,你肯定想不到。他和我分手後,陸陸續續也相過親,沒找到合適的對象,耽誤幾年也沒結婚。去年,他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妹子叫葉敏勤,和他門當戶對,家境比較好,人也比較精明。訂婚前,她找人把他的過去調查了一番。他唯一談過的對象就是我,然後也不知道她腦子哪根弦不對,懷疑到了許延是他的兒子,就直接去問了他。”

佟夕聽得目瞪口呆。

“裴正鈞立刻來找我,我當然否認。他又去找你堂哥,你堂哥也否認了。但是,他還是不死心,要去做親子鑒定。我嚴防死守了一個月不讓他有機會接近許延,結果,你猜怎麽著?”

佟夕跟聽故事似的忙問:“怎麽著?”

許琳琅嗬嗬了兩聲,道:“他居然直接找到了我爹!我爹帶著許延去和他做了親子鑒定。”

佟夕心道:這個裴正鈞的思路還真是不一般。

許琳琅捂著額頭,一副萬念俱灰的表情:“接下來,我的日子,你就可想而知了。”

佟夕同情地看著許琳琅:“……”

許琳琅苦笑:“五一假期你帶著佟樺陪我一起,就當是幫了我的大忙。”

佟夕點頭:“這事我義不容辭,你放心,琳琅姐,他要是敢欺負你,我替你出氣。”

“現在不光是他欺負我的問題了,我爸媽知道許延是他的兒子,開始逼著我和他結婚。”許琳琅撐著額頭,“天哪,我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他不是有個未婚妻嗎?”

“他告訴那姑娘實話,人家立刻和他拜拜了,誰也不想做後媽啊。所以,他越發恨我了。”

佟夕陪著許琳琅吃了一頓愁雲密布的晚餐,也實在想不出解決難題的辦法。因為許琳琅堅決不結婚,一家三口團圓的戲碼,在這裏行不通。

五一那天,佟夕在機場見到了一臉寒霜的裴正鈞。

那天夜裏,她匆匆一眼沒仔細看,再加上當時他一臉怒容,容貌大打折扣。今天她再一看,見他風度翩翩、容貌俊美,隻是臉上一絲笑意也無,看見許琳琅就跟看見一隻蚊子似的。

佟樺比較膽小,看到冰山一樣的裴正鈞,往佟夕身後躲去。許延說:“爸爸,這是我姑姑,這是佟樺。”

“你好,裴先生。”

“佟鑫是你哥?”

佟夕感覺一股寒氣撲麵而來,點了點頭說:“是我堂哥。”

佟樺附到許延的耳邊說:“你爸爸好嚇人。”

許延小聲說:“那是因為我媽在這兒。我爸隻要看見我媽,立刻變臉,就和那個,川劇變臉人一樣,不過,我爸爸的臉比較好看。”

佟夕又好笑,又不敢笑。

上了飛機,佟夕發現許琳琅和裴正鈞的位置居然挨在一起。

佟夕還是第一次坐頭等艙,還沒來得及享受一下,就聽見後麵爆出壓低了聲音的冷笑:“你怎麽不帶著保鏢呢。”

“嗬嗬,恭喜你猜對了,佟夕就是跆拳道高手。”

佟夕望著窗外的白雲,預感到這個五一假期可能會過得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