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是內應

張文博引著兩名捧著百兩黃金的奴仆上前,看到棺材裏的屍體,詫異道:“這……這不可能啊,那天晚上,我和翁伯明明抬的就是大公子啊,這怎麽變成周管事了?”

說罷看向一旁的朱騎虎,後者撓著頭,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努力回憶當晚的場景,說道:“我那天晚上確實喝了不少酒……可誰讓二公子和周管事兩個人沒參加呢,那葡萄美酒不就浪費了嗎……我後來看到的屍體……也像是糜杭啊……這……”

冷素額頭冷汗直冒,心中不免自責道:“都怪冷某當夜沒有仔細驗過屍體就匆匆裝進棺材,險些釀成大禍……”

又對二夫人糜周氏的貼身婢女說道:“先把二夫人扶回房間休息吧。”

二公子糜參也一同告辭,和婢女一起扶著母親回了二樓。

後堂的空氣忽然間凝固了,將發現金佛時的喜悅一掃而光。

原本金佛被找到,糜杭過幾天下葬,莊園裏算是太平了,想不到死的人不是糜杭而是周守忠。

這和莊園眾人一開始推論的結果完全不同。

良久,糜源正顫抖著手捋了下袖口,麵如死灰道:“那……那杭兒呢?難道他就是……?”

“殺人凶手”四個字沒有說出來,可所有人都默認糜杭就是殺害周守忠的凶手。

至於行凶動機,自然是報削指之仇。

三夫人糜張氏始終低著頭,不見表情。

蘇千巡正色道:“按照昨晚冷總管描述的案發時間來看,凶手恰巧利用了三夫人從藏經閣取書到發現藏經閣屍體之間的半刻鍾時間。

凶手先是和周守忠調換服裝,將其發型弄散,砍下其小指指尖,將指節包紮繃帶套在後者的小拇指上,使其形體外貌與糜杭相似。接著用凶器在其麵部劃下數道劃痕,以防止有人看清楚屍體麵目。一切準備就緒後,帶著金佛從三樓躍下,藏匿在了中心庭院附近。

夜裏屍體被裝進棺材之後,凶手趁著眾人散去,借著大雨的聲音,偷偷摸摸打開棺材,將金佛放進了棺材裏,充當屍枕。

凶手原本的計劃是等到風停雨霽,莊園裏會將裝有周守忠屍體和金佛的棺材一同運送出莊園,擇地下葬。到那時,凶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開棺,取出金佛,為己所有。

這絕對是一個計劃周詳的殺人案件,絕非即興殺人!

這個凶手,極大概率就是同樣消失的糜員外的大公子糜杭!

糜杭能有如此詳盡的計劃,在莊園裏,一定會有一個內應。”

眾人聽罷,將目光轉移,齊齊盯向了糜源正身旁的三夫人糜張氏。

是她在宵禁之後求周守忠上三樓開了藏經閣的門,又是她第一個發現屍體,也是她誤導之後的人將周守忠的屍體認為是糜杭的屍體。

如果沒有她這個內應,糜杭絕對不可能完成如此縝密的殺人計劃。

三夫人糜張氏感受到了眾人炙熱質疑又充滿敵意的目光,茫然間抬起頭,驚慌無助地看向蘇千巡,怯生生委屈道:“不是我!我當夜借了《漢書·呂雉傳》來讀,亥時二刻再回到藏經閣的時候,就看到第一列裏麵不知道第幾排湘妃竹架倒了一片,離門口三四丈遠的地上躺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當時我手裏的燭火不旺,根本不敢靠前,隻是遠遠瞧著,看那個樣子確實是大公子無疑,後來我一直守在門口,等到張管事和翁伯去搬運屍體。

別說那晚我瞧錯了,現在青天白日,適才朱隊幹離得那麽近不也瞧錯了嗎?”

