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宜

忙碌了一天,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夜色朦朧這才拖著一身疲憊,回到了安家。才進家門,門口一個陌生的聲音冷不丁傳來,“在下秦宜,見過少爺。”

猝然之下,安永淳本能向後退了兩步,借著燭火,這才看到自己身前有一人,正在彎腰向自己行禮。

“你,額~不必多禮,請起。”說著,安永淳虛扶了一下,那人也就趁勢抬起頭來。安永淳這才看清,麵前那人。卻見那人一身青布棉衣,襯托著一張白淨的臉龐,靜靜地站在那宛若一個讀書的士子,卓爾不凡。

“秦宜?”安永淳搜索著腦海中,為數不多的記憶,卻始終沒找到有這麽一號人的存在。

恰在此時,手持一本賬簿,正在塗塗改改的安大木走了過來,邊走邊道:“秦掌櫃,三萬兩銀子已經裝好,還請你的人盤點一下。”

直到走到近前,這才發現安永淳,收起賬簿走了過來,“少爺,您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安永淳看向一旁的秦宜,問道:“這位是?”

不等安大木答話,秦宜笑道:“怪我,怪我!跟東家走動太少,以至於連東家的少爺都不認得我。”

“少爺,這位就是城內義鑫升的掌櫃,秦宜,秦伯言。”安大木同樣上前,笑著給安永淳答疑解惑。

“原來是秦叔,小子眼拙,還望秦叔見諒。”安永淳知道義鑫升。

當初安家也是富甲一方,在寧鄉甚至整個長沙府,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家,家中良田千頃,商鋪無數。隻是後來,安老爺子過世,安文光不喜俗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之書,那些管事掌櫃逐漸失去控製,變得貪墨無度,損公肥私。

最終導致寧鄉以外的那些鋪子,入不敷出,連年虧損,隻能關門出賣。再後來,就連寧鄉縣城內的鋪子也都不能維持,陸續關門歇業,到了現在十不存一。以致如今,諾達一個安家在商賈之事上,隻剩下一座當鋪,也就是義鑫升這一根獨苗,支撐著門麵。

卻沒想到,此人竟是義鑫升的掌櫃。

秦宜卻哈哈一笑,“以往曾聽聞,安家書香世家,卻有一個獨子是個不成器的。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可信!”

安永淳略顯尷尬,要說起來,以前這個原主所做之事,單單隻用一個不成器可形容不了。

秦宜抬頭看了看天,歎息道:“可惜今日天色已晚,要不然我還真想跟少爺好好喝一杯。”

“無妨,以後有的是機會。”安永淳安慰道。

“但願如此!”

但願如此?安永淳有些摸不清頭腦。這時,一個下人跑了過來,對秦宜道:“掌櫃的,銀子已經點驗清楚,分毫不差。”

“那就好。”秦宜點點頭,又轉向安永淳,“少爺,天色不早了,在下還要盡快趕到縣城去,就不多做停留了,咱們日後再見。”

“如此也好。”說著,安永淳想到什麽,接著道,“最近寧鄉有些不太平,要不我找幾個人將你護送回寧鄉?”

“多謝少爺好意,不過在下已經請了長沙的鏢師護送,想來沒什麽大礙。就此告辭!”

安永淳回首一望,果然大門外不知什麽時候站著十幾個手持長刀,滿臉橫肉的大漢,當下也就放心了,“如此也好。天色不早了,我送你。”

秦宜推辭不過,隻能任由安永淳將他送出了院門。門外,秦宜接過夥計遞過來的韁繩,翻身跨上一匹駿馬,這才回頭對安永淳道:“少爺留步!”

說著帶著數十名鏢師,以及押運的夥計,逐漸走向了黑夜。

送走了秦宜一行,安大木站在安永淳身側,道:“他們走了,少爺,咱們回去吧。

“嗯,也好。木叔,這個秦宜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嗯,聽說是數日以前,義鑫升收了一幅字畫,不過價值太大,加之當鋪內存銀不足,他不敢自專,於是請老爺定奪。”

“一幅字?”安永淳聞言,轉身看向安大木,“什麽字?”

