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闖蕩洛陽
張文博咽了口唾沫，額頭磕得印紅，沾滿灰塵，頗為狼狽地問道：“蘇公子想知道什麽？”
蘇千巡略作思考，說道：“為了緩解張管事的緊張，就先談一談沒來莊園之前……談一談從小到大的往事吧。”
說罷將茶杯推向了張文博。
他想從張文博口中了解和糜張氏之間的關係，一旦兩個人口風對不上，那將是重大的突破口。
“好好好，”張文博低著頭雙手接過蘇千巡推過來的茶杯，看蘇千巡示意他飲一口，於是順從地抿了一小口，用袖子擦了擦嘴唇，說道，“文博家祖上原本是河南道汴州人氏，世代務農為生，曆經了自北周到隋唐的連年戰火，香火不滅。”
蘇千巡抬起手打斷。
他記得三夫人糜張氏告訴他，她是洛陽東郊樊家村人，兩家人是遠房的兄弟關係……
蘇千巡不免暗自責怪自己沒有問清楚糜張氏祖籍，如果說得不對，那證明兩個人並不是堂兄妹關係，那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還好他在刑長明走時專門讓後者去樊家村查看兩家戶籍，隻需要等結果即可……
“呃……蘇公子，有什麽問題嗎？還是咱們兩家祖上是鄉黨？”
張文博眼睛冒光。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家公子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就算是鄉黨也輪不到你來巴結！”
一旁的趙國泰怒道。
他向來看不起趨炎附勢的小人，這個時候實在不能忍。
“啊？不敢不敢……”
眼看張文博又要往桌子底下出溜，趙國泰過來一把再次提起了前者。
蘇千巡衝著趙國泰微微搖頭，示意剛才的話有些嚇到張文博了。
趙國泰微微點頭，輕輕拍了拍張文博肩膀，好言說道：“張管事，我家公子跟你不是鄉黨，你接著說……”
“是是是……”張文博縮著脖子，繼續小心翼翼地說道：“待到太宗繼位後，文博祖父在當地縣衙的鼓勵下積極開荒拓土，加上持家有方，一時間竟也創下不小的家業，成為家境殷實的富農。
可是隨著三年大旱，田裏顆粒無收，文博家不得不連續變賣土地，加上被當地官員、鄉紳趁機克扣和強占的，家道就一點點中落了。到了阿耶這一輩掌家時，家裏已經成為了無土之民，無地之農，到最後隻能依靠向鄉紳地主租地過活。”
蘇千巡聞言，這和朱騎虎的人生軌跡有些相似。
更是大唐建國初期農民的真實寫照，心中不由得同情起來。
“到了文博九歲的時候，聽聞洛陽京畿依然有土地可以開墾，阿耶阿娘就帶著我向東都洛陽遷徙，來到了洛陽東郊的樊家村。”
說到這裏張文博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急著說道，“哦，對了，是去投靠叔父，就是三夫人的阿耶。”
蘇千巡銳利的目光看向張文博，後者不敢對視，低下了頭，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道：
“樊家村整個村子的人都是從甘涼地區遷徙過去的樊姓落魄貴族，我們家剛到時也是被排擠的對象，文博小時候很難和那些同村的孩子們玩到一起，正好和小文博兩歲的堂妹成為了青梅竹馬的玩伴。”
蘇千巡隱隱有一種：這種話是三夫人糜張氏和張文博提前應付他，溝通好的感覺。
“有一次文博為了保護堂妹，打傷了村裏裏長家的孩子，我們家被全村人逼著下跪道歉，可……可叔父家卻不敢出門替我們求情，還把堂妹鎖進了柴房，後來阿耶和叔父關係交惡，不過文博和堂妹的感情……哦，不是，關係，關係沒有受到影響。
到文博成年時，才聽阿耶講起家落敗的原因，懵懂中文博明白了一輩子這樣過活沒有好的前途，所以毅然決定離開樊家村，獨自一人去洛陽闖**。
當時堂妹也受夠了村裏人的排擠，讓我答應她，等我到了洛陽站穩腳跟就接她一起過去，在洛陽就算沿街乞討也比留在樊家村裏強。”
蘇千巡點了點頭，他知道張文博一定隱去了某些重要信息卻並沒有打斷。
“哎，”張文博忽然歎了口氣，語氣中略顯滄桑地說道，“文博進了洛陽之後才發現，東都這個紙醉金迷的大都市沒有文博想象中那麽好混，對於一個一無家世，二無文采，三無專長，隻是千千萬萬混跡於洛陽城中最底層的那群人之一，文博做過製瓷學徒，鐵匠學徒，當過紡工、轎夫、茶博士，文博當時看到佛教在洛陽城中大肆其道，甚至一度生出過出家為僧的念頭。可是終究心中所念……”
話還沒說完，忽然戛然而止。
蘇千巡冷眼去看他。
“呃……所念我們老張家還需要文博傳宗接代，這香火不能在文博這裏斷了……”張文博趕忙往回找補，繼續說道，
“文博在洛陽城中混跡三年之久，在一家茶肆做茶博士的時候，一個巧然的機會認識了洛陽東郊的一個有名的大地主，正是糜員外，他見文博聰明伶俐，懂得察言觀色，很是高興，於是他問文博要不要做他的貼身奴仆。
文博看糜員外風流儒雅又出手大方，後來知道糜員外在洛陽城中的口碑名聲，是人皆稱善的大善人活菩薩。文博自認為遇到了明主，於是跟著糜員外回到了這座迷失莊園，做起了他的仆人。
文博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房子，雖然房間不大，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職業，雖然暫時隻是仆人。糜員外曾經允諾過文博，隻要好好幹，未來給文博升管事，文博當時覺得眼前一片開闊。”
蘇千巡不急不慢地端起茶杯細細品了口茶，問道：“可我聽說，你後來沒有跟著糜員外，而是跟著糜杭，是不是？”
張文博聞言，急忙及時道：“蘇公子，當時文博隻是一個仆人，沒有選擇權的……大公子糜杭為人……為人貪財好色，頑劣不堪……”
“可是他出手闊綽，使錢豪氣，你懂得曲意奉承，而且機靈又有眼色，他對你很是欣賞，所以出莊園時經常帶著你。久而久之，你就從糜員外身邊到了糜杭身邊，你跟著他經常出沒於洛陽的煙花柳巷、酒肆賭坊，雖然沒少挨罵，但也沒少得賞錢，是不是？”
蘇千巡冷冷地盯著張文博。
張文博頓時汗如雨下，說道：“蘇公子……文博知錯了……文博不該貪圖那些錢財的……”
蘇千巡擺擺手說道：“你的做法最多叫不道德，還不至於稱為助紂為虐，觸犯律法，所以你不用緊張。你和二公子糜參，隊幹朱騎虎關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