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銅像的秘密

關於那場災厄的確切來源，直到現在依然是一個未解的謎題。不過，有一點是十分明確的，那就是薑清站了出來，以一個救世主的姿態來到了飽受煎熬的民眾麵前。

作為一位久負盛名的曆史係教授，薑清對於化學和藥理學同樣有著不可小覷的天賦。然而，單是這些天賦還不足以闡釋他的偉大。薑清的獨特之處在於他的膽量和魄力。很少有人會像他那樣敢於舍身取義，敢於用自己的身體來實驗新研發出的藥物的效用。

在那樣的一個環境裏，根本不缺誌願者，飽受病毒折磨的人們巴不得去試藥來減輕自己的痛苦，或者甘願在試藥的過程中直接了結自己的生命。可是，即便如此，薑清還是義無反顧的把自己當成了試驗品。他的道理簡單而明確。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直觀的體會到藥物的效用與缺陷。有時候，藥物的效用並非是臨床表現出來的那一行行冰冷的數字那麽簡單，更多的來源於靈魂的反饋。

薑清的勇氣和膽量得到了回報，他很快研發出了一種藥物，並且成功的遏製住了病毒的蔓延。雖然災厄的苦難是巨大的，但是因為薑清的存在，至少有七分之一的民眾得以延續下來。所以，薑清之於平陽市，之於那些在苦難中幸存下來的百姓，是一位毫無爭議且永遠閃耀著光輝的英雄人物。這一點是無可置疑的，甚至比地球是圓的還要科學而嚴肅。

薑清對於平陽市的意義已經遠遠超出了人的範疇。如果你偶然走入平陽市的一戶人家，而那家恰好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那麽你一準能在他的昏暗的屋子裏看到一張畫像，一張薑清的畫像。這沒有什麽奇怪的，因為在那些經曆過痛苦與死亡的幸存者眼裏，他已經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圖騰了。那是信仰方麵的東西，無人可以撼動。所以，你大概可以深刻的體會到薑清對於這座城市的意義了。

當你看著眼前的這尊銅像的時候，你可以很自然的聯想到，這或者就是那些幸存下來的民眾籌款為薑清打造的。這個想法完全合乎情理，但是卻不是事實。當然，這並不是說那些民眾沒有這個意向。事實上，如果薑清果真有這個想法，那麽別說是一尊銅像，即便是要用純金去打造，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打造這尊銅像的實則另有其人。

這個人的名氣絲毫不弱於薑清，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人就是全國鼎鼎大名的鍛造大師，周大同。

周大同的鍛造造詣是世所罕見的，哪怕放眼整個世界曆史，也找不出像他那樣對於鍛造這門技術有著如此深刻造詣的人。他同樣飽受病毒的折磨，甚至險些變成一具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當薑清把解藥灌進他的喉嚨的時候，從那一刻起，他就徹底變成了薑清最為忠誠的信徒。

他打造了這尊銅像。可是令人不解的是，他此後便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有人說他死了，但是大多數人更傾向於認為他去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隱秘空間。至於那個空間究竟是什麽，在哪裏，卻沒有人能夠說的清楚。不過，他的這尊銅像卻永遠的留下了這裏。這也是他在世上的最後一件作品。

周大同的鍛造作品之所以被世人追捧，不單單是因為他精湛的手藝，更多的是他為作品注入的靈魂。他的每一個作品都不是一個冷冰冰的死物，而是有靈魂，有思想的活體。是的，他可以讓冰冷的材料獲得生命，這就是他如此獨一無二的真正原因。

馮唐早就聽說過這個傳聞，所以對於眼前的這尊銅像便有了不一樣的關注。他很少來這棟樓裏走動，因為他深深的厭棄這個地方。可是，當他終於不得已來到這裏以後，自然也不會放過瞻仰這尊銅像的機會。

他圍著銅像轉了一圈。它的確活靈活現，好似一個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一尊冰冷的銅像。這無疑顯示出了周大同爐火純青的鍛造技藝。但是，無論它做的多麽逼真，卻依然改變不了它是一塊死物的本質。是的，它歸根結底還是一尊銅像，而不是擁有靈魂的活體。

馮唐禁不住輕蔑的笑了一下。他覺得世人都太喜歡神話某些人或某些事情，而忽略了它的本質。讓銅像擁有靈魂，變成一個像人一樣思考和行動的活體是荒唐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可是人們基於某種目的卻總是有意識的去忽略這個事實。

在馮唐的思維裏，銅像就是銅像，死物就是死物，這才是符合自然規律的認識，這才是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還是想錯了。他的錯誤不在於他的思維，而在於他對自我認知所表現出來的那種近乎偏執般的自負。

當馮唐越發肯定自己的結論時，他隱約察覺到了一股未知的氣息。他非常篤定，這個氣息不是來自大廳中的任何一個人。他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那種氣息絕非作為人這個物種所能發出的。那是一種鋼鐵一般冰冷且堅毅的氣息。

它來自那尊銅像。

這股氣息鏗鏘有力，但同樣也是異乎微弱的，微弱到沒有人可以察覺。可是，馮唐的敏銳且深邃的洞察力讓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感知到那股氣息的存在。不得不承認，他的感知力已經近乎能夠淩駕於所有人之上了。

馮唐震驚於他的發現，那種對於靈魂的衝擊力絲毫不亞於梁琪琪死而複生這件事。

馮唐已經無法直視這尊銅像了，因為，在他麵前站著的這尊銅像，已經不是一個冷冰冰的死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這是讓他——一個具有血肉之軀的人——所無法接受的事實。

“馮唐，你怎麽了？”薑瑤發現了馮唐感情上的細微變化，關切的問道，“這個雕像有什麽問題嗎？你似乎對它有一種特別的執念。”

“不，我沒事。”馮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任何問題，然後極力的轉移開話題，想要借此掩蓋他剛才所發現的一切。“它的做工很好，很細致。我很喜歡。”

馮唐知道，這種詭異的事件並不值得宣揚出去。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對此無動於衷。他記住了周大同這個人，並且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見到他，並借此解答他心中的疑慮。

現在，馮唐已經不需要得到任何的證實了。當他真真切切的感知到這尊銅像的氣息後，馮唐就已經明白，周大同這個人一定還活在這個世上。“薑瑤，我們走吧。我現在開始相信你說的話了。我的確是一個無知且淺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