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床上的人

盧偉光把馮唐領到了那個人形的東西麵前,向他們介紹道,“馮唐先生,這位是我特意從京都第一中心醫院請來的靈異學主任醫師——徐錦教授。我希望你們不要被他的外表嚇到。坦白的說,我剛剛見到這位令人可敬的先生的時候也嚇的半死。徐錦教授小的時候,經曆了一場恐怖的火災事故。他的親人都在火災中喪生了,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可是,他的臉卻沒能夠得到很好的保存和及時的救治,所以顯得怪異了一些。不過,他的專業技能是全國無出其右的,所以,我們應該對他表現出應有的尊敬。”

馮唐在道上混跡了二十多個年頭,早已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識人智慧。他觀人從來不注重其外表所展現出來的樣貌或是涵養,那些都是經過特意的裝飾而虛假不堪的東西,完全不能代表一個人真實的樣子。所以,在他原本的世界裏,你經常可以看到他和一個肮髒的乞丐談的意氣相投,也可以看到他和一個風度翩翩的白領青年揮拳相向。

他之所以有這麽大的反差,之所以會經常做出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出來,完全跟他識人的方式有著莫大的關聯。那個乞丐是一個真正有涵養且內心善良的家夥,他的生活的淒慘完全是因為命運的不濟,而不是人格的缺失,所以馮唐尊敬他,願意和他攀談。而那個白領青年看似禮貌有佳,可背地裏則是一個十足的變態,他喜歡偷拍女人的隱私,是肮髒且可恥的人渣,是他深惡痛絕且不願意結交的那一類人。

一個乞丐。

一個白領。

一個看上去醜陋。

一個光鮮亮麗。

然而,他們之間的基於內心的極大反差,是完全不可能從他們的外表下看出來的。你要學會通過心而不是眼睛去辯識一個人,這就是馮唐的觀人哲學。

馮唐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怪異的家夥,他試著去看透他的內心,可是他失敗了。馮唐是很少會失敗,因為他在觀人方麵有很高的天賦,而且也具有足夠的技巧。

他可以通過一個人的眼神或是表情或是舉止來窺測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他總是能夠發現別人不能察覺的細微的感情變化,並以此為契機進行縝密且卓有成效的推導。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他完全無從下手。

他沒有任何的麵部表情,因為他的整張臉都僵硬的好像一塊腐爛的木頭。

他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可供參考,因為自從馮唐進入這間屋子以來,他就一直垂著手站在那裏,沒有任何想要改變這種姿勢的打算。

如果不是盧偉光著重的介紹了這個人的存在,你甚至會把他當成是一件雕塑或是一個蠟人。

男人忽然伸出了一隻手,緩慢且機械的橫在了馮唐的跟前。他的動作非常生硬且遲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機器人一樣。

馮唐猶豫了一下。

他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如戲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一時卻想不起來。

不過,他最終還是伸出手握住了那個寬大的手掌。

“馮唐先生,我早已聽說過您的大名了!”男人竟然發出了聲音。

他的聲音不是從嘴巴裏發出來的,因為他壓根沒有嘴巴。那個聲音非常閉塞且含混不清,好像是摔碎了的茶碗的聲音。

馮唐知道,隻有一種聲帶的振動可以發出類似的聲音,那就是喉結。

馮唐見過一些口齒障礙的孩子練習用喉結的摩擦和振動發聲的案例。那些人的聲音與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聲音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這個男人的聲音要更加渾厚一些。

“您是一個非常了不起且值得尊敬的大人物。”徐錦難以掩飾自己對於馮唐的敬意。“考慮到您的年紀,您的所作所為就更加讓人心生敬意了!”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馮唐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點著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說道,“我覺得你很熟悉。”

“我並沒有什麽印象。”徐錦說道,“我的這張臉很有辨識度。如果你以前見過我,我想,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忘記。”

“我指的不是你的臉。”馮唐說道,“而是你身體裏散發出來的氣息。”

“我想,你應該認錯人了。”徐錦說道。

“好吧。”馮唐說道,“我們一會兒再談論這個話題。說吧,你費盡心思讓姓盧的把我叫來,究竟有什麽事?”

馮唐雖然看不透那個麵目可憎的男人的真實的內心世界,但是他卻完全看透了盧偉光的心理活動。

從盧偉光表現出的謙卑且儒弱的姿態看,他必定遇到了一個令人無比棘手的大麻煩。而且那個麻煩一定與眼前的這個男人有關,並且必定難以解決。

馮唐的判斷完全正確。而且他的不合乎年紀的成熟和敏銳的洞察力甚至讓那個已經麻木且冷酷絕情的徐錦也吃了一驚。

徐錦雖然刻意的壓製住了自己的心理活動,但是左指指尖的輕微跳動還是將他的這一心態展現了出來。他機械的扭動起了脖子,將臉轉向了盧偉光。

盧偉光看了以後,就像得到了某種指令,慌慌的湊了上來。他依然表現的非常謙卑,甚至於已經有些卑賤的意味了。他的笑容非常可憐且淒楚,看的出來,他的確非常急切的需要得到某種幫助。

“馮唐先生,事情是這樣的。”盧偉光低聲下氣的說道,“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隻有您能替我解決它。我千方百計的請您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這件事。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甚至讓我夜不能寐。您大概已經看到了。我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大限將至。如果這件事情不能得到妥善的解決,那麽,我會死不瞑目的!”

盧偉光說這些話的時候,卑微的好像一條狗。

“好了,盧老板,收起你那虛偽的嘴臉吧。”馮唐冷笑道,“我們可是死敵。你不覺得我們這樣說話太惡心了一點嗎?有屁就趕快放!我們都是迫不得已,各取所需罷了!”

盧偉光聞說,禁不住歎息了一聲。他緩緩的走到了那個躺在病**捆綁的好似木乃伊般的人旁邊,輕柔的撫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馮唐先生,您應該認識這個可憐的孩子吧!”盧偉光一臉悲傷的說道,“他就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盧高誌!”

馮唐聽到‘盧高誌’三個字的時候,腦袋好像被人用板磚狠狠的拍了一下,‘嗡嗡’作響。

“盧高誌?這小子不是開局就被我宰了嗎?怎麽可能還活著?”馮唐在心裏嘀咕起來。他上前仔細看了看躺在**的那個家夥,臉上露出了狐疑之色。

如果躺在**的這個人真的如盧偉光所說是盧高誌本人的話,那麽很顯然,他還活著,而且活的很好。馮唐可以清晰的聽到他心髒充血的跳動聲。那聲音鏗鏘有力,正是一個人處在壯年時期應該有的模樣。

可是,這完全不符合邏輯。沒有人可以在那樣夯實的土堆裏生存下來。

“姓盧的,你搞什麽鬼?盧高誌我親手埋的!他絕不可能還活著!”馮唐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