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沒有臉的男人

第二天一早,一輛純黑色的複古蘭博基尼轎車停在了薑瑤家所在的樓層門口。

在平陽市,除了盧偉光,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能夠坐上這個車子。事實上,他也很少開這輛車出來洽談生意或者是坐著它觀光遊玩。它更像是一個彌足珍貴的工藝品而不是交通工具。

這輛車是一個老古董,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非常流行。現在,它的設計理念看上去已經有些過時了。不過,即便如此,它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無與倫比的氣派卻沒有因為時光的流轉而消逝,反而越發的有了貴族裏獨特的不可褻瀆的氣質。看的出來,盧偉光對於這次會麵非常重視。否則,他不是不會動用這款他最為珍視的老爺車的。

薑瑤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提出要和馮唐一起去,卻被馮唐果斷的回絕了。在馮唐眼裏,任何跟他沾親帶故的人都是累贅和包袱。他們幫不上有點忙,甚至還有可能把自己拽入無盡的深淵。

從轎車裏走下來的正是昨天造訪的那個老頭。他沒有食言,現在是九點整,一絲一毫也不差。

老頭滿麵紅光且精神矍鑠,看上去並不像年近古稀的七旬老人,雖然他的動作還是像昨天那般遲緩,但是精神上卻比昨日好了不少。

老頭恭恭敬敬的打開了車門。裏麵跪著一個豔麗的女人。她穿了一身類似女仆服飾的充滿**的職業裝,麵色嫵媚妖嬈。很顯然,她是專門用來服侍馮唐的。

馮唐謹慎小心的坐到了車的後座上,麵色凝重。他非常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這次會晤不是前去赴宴或是訪問自己的老朋友,而是一場殊死的較量。而且,他也知道,那個接下來他不得不麵對的家夥是個非常難纏且危險的對手。

車子平穩的啟動了。它沒有發出任何響動,甚至連發動機的轟鳴聲也聽不到。如果你沒有透過窗戶看到外麵的樓房像潮水般的往後麵退去,你甚至感知不到車子在動。這就是屬於有錢人的魅力所在。

約莫三十分鍾過後,車子停了下來。

馮唐下了車,看到了一所宮殿,富麗堂皇且雍容華貴。

這就是首富盧偉光的府址了。

馮唐如願以償的見到了盧偉光。他的身體非常的肥厚,臉上的皮膚鬆弛且薑黃,看上去似乎剛剛生了一場大病。他經常不由自主的大聲的喘氣,好像如果不這樣做,他就會窒息一樣。

盧偉光雖然看上去很悲傷,但是他的眼神中卻沒有一絲一毫敵意。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的行為和言語非常得體且無時無刻不充滿了謙卑和敬意。

這讓馮唐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對於馮唐來說,這種談話方式是完全錯誤且荒唐的。感官上,你甚至會有這樣一種錯誤的認知,那就是馮唐和盧偉光的身份好像對調了一樣:現在馮唐是平陽市首富,而盧偉光變成了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

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盧偉光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深入骨髓的內疚和自責的神態。那種樣子,就好像前段時間死去的三個人,一個親弟弟,唯一的兒子,還有一個親侄子,仿佛都與他無關。就好像他自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犯,而馮唐才是那個痛失愛人的受害者一般。

馮唐無法分辨盧偉光的這個卑微且虔誠的姿態是刻意裝出來的還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但是,有一點他非常清楚,無論盧偉光的姿態是真是假,他自己都處在一個非常敏感且危險的境遇當中。他必須時刻的提防著這裏的所有人。因為,哪怕一丁點疏忽,都有可能讓他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盧偉光步履蹣跚的走在前麵引路。

他們穿過客廳,前麵出現了一條鏤空的石梯,那是一種由蛋清色的玉石砌成的台階,它向上旋轉著直通向二樓的入口。

盧偉光氣喘籲籲的帶著馮唐和那個自稱是管家的老頭一起上了扶梯。他的確非常虛弱,在這個兩米多高的扶梯上,他竟然歇了三次才最終走了上去。

這種病態是裝不住來的,很顯然,他的確已經病入膏肓了。

別墅二樓的裝潢非常古典,看上去與盧偉光的樣貌一樣老舊。在左手邊一個陰麵的屋子的門口,盧偉光突然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對馮唐說道,“馮唐先生,請允許我冒昧的帶您來到這種地方。這是我個人的請求。我非常希望您能進去見一見這個可憐的家夥。我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您覺得有任何身體或者心裏上的不適,您隨時都可以從這個屋子裏走出來,並且無需經過我或者任何人的同意。”

馮唐雖然不知道屋子裏的人究竟是誰,但是他隱約的感覺到了一種不安。那種不安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比之前所麵臨的任何危險的境遇都要深刻。與此同時,管家的眼神中也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那種情感上的變化,揭示出一個令人擔憂的事實:屋子裏的那個人或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

屋子的門被盧偉光輕輕的推開了,裏麵很暗。它的窗戶緊緊的閉合著,窗簾全部拉了下來。

這裏隻有一點燭火的燈光,搖曳著,顫抖著,好像也受到了莫名的驚嚇一般。

屋子裏的陳設非常簡單,靠近北麵的牆壁下有一個實木做成的狹窄的矩形桌子,桌子上點著一根蠟燭。蠟燭是白色的,近乎燒完。

在桌子上麵有一幅怪異的畫像。畫像的風格類似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歐洲興起的一種古典油畫。圖畫的內容陰森且血腥,是一個麵目猙獰且殘缺不全的類似於僵屍一樣的可憎的老者。他的手心,嘴上,甚至雙眼,都滲出了大灘的血漬。

雖然它隻是一幅畫,但是因為其畫風是寫實風格,在加上那種異乎恐怖且極具穿通力的眼神,讓人看過以後,還是會禁不住打上一個冷顫。

除此之外,在北麵牆上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了。

北牆上的整個布局,看起來似乎是有人在做一場法事,而且見不得光。

屋子的靠近南側的牆壁前,異乎突兀的安置了一張木床,**躺著一個人。

那個人的全身都被白色的紗布包裹著,除了黑洞洞的眼睛,沒有任何皮膚或者器官露在外麵。那個樣子,就好像一個剛剛從埃及金字塔裏搬出來的木乃伊。

你無法通過外表確認那個人是誰,也完全不知道在重重紗布包裹下的那個人究竟是死人還是活體。

在木床的旁邊,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類似人形的東西,讓馮唐看了有些反感。

馮唐之所以這麽稱呼他,而不是直接了當的以人相稱,實在是迫不得已。因為,他雖然有一些人的特征,但是卻沒有一點人的容貌。他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隻有一張臉,一張類似於從最慘烈的火災現場跑出來的麵目可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