朱騎虎聞言想要反駁,奈何三夫人所言不虛,隻從嘴裏憋出來一個不服氣的“你”字,就語結了。

“對了,冷總管,張管事和朱隊幹,你們三人,甚至二夫人,二公子和莊園裏的奴仆婢女都可以證明,四年前我剛來莊園做婢女的時候,大公子頻頻糾纏於我,許諾未來莊園女主人的身份想要霸占我,我都沒有答應,我對他從始至終都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我怎麽可能與他合謀……”

冷素看向糜源正,用眼神詢問,後者避開目光,不置可否,冷素略作思考,正色道:“三夫人還未填房到糜家時,大公子確實多有糾纏,三夫人並沒有回應。”

張文博麵露羞愧地說道:“說來慚愧,當時我豬油蒙心,想讓堂妹嫁給大公子,可堂妹寧死不從,還罵了我一頓,她和大公子絕無瓜葛,這我也可以證明。”

三夫人糜張氏越說越氣,委屈的眼淚“啪嗒啪嗒”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撒落下來,哭訴道:“況且周管事為人正直善良,幾次都是他在大公子騷擾我時從中周旋救我,我心中感激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密謀害他?況且也是我先向老爺提出來等冷總管退隱後,由周管事接任總管一職。”

糜源正聞言,肯定地點了點頭。

眾人這時更加迷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戒備起來,人人都成為了懷疑的內應目標。

“大公子殺了周管事,偷了金佛,他拿著金佛遠走高飛了,如果我從旁助他,與我又有什麽好處!?如果我想要那金佛,我早早答應做他的夫人自然就能得到,何必等到今天!?”

三夫人糜張氏仿佛把這四年的委屈一股腦的全部傾訴出來,抽噎著繼續說道,“你們不過看我是一個鄉下來的弱女子,一無背景二無金錢,偏偏僥幸得老爺寵愛,你們如同二夫人一般,隻敢欺負我一個人罷了。

如果將我交給官府能換得莊園清白名聲,我去蹲大獄,我去上刑台又何妨?

天底下從來不缺冤死的鬼!”

說罷悲傷不能自已,嚎啕慟哭起來。

站在後堂外的幾名奴仆和婢女聞言無不陪著掩麵拭淚。

三夫人的話也道盡了他們的心酸。

蘇千巡知道,三夫人糜張氏所言非虛。

他是個極其敏感之人,兩個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三夫人糜張氏那句自言自語的話,“你也是被風雨吹得沒有家了嗎?”讓他印象深刻。

當時他還納悶兒,一位小姐模樣和身份的人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現在想象一下,三夫人這四年來得到老爺獨寵不假,可出身卑賤,同樣也受盡委屈。

昨晚在糜源正臥房被二夫人糜周氏當眾數度奚落責難就是證明。

糜源正枯柴一般的雞爪手拍了拍扶在自己肩膀上三夫人略顯粗糙黝黑的手,寬慰道:“未艾,我怎麽會把你送官呢?就是砍我的頭,都不可能砍你的……守忠之死還需從長計議……”

說罷轉頭看向蘇千巡,問道:“按照蘇公子剛才的意思,杭兒他還藏在莊園裏沒有逃走!?”

蘇千巡神色有些黯淡,輕聲答道:“正是。”

朱騎虎站出來甕聲甕氣地說道:“現在莊園裏正好隻許進不許出,我讓手下的莊客們攜帶兵器,加緊搜查就是了!搜到了糜杭立馬押解見官!”

冷素給了朱騎虎一個淩厲的眼神,後者畏懼,低下頭退了回去,前者求助道:“蘇公子,您看這……”

趙國泰打斷道:“老管家,適才是你講的,贈金百兩,送我們進洛陽。現在想反悔不成?”

“不不不,這百兩黃金已經是蘇公子的了,隻是您看莊園裏的案子還沒有了結……”

趙國泰奚弄道:“怎麽?幫你們找到了金佛,又查明了凶手,抓人還要我家公子教你們啊?”

冷素陪著笑臉正欲再說,蘇千巡目光閃動道:

“時辰尚早,我現在想去看看案發現場藏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