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排

“其實自從去年年初開始,便已經出現了征兆。不知少爺可否察覺,已經好久沒下雨了。”安大木看著安永淳。

“下雨?”安永淳有些懵,其實他哪知道有多久沒下雨了,他來到這個世界,才幾天,除非刻意探尋,他怎麽會上一次下雨實在什麽時候。

“好像,確實有不少時間沒下雨了。”安永淳隻好含糊了一句。

“自從去年年初以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內,整個長沙府滴雨未下,雖溈水,新河等河流灌溉,但畝產相較於往年,依舊減產了五成。老爺仁厚,得知了去年的旱情,便主動給租戶減免了佃租,這才讓佃戶門活到了今年。

代價便是去年的家中幾乎沒有收入,全靠前些年的盈餘度日。

眼下正值春荒,安家的佃戶有好些熬不過今春,於是都紛紛跑來借糧。老爺幾乎來著不拒,都借給了他們,光這一項,就用去了九百多石糧食。

再加上,一大家子人的吃喝,老爺讀書交友的花銷,還有少爺您的...”說到此,安大木看了安永淳一眼,識趣的略過安永淳原主曾經做過的荒唐事,“如此雜七雜八算下來,就算是一座金山銀山,怕也撐不了多久。”

“你這意思,諾大個安家現在差不多已經成了一個空殼不成?。”安永淳難以置信。

雖然他隱隱約約察覺到到安家出現了問題,但萬沒想到問題竟這麽嚴重。

安大木默然。

“你就告訴我家中現在還有多少糧食?能支撐到什麽時候。”

“是,”安大木心中默算,片刻之後,方道:“家中現在還有三百餘石糧食,以目前的消耗來算,大概還能持續一年之久。”

三百石糧食,安永淳陷入沉思,這裏麵足有兩千左右的流民,按每人每月半石來算,每個月單是糧食就需要消耗一千石,縱使其中有些老弱婦孺吃不了那麽多,那也需要八百石左右。自家這三百石糧食扔進去,或許連個聲響都聽不到就沒了。

想到這,安永淳不禁有些後悔,到底還是想簡單了。當初一時衝動,答應收攏這些流民一來也是著實看這些流民可憐,自己不收容他們,或許他們就餓死在這個春天。

二來也是想著,這畢竟是兩千人,兩千人就是兩千個勞力,自己作為穿越人士,怎麽著也能利用這兩千人,來做一些事情發家致富不敢說,但怎麽著也能增加自己的話語權,讓家中父母對自己刮目相看。

卻沒想到,第一步便陷入困境。

猶豫半晌,安永淳終於下定了決心,“現在正是春天,距離夏收還有三個月左右,你留下能支應四個月左右的糧食,剩下的全給我搬過來。”

什麽?安大木瞪大眼睛,趕忙阻止道:“少爺,萬萬不可啊!先不說今年旱情是否得到緩解,就連咱們家的佃戶也都靠著這些糧食過活,萬一都用了出去,等他們來借之事,如何是好?

再說,這些人都是流民,今日在這裏,明天還不知道會跑到哪個地方去,少爺將糧食都給他們,難道就不怕打了水漂?況且,咱家的糧食就算給了他們,也不夠他們吃上一個月,又有什麽用?老爺那裏也不會答應。”

“我爹那裏我自去說,木叔不必擔心。”安永淳看著這個為安家勞作一輩子的管家,知道他也是為了安家的長久,語氣緩和道:“先保證他們活著再說。至於其他,他們有手有腳,不管做什麽都能養活得起自己。”

“少爺!!!”

“好了,就這麽定了。”安永淳盯著安大木的眼睛,略有傷感道:“過去的我荒唐頑劣,讓父母,讓木叔失望了。不過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已經知道分寸,木叔你就信我這一次吧!”