“好像是什麽千字文,說是什麽前朝天子所做,價值連城。”安大木撓了撓脖子,努力回憶著,“不過少爺也知道,我也就在私塾裏麵待了幾天時間,勉強認識幾個字,這字畫方麵知道的確實不多。”

安永淳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一幅字就把家底掏空了,這風險是不是有些太大了?“老爺答應他了?”

“答應了。”安大木興致缺缺,“前些時日,秦宜便將那當字之人,連帶著那幅字一同前來,對了還帶了個鑒定字畫的大才,聽說在長沙一帶頗具盛名。那日老爺剛好在家。就在老爺的書房內,整整商談了半個下午。

少爺也知道,老爺嗜書如命,見到這等可遇不可求之物,哪能放過?再加上這一樁生意賺頭著實不低,老爺於是答應了他,並讓我調家中存銀三萬兩給他。不過當時他沒帶多少人手,也就沒將銀兩帶走,約定幾日後再來取銀,這不今天就帶人過來了。”

“那幅畫老爺見了?是真跡?”

“是真跡!那幅畫老爺也看了,不會出錯。”

“那便好。”既然字確定是真跡,那想來問題不大。安永淳鬆了口氣,或許是自己真的想多了吧,“我娘怎麽樣了,老爺現在還醒著麽?”

“夫人已無大礙,至於老爺...”說起安文光,安大木的臉上一暗,“老爺自中午清醒了半個時辰,吃了些粥飯,睡下之後比一直到現在依舊沒醒。”

安永淳聞言輕歎,“走,去看看他老人家。”

內宅之中,安文光的內房內擠得滿滿當當。所有人全都匯集在臥榻之側的大夫身上,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這大夫是安母特意差人從府城長沙,請過來的名醫,最是擅長根治疑難雜症。好在安家在長沙還算有些舊識,這才好不容易將大夫請了過來。

良久,那大夫收回了右手,將安文光的手臂放回了衾被之中,站起身來。

“大夫,如何了?”安母滿懷希望地問道。

那大夫眉頭緊皺,好似有什麽難以理解之事,“奇哉,怪也。老夫行走多年,這麽奇怪的脈象還是第一次摸到,屬實罕見!

安母好似早已預料到這一幕,淒然一笑:“劉大夫乃長沙名醫,倘若連劉大夫都不值道拙夫的病情,難不成拙夫真要....”

“這道未必”劉大夫仔細斟酌著用詞,“以現在的情況看,尊夫的脈象平穩,不浮不沉,除了嗜睡不醒以外,倒也並無其他異樣,或許,或許隻是累了,休息一段時間,自會無礙。”

“若是過一段時間還是不醒,又該如何?”

,這...在下學藝不精,若尊夫還是不醒,那就請夫人另請高明。說不定,有人或許正好精於此道也說不定。”

此時,安永淳剛剛走到房門口,聞聽此言,趕忙快走幾步,生怕安母再出現什麽意外,同時口中安慰道:“娘,大夫說的有理,父親或許是前些天受了些驚嚇,或許過兩天自會好轉,娘隻需靜等即可。”

說著,又對一旁的安大木吩咐道:“木叔,替我送送劉大夫,診金方麵切勿怠慢了劉大夫。”

“是。”

“在下告辭。”劉大夫見安永淳如此安排,哪還能不知所謂何事,但人力有時窮,他雖號稱神醫,對此卻也是束手無策,無可奈何。心中充滿了愧疚,無力地跟著安大木轉身離開了。

或許是有了昨日的鋪墊,安母表現得堅強了多,擺擺手,虛弱道:“我沒事,你去看看你父親吧。”

“是。”安永淳扶著安母走到一處軟榻,坐了下來。看安母雖虛弱,卻也沒什麽大礙的樣子,這才轉身來到了父親安文光的床前。

安文光安靜地躺臥在床榻之上,胸膛起伏,若是不看他煞白的臉龐,豆大的汗珠,真好似剛剛睡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