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臥榻密謀

趙國泰過來開門,翁伯領著兩名奴仆,捧著鮮魚肥雞,甜糕胡餅,葡萄美酒,站在門口,恭敬地說道:

“我家老爺請二位貴相公用膳。”

自從進入洛陽東郊地界,蘇千巡和趙國泰兩三天沒有正經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了,眼前的美饌佳肴看起來格外誘人。

趙國泰一捋虯髯,忍不住食指大動,哈哈大笑道:“快請進快請進,放在桌子上就行。公子,咱們終於可以大餐一頓了。”

蘇千巡對翁伯溫和地說道:“莊園食物緊張,還送來雞魚美酒,真是多謝糜員外了。”

翁伯恭敬地說道:“我家老爺還請二位貴相公用完膳,未時四刻到臥房一敘,有要事相商。”

蘇千巡回道:“好,我們一定去,多謝老丈了。”

翁伯領著兩名奴仆離開,來到二樓糜源正臥房外回稟了消息。

臥房中,糜源正躺靠在花卉檀木雕**,麵色紅潤,氣息通暢,眼神篤定,手中還把玩著一件摩挲到光滑的槐木孔明鎖。

冷素端坐在床頭對麵的紅木曲背椅裏,神色嚴肅。

臥房裏再無第三人。

冷素輕聲叫了聲:“老爺……”

糜源正手上不停,關切地問道:“那位蘇公子去藏經閣看得怎麽樣了?有沒有找到新的線索?”

冷素皺眉思索片刻,回答道:“看樣子並沒有找到什麽線索……亦或者那位蘇公子看出點什麽門道,沒有告訴我而已。”

糜源正聞言,神色陰沉下來,咳嗽了兩下,將孔明鎖丟到了床裏,指了指一旁的茶杯,冷素趕忙端給前者。

“呼~冷兄,老夫這個逆子要是還躲在莊園裏,你猜他能躲到哪?”

糜源正吹了吹茶杯中的浮茶,慢慢嘬了一小口,小聲問道。

冷素身體微微前傾,麵露憂慮道:“老爺,咱們莊園太大,能夠調動的莊客人手本來就有限,現在趕上雨水災害,還要分一部分莊客燒水煮粥,去照顧流乞災民。大公子對莊園形勢最熟悉不過,萬一他躲進普通民舍裏,實在難以搜查。

以我的意思,與其派人大海撈針找尋大公子,不如先找到莊園裏那個內應,這才是治根的辦法。”

“冷兄所言極是。”糜源正聞言點了點頭,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小聲問道:“冷兄以為,咱們莊園裏,誰最有可能是那個內應?”

“您的三夫人。”

冷素極其認真地說道。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糜源正一口茶水嗆得引起了劇烈咳嗽,冷素接過前者手中不住打顫的茶杯,一直等前者稍微緩和下來,繼續說道:

“老爺,自從您在大夫人服喪期間納了三夫人為妾,莊園裏的財政狀況和您的身體狀況就……”

糜源正擺了擺手,示意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哆哆嗦嗦從床頭掏出了一封皺巴巴的信遞給了冷素,滿麵頹然,說道:“哎,年輕時候犯的錯,年紀大了就要遭報應了……”

冷素接過信,細細讀罷,麵露吃驚,用複雜的眼神看向糜源正,說道:“這個尹夫有真是趁火打劫的一把好手……老爺,您難道懷疑那位蘇公子也是……”

糜源正點了點頭,無可奈何道:“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突然天降一個當朝宰相之孫,連自己的殿試,自己的仕途都不重視,偏偏重視老夫的金佛,難道真的隻是巧合?”

冷素恍然大悟,追問道:“老爺,那您覺得?”

