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紅綠襦裙

“蘇公子盡管問,老頭子知無不言。”

翁伯哆哆嗦嗦,低著頭不敢看蘇千巡。

蘇千巡掃視左右,說道:“這裏說話不太方便,翁伯隨我回房間一下可好?”

“但憑蘇公子吩咐。”

翁伯低著頭,跟在蘇千巡身後,回到了房間。

“翁伯請坐。”

蘇千巡示意道。

翁伯神色惶恐,說道:“不敢不敢,蘇公子折煞老頭子了。”

蘇千巡看他不肯就座,也不強求,開門見山地問道:“翁伯,您還記得案發當晚的事情嗎?”

翁伯弓著身子,恭敬地說道:“回稟蘇公子,那晚場景老頭子曆曆在目。”

“那好,我問你,案發當時糜員外貼身婢女芸兒叫你去藏經閣,僅就你所見,三夫人是否進過藏經閣裏?”

蘇千巡看翁伯麵相忠厚純善,不似那種奸詐之徒。他之所以害怕自己,隻是像普通底層人害怕官府人一般,問話也盡量保持溫和。

翁伯縮著脖子,一五一十地說道:“老頭子不敢有絲毫說謊,當晚正在值宿,隱約聽到三樓有些動靜,後來芸兒匆匆忙忙下樓說大公子死在了藏經閣裏,老頭子本欲叫了其他人一起上去查看,芸兒叮囑道,事情緊急,三夫人隻叫老頭子和張管事上去抬屍體。

老頭子在前廳小房裏焦急等了片刻,等芸兒叫來了張管事才一同上去。

當時三夫人拄著一個燭台,癱倒在藏經閣門口,估計是被屍體嚇到了。

後來芸兒拄著燭台在前,老頭子和張管事進了藏經閣,將屍體放在了擔架上,芸兒一路引著……”

“等等,翁伯,當時您看清屍體的麵目了嗎?”

蘇千巡打斷道。

“當時芸兒拄的燭台是藏經閣裏的小燭台,光線不明,那屍體又是披頭散發,甚是可怖,老頭子不敢多看……況且芸兒說是大公子,整個莊園也就大公子披頭散發,所以老頭子也沒有驗明屍體身份……

蘇公子,這……是不是要治老頭子失職之罪啊?”

翁伯話語中頗有自責的味道,惶恐地問道。

蘇千巡忙抬起手,說道:“哦,不,翁伯,這和您沒關係……對了當時不是三夫人拄著燭台在前麵帶路嗎?怎麽成芸兒了?”

翁伯一聽不治自己罪,膽子也大了起來,說道:“是芸兒進藏經閣照亮,出來後是三夫人照亮引路的。”

蘇千巡點了點頭,心中忖思:芸兒下樓叫人的這段時間,糜張氏是否進去偷《大雲經》呢?

問道:“翁伯,你能不能好好回憶一下,當時……藏經閣裏有沒有其他人的腳印,比如沾血的腳印?”

翁伯努力回憶,思考片刻,說道:“回蘇公子,當時沒有其他人的血腳印,隻是我三人不小心踩到的……”

蘇千巡點了點頭,看來糜張氏確實是在案發之後重新回到藏經閣偷取《大雲經》的。

於是又問道:“翁伯,你還記得三夫人當晚穿的哪件衣服嗎?”

翁伯說道:“老頭子記得,穿的是紅綠襦裙……那天三夫人一天穿的都是那件衣服……”

蘇千巡心中了然,微笑一下說道:“多謝翁伯了。”

翁伯趕忙還禮,說道:“蘇公子言重了。”

說罷離開了房間。

蘇千巡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不能聽二夫人糜周氏和朱騎虎的話,認定糜張氏就是糜杭的內應,也不能因為糜張氏的“投誠”和糜參的話就認定她不是。

他心中始終認為,將所有可能性都排除才能確保糜張氏的清白。

不多時,趙國泰和張文博二人來到了房間。

張文博臉上,脖子上都沾著膏藥,看著頗有喜感。

蘇千巡明白對付這種人的辦法,和顏悅色地說道:“抱歉張管事,傍晚時受傷了還要過來接受詢問。”

張文博徹底清楚蘇千巡的實力,作揖不停,如同拜碼頭一般說道:“蘇公子哪裏話,哪裏話,就算文博還有一口氣,爬也要爬過來協助蘇公子破案,抓住凶手糜杭!”

趙國泰在其身後看其不停撅著屁股,不覺好笑,卻忍了下來。

“張管事請坐,”蘇千巡示意道,“國泰叔,給張管事倒杯茶吧。”

趙國泰應聲去了。

“不敢不敢,萬萬不敢勞煩趙使君,這點小事讓文博來,隻要蘇公子高興,文博願意侍奉左右,風雨無阻……”

“好了好了,我家公子讓你坐你就座,說那麽多作甚……”

趙國泰說罷拿著茶壺就出了門。

“不敢。”

張文博臉色有些尷尬,小聲說道。

蘇千巡說道:“張管事,你不用緊張,我就是問你一些事情……”

張文博“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打斷道:“蘇公子,周管事不是我殺的,我也不是糜杭的內應,我以前……我以前確實跟著糜杭做過一些荒唐事,但殺人這種事就是把我殺了我也不敢啊,還望蘇公子明察,明察啊……”

蘇千巡無奈笑了一下,說道:“我沒說你是內應啊,我叫你來的意思就是詢問一些事情,現在中心庭院裏的人都問過了,就剩下你了。”

“問事情?好!蘇公子,文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蘇公子隻要想知道的……”張文博跪著朝身後房門看了一眼,忽然降低聲調說道,“文博可以把莊園裏大大小小的秘密都告訴蘇公子……”

蘇千巡心中一驚,這張文博隻是個管事,對莊園裏的情況多多少少會有用得上的信息,表麵卻雲淡風輕地說道:“不著急,慢慢說。”

“吱~”

趙國泰持著茶壺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的張文博,以為蘇千巡直接戳破了後者內應的身份,瞪著眼睛看向蘇千巡,蘇千巡心領神會,微微搖頭,用下巴指了下桌子,說道:“國泰叔,請張管事站起來。”

“哦……”

趙國泰將茶壺放在桌子上,將張文博扶了起來。

“多謝趙使君……”

張文博已經麵如土色,股四篩糠,站立不穩。

“坐……”

蘇千巡斟了兩杯茶。

張文博不再謙讓,雙手拄著凳子,將屁股蹭到凳子上,坐了下去。

“張管事,不用緊張,我知道你不是內應,你隻是害怕糜杭牽連到你,或者……”蘇千巡故意停頓一下,說道,“或者將來他被抓後誣供於你,你且放心,隻要你提供有價值的線索,我給你作證,保你不死。”

蘇千巡心中並不能確定張文博是否是內應,但他必須表現出來對張文博的信任,才能讓他將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張文博眼前一亮,他最擔心的正是如此,“噗通”又跪了下來,“咚咚咚”幾個響頭磕完,說道:“蘇公子就是文博的在世父母,文博一定結草銜環,執鞭墜鐙……”

“行了行了,我家公子沒時間跟你廢話,你有什麽就說什麽吧……”

趙國泰如同提小雞仔一般,將張文博提起來按在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