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消失

馬思理的雙眼好似一把銳利的劍鋒,穿透他表麵的偽裝,直刺入安永淳內心最深處那一片最真實的一麵。

安永淳豁然起身,昂首挺胸,直麵馬思理的目光,朗聲道:“子曰:君子敬鬼神而遠之!我安永淳生於世上,上忠朝廷,下孝父母,為人光明正大,行事堂堂正正,又何懼什麽鬼神?”

“好!”馬思理拍案而起,大笑道:“不愧是安長錦的孫子,夠得上我馬思理的孫女婿,比你那動輒之乎者也,行事迂腐怯懦的老子強多了。”

就連一旁的馬凝萱看向安永淳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神采,上下打量著,好似要將這個身影深深刻入腦海。

“隻是母命難為。”安永淳歎了口氣,“如今母親已經被那妖人所蠱惑,認為父親的病,皆因,因。”安永淳沒將馬凝萱的名字說出,但中堂內三人都知道在說誰。

“我縱使有百般不願,千般不肯又有何用?到頭來不過也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需要三姑六婆,八抬大轎?可若是沒有母親同意,這些東西又從何而來?

明知道自己無法給予姑娘一個未來,還要如此拖著姑娘,以至耽誤姑娘的終身幸福,豈不是一介小人所為。

與其這樣,還不如就此斷了這份孽緣,從此一別兩寬,各不虧欠。姑娘也可重梳蟬鬢,美掃峨眉,巧逞窈窕之姿,再選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和韻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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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淳在馬家待了許久,等他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今夜無月,漫天的星辰,璀璨而奪目,仿若一個極有耐心的智者,靜靜地觀察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安永淳就站在那星空之下,抬頭仰望星光,寒風輕輕地拂過臉龐,顯得異常的落寞。

“少爺,咱們回去吧,馬上就要宵禁了。”安大木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走到安永淳身邊,輕輕替他拂去衣衫上的浮塵。

“木叔,你說父親的病真是由於那馬凝萱的緣故?今日斷絕這一層關係,真能讓父親祛病延年?”

“我也不知道。”安大木輕輕搖搖頭,“不過老仆倒是常聽人言,萬般苦難,皆由心生,放下了,也就解脫了,何必難為自己。

況且老爺如今重病在身,夫人整日提心吊膽,求神拜佛,隻求神佛垂憐,祛除妖邪,正本清源,還老爺一個康健之軀。為人子,哪怕有一絲機會,也應當奮百倍之力,去拚那一線生機,而不是戚戚怨怨,做那小女兒狀。須知大丈夫何患無妻?”

“受教了。”安永淳朝著安大木長身一拜,隨即恢複了往日的自信之態。登上馬車,朝著安大木吩咐道:“木叔,走咱們回去。”

安大木微微一笑,斜坐在馬車車轅之上,手中馬鞭輕輕抽在馬兒背上,“駕!”

回到義鑫升,整個當鋪已經關門了,裏麵黑漆漆的一片,不見一個燈火。安大木上前,用力拍了拍門,誰知大門竟是虛掩著,並沒有上鎖。

安大木奇怪道:“這秦招財是怎麽回事?連門都不關,就不怕遭賊麽?”

“或許是忘了吧。”安永淳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算了,先進去再說,讓人準備些點心糕點之類。在馬家待了一下午,現在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這馬家也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不管一頓飯吧!到底是商賈人家,算得太仔細了些。”安大木嘟囔著,將馬車趕進了院子,吆喝道:

“招財,招財?快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能吃的?都端上來。”誰知一通話下來,後院內卻依舊靜悄悄的,好似一個人都沒有。

安永淳跟安大木對視一眼,借著馬車上的燈火,雙方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一絲詫異。

“出事了,走都去看看。”說著,兩人兵分兩路,安永淳順著院牆,去往秦宜居住的小院。而安大木則悄無聲息地去往了,夥計們住的廂房。

秦宜住的小院距離前麵櫃台較近,差不多位於後院的正中心。小院不大,但布局卻頗為用心,假山怪石,水榭亭台,一應俱全,甚至於還有一條小溪蜿蜒穿行而過。

站在小院門口,向裏麵張望,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沒有半點亮光。

“秦叔?秦叔你在麽?”安永淳喊了兩嗓子,卻沒有絲毫回應。推門,走了進去,穿過回廊,走進中堂,依舊不見一人。

就在安永淳驚疑不定,準備深入搜查之時,外間安大木的驚叫聲音隱隱傳來,“少爺,少爺,快來”。聽聲音正是當鋪夥計所在之處,安永淳絲毫沒有猶豫,急匆匆跑了過去。

來到夥計居住的廂房外,隻見其中一間房間亮起來燈火。安永淳順著燈火,推門走了進去。剛走進房門,便隻覺一陣刺鼻地酒氣撲麵而來。

安永淳捂了捂鼻子,忍著酒氣向房間內走去。“少爺,您快看。”安大木從房間內走了出來,拉著安永淳走到了內間。

隻見內間麵積頗大,其中足足擺放五張桌子。桌子上杯盤狼藉,盡是些吃了一半的酒菜,而桌子下,橫七豎八地躺著二十多個醉的不省人事的夥計長工。

“少爺。”安大木走了過來,“我已經查看過來,席間雖有不少烈酒,不過大都還未開封。也就是這些人根本就沒喝多少,我估計這酒裏說不好有蒙汗藥。”

“你是說他們是遭人算計?”

“恐怕是這樣。”安大木指著躺在地上的昏迷不醒的人,“少爺您看,這些人是店裏的夥計,那邊則是本次跟我們一同進城的長工。按理說他們之間並不熟識,不應該會聚在一起喝酒。”

“但他們確實在一起喝酒了。而且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人算計。想來他們對這個背後算計之人一定特別信任。”

安永淳眉頭緊鎖,“看一看秦宜是不是也在這群人裏麵。”

“是。”安大木應了一聲,俯下身去,一個個翻弄著醉倒的眾人,不一會將這些人整整齊齊地排列起來。

“少爺請看,沒有秦宜。甚至連秦招財都沒看到。”

“秦招財乃是秦宜的外甥。”安永淳強壓著自己的怒火,咬著牙道,“看來這就是秦宜那個狗賊所為了。木叔,去找幾盆冷水將他們潑醒。”

“是。”

如今正值初春時節,天氣依舊十分寒冷,甚至於每天清晨大地上還結著一層雪白的冰霜。當冰冷的涼水潑在臉上,原本沉睡的眾人瞬間打了一個冷戰,一個轉身便從地上爬了起來。

“誰?誰拿水潑老子?”

罵聲,叫嚷生響成一片。等清醒過來的眾人,借著燭火看清安永淳冷若冰霜的臉之後,瞬間火氣消散無蹤,一個個好似受驚的鵪鶉一般,老老實實站成一排。

安永淳無心計較這些人的口無遮攔,冷聲道:“秦宜去哪了?”

“秦宜?秦掌櫃?”眾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夥計大著膽子說道:“回少爺,秦掌櫃應該歇息了吧。往常這個時候,秦掌櫃早已休息了。”

“對,少爺。”另一個瘦高的夥計附和著,“我記得秦掌櫃說要請我們吃酒,不過他酒量不行,才吃了三杯就已經醉了。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