說罷將信還給了糜源正。

糜源正收起信,苦笑一聲,說道:“人人都清楚,武後將要當政,恐怕就在今年,那些趨炎附勢之徒也好,投其所好之輩也罷,無不挖空心思,削尖腦袋為武後準備登基大禮,老夫手裏的這尊金佛,就成為了洛陽城中那些達官顯貴,皇室貴胄們的覬覦之物。

尹夫有隻是其中的一隻小蝦米,恐怕這位當朝宰相蘇良嗣也是想要得到老夫金佛的其中一人,不過他不像尹夫有這種粗人,寫封信威逼利誘,簡單粗暴。而是派自己的孫子,假裝前來借宿,實則是來套取金佛……”

“怪不得,昨天那位蘇公子的護軍一直吵著要走,他卻淡定從容,我聽說他昨夜寅時醒來就一直在琢磨金佛的事兒……今天我又提出可以封了藏經閣和守忠的廂房,等他殿試結束再回來查案也不遲,他卻一直不說走呢……”冷素如夢初醒一般,問道:“老爺,那您打算怎麽辦?”

“哎,貧民無罪,懷璧其罪。老夫若不交出這尊金佛,恐怕身家性命和這座莊園都熬不過今年啊……老夫已經想通了,約了那位蘇公子未時四刻來一趟,老夫當麵將金佛交接給他,也算是上繳給了宰相蘇良嗣,但願能護莊園安寧,估計他拿到金佛也就走了。

嗬,說實話,這金佛也是人家憑本事找到的,如果不是他,老夫那逆子就將金佛偷運出莊園了!咳咳咳咳……”

糜源正頹然搖頭,口中喃喃道,“人家應得的……應得的……”

冷素沉思片刻,擰眉說道:“老爺,還有一件事,大公子還藏匿在莊園裏,他的計劃被拆穿,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把金佛給了那位蘇公子,相當於報了官,官府衙役前來搜查隻是時間問題。可是……”

糜源正呆呆地望著床尾,了無生機地問道:“可是什麽?”

冷素再次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公子掌握莊園諸多秘密,他要是被官府抓住,不知道會在公堂之上說出哪些瘋言瘋語……最好還是在官府抓住他之前……”

說罷,以手為刀,比出了一個“殺”的動作,又遞給了糜源正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

糜源正仿佛沒有看到一般,不置可否地說道:“哎,老夫原本想著,金佛也找到了,老夫這個逆子也死了,正是皆大歡喜的時候,結果……結果死的怎麽是守忠啊……而且金佛也要拱手於人了……哎……”

“老爺,這件事我會吩咐騎虎一個人去做,您放心,一定做得幹淨利落,不留任何痕跡。大公子不會有機會上公堂的……畢竟他也殺了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咱們隻是代官府執法而已……”冷素眼神中透露著寒光,說道,“老爺,我有一句話,想提醒一下您……”

“冷兄請講。”

“如果三夫人真的是大公子的內應,我希望老爺一定以莊園大局為重,切不可讓兒女私情斷送了莊園的前程,該舍棄的時候就要舍棄啊。”

“咳咳咳咳……”

糜源正聞言一陣咳嗽,又岔開話題道,“後院地窖被淹後,這兩天那些存水處理得怎麽樣了?”

冷素聞言,環顧左右後,極小聲音說道:“回稟老爺,午飯前我已經去看過了,騎虎這兩天自己一個人把存水處理好了……那個女人沒事,就是稍微有些驚嚇過度……那賬本需要轉移嗎?”

“不用。”糜源正歎了口氣,說道:“如果那位蘇公子還不走,偏要詢問眾人搜查莊園,冷兄,你就跟在左右,或者讓騎虎跟在左右,隻有後院這個地窖不允許他們進,別的地方就任其往來。”

冷素點點頭,說道:“明白,這樣一來也好,我看他們金佛到手之後,目的也就達到了,咱們和當朝宰相也算是各取所需,咱們向他進獻了金佛,他就相當於咱們的後台了。任憑尹夫有一個小小的洛陽縣令,絕對不敢去找當朝宰相索要金佛。”

“正是如此啊。”

糜源正盡管讚同,但語氣盡是不舍。

“老爺,那二夫人那邊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