“少爺。”安大木沒想到安永淳突然這樣說,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看著安永淳第一次如此鄭重其事,他又怎忍心拒絕,罷了,老爺昏迷不醒,這個家到底還是少爺的。

或許對於一個一生無子的老人來說,安永淳不僅僅是他的少爺,同樣也是他的孩子。

安大木勉強答應下來,同時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少爺剛說這些人有手有腳可以養活自己。我記得安家在鳳凰山腳下,有一塊荒地,麵積頗為不小。原本那裏也有人租佃,隻不過因去年幹旱,加上那裏距離水源太遠,也就荒廢下來。

如果少爺不嫌棄,可以將這些人安置在那裏。正好人多,可以瀦水墾荒,也算是一條生路。隻不過即便現在種下禾苗,也要過幾個月才有收獲,期間糧食,還請少爺自己費心。”

安永淳忽然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連連向安大木拱手致謝,喜道:“多謝木叔,多謝木叔。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有了一個長久之計,隻要熬過前幾個月,這些人算是在我安家衝定居了。”

搞定了糧食這個當務之急,安永淳心中的巨石也算落了一半,不管怎麽說,省著點吃,還是給他爭取來不少的時間。

不一會,熱氣騰騰的弄粥便出現在這個已經不知荒廢多久的荒宅之中。粥中加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菜,混合著特意拿過來的鹽巴,誘人的香味勾得一種流民口水直流。

吃飽了飯,流民的心思也就安定了下來。趁此時機,安永淳將還在舔著碗口的孫老三拽了過來。

看著不好意思的孫老三,安永淳命令道:“孫老三,這些人暫且由安長福管著,你來協助他。你先將這些人統計一下。將其中的老人,小孩,青壯年,婦孺都給我統計出來。

一些本是一家人的,也都給我記錄在冊,這件事今天做完,晚上我要看到具體數額,做不好,你就回去繼續做你的流民吧!”

孫老三傅譏不已,卻又不敢說個不字,隻好苦著臉答應了下來。

安永淳沒多做理會,既然想做管事,就要有做管事所承擔的責任,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做什麽管事?又對安長福道:“明日一早,你便領著這些人去咱們在鳳凰山那邊的空地。選一塊好地方建立村子,這些人日後就安置在那了。”

安長福點點頭。

安永淳見他不明所以的樣子,有些擔心,於是伏在他的耳邊低聲耳語道:“等會你跟我去找昨日跟我們作戰的少年,有功的咱們給他賞賜,有傷亡的咱們給他撫恤之後再找他們跟著你一起去鳳凰山那邊。”

“這是為何?”安長福有些不明白,該賞賜就賞賜,該撫恤就撫恤這他懂,至於讓他們跟自己去鳳凰山似乎就沒什麽必要了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若是沒有幾名知根知底的跟著你,恐怕你剛出安家衝,你們帶的糧食就被瓜分殆盡了。”

安長福這才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冷戰。是啊!這些人不過才認識一兩天,他們能聽你指揮憑借的無非是那上百石糧食罷了,倘若就自己一個人,萬一流民哄搶起來,如何阻止?屆時,恐怕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看安長福冷汗直冒的樣子,安永淳這才放心下來。雖然愚笨一點,但勝在忠誠可靠,假以時日未能不能獨當一麵,再說自己實在是沒什麽人手可用。

帶著安長福在安家衝周遊一圈,將當日站出來作戰的少年全都安撫了一邊,其中大多數都得到了十兩銀子的賞賜,隻有一個叫秦山的人傷到了筋骨,這輩子恐怕再也不能行走。

安永淳走到秦家的時候,秦山正在被其父兄輪番痛罵,妄做出頭鳥,到頭來反而變成了廢物。被罵的秦山癱坐在椅子上,兩眼死寂沉沉的盯著窗戶,一雙手掌死死抓住扶手,好似要抓住命運的咽喉。

等安永淳將五十兩撫恤,一百兩的戰功銀放在他的桌子上,並承諾去安家做個長工,領一份月例的時候,整個秦家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等安永淳走後,秦山的父親忽地開始責罵兄長為何不像秦山一般,也好混得一個衣食無憂。唯有秦山看著安永淳的背影,滿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