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蹤

“對,我也記得秦掌櫃說自己不勝酒力,先行回去休息了。”

“對,對,對。我也記起來了。”

眼看議論之聲又起,安永淳突然怒喝:“秦宜不見了。”,駭得議論紛紛的眾人瞬間停止了議論,變得鴉雀無聲。

安永淳強壓心中的怒火,對眾人道:“給你們一刻鍾的時間,去換身衣服。然後給我找,將整個鋪子全都查找一圈,看看有什麽東西不見了,尤其是銀兩,當票,以及其他典當物品等,一個個給我找,不可遺漏了任何東西。”

“是是。”眾人聽到安永淳的吩咐,連連迎合,隨即看安永淳一揮手,立刻作鳥獸散。

安大木給安永淳倒了杯熱水,安慰道:“少爺,或許情況還沒那麽糟。秦宜乃是夫人娘舅家的親戚,跟我安家世代交好,應該不會害我們安家。”

“不。”安永淳用手擋住安大木的熱水,他隱隱有一種感覺,此次秦宜逃亡的後果,或許比想象中更加嚴重。

今晚,義鑫升內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安永淳坐鎮會客室,聽著夥計長工不斷將各種消息匯集於此。

賬上的三千多兩銀子已經確定不見了;幾個珍貴的玉佛,玉佩等也不見了蹤影;還有幾幅字畫,幾個金器,十幾個古董瓷瓶也都不知去向。

單單就說這幾樣造成的損失,便已經超過了將近兩萬兩。

“還真是知道什麽東西貴重,什麽東西便宜。”安永淳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盡管如此,安永淳卻還知道,現在的損失還遠未結束,還有至關重要的一件東西,還沒有消息。

果然,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就在安永淳端起茶水,潤潤喉嚨之時,一個驚慌失措的身影跑了進來,甚至於跑得太快,撞碎了一個本朝的一個瓷瓶都沒有理會。

“少爺,不,不好了。《草書千字文》不見了,”饒是安永淳已經在心中做足了準備,但當聽到這個噩耗之後,憤怒的手指硬生生將手中的茶碗抓成了碎片。

“就是花了九萬兩銀子,才換回來的那個?”

“正是。”那夥計害怕得渾身都在顫抖。要知道這幅字,當初耗盡了義鑫升幾乎所有的存銀,甚至於還從東家那裏拉了三萬兩銀子,才湊足了銀子,現在竟然不見了。

“秦宜!!!”安永淳緩緩閉上了雙目,但心中的恨意卻已經抵達了頂峰。倘若秦宜站在他身邊,安永淳必能將其生吞活剝了。

店裏的夥計,長工戰戰兢兢地圍成了一圈,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安永淳撇了他們一眼,壓下了怒火。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泯滅神誌,做出一些不可理喻之事。“此事都給我爛到肚子裏去,若是讓我在外麵聽到一個閑言碎語,我拔了你們的皮。”

眾人更是驚懼不安,連連點頭。

“從明天開始,義鑫升正常開張。若是有其他人問起秦宜,你們就說他臨時有事,去了長沙,過幾天才能回來。”

安永淳思考著對策,這個時候一定不能露怯,一旦被外人看出端倪,恐怕便會發生集體贖當,若是義鑫升交不出當品,恐怕義鑫升這塊招牌還能不能掛上去都在兩可。一個弄不好,還有可能牽連安家衝的安家。

“木叔,你帶人緊急回家中一趟。看看家中還有多少存銀。留下一千兩以供日常開銷,剩下的全給我帶過來。”

“是。”安大木應了下來,但深藏地眼神中透露著不安。

說到此,安永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覺間,一夜竟悄然過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好了,剩下的人都給我振作起來,打起精神,準備準備,等天一亮,義鑫升照常開門,營業。都給我收斂點,莫要被旁人看出端倪,否則義鑫升沒了,你們也別想好過。”

“是。”

今日的寧鄉城依舊是熙熙攘攘。小販賣力地叫賣;客商蹲下身子,跟攤販討價還價;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

忽然,人群向兩側躲避開來,好似躲避瘟疫一般。不多時,一輛馬車慢悠悠地出現在視野之中。馬車上沒有車棚,車內用茅草掩蓋,讓人看不清裏麵的事物。

忽然,馬車的車輪碾壓到了一塊凸起的石頭,馬車劇烈顛簸一下,車上的茅草被顛開一個角落,一條凍得青黑,滿是汙垢的人腳露了出來。

但趕車那人好似渾然未覺一般,繼續趕著馬車向城門口前進。

等馬車經過之後,路上的行人這才恢複如常,隻是所有人的活力好似弱了幾分。其中一人揉了揉鼻子,抱怨道:“這狗世道。”

“可不是。”旁邊另有一人插嘴,“這兩天,城內凍死的乞丐流民越來越多了。前幾天我看還用一輛獨輪車就拉出城去掩埋,沒想到今日竟直接使用馬車了。”

“別說,這還隻算城內的乞丐流民,那些在城外,不讓進城的人才是真的慘!”

“哦?城外怎麽了。快說說,我家婆娘不讓我出城,我已經好久沒見城外是怎樣一副光景了。”

“最好別去。”那人感歎道,“城外靠近城牆的還好些,那些官差嫌臭,還會把那些凍死餓死的人拉到亂墳崗去,埋不埋兩說,但至少平常人不容易看見了。至於那些距離城門遠一點的地方,那才是真的慘。

有些屍體,已經發臭了,也沒人管,渾身上下冒著綠水,蛆蟲蠕動,臭不可聞。就這還算是好的,有的更慘。”

“如何個慘法?”周圍的人的強壓著心中嘔吐的欲望,追問道。

“還能怎麽樣?吃人唄!城外那些流民來到寧鄉已經有不少時間了,但知縣老爺從未賑濟,也不允許他們進城乞討,他們又該吃什麽,喝什麽?”

“吃人?”聽到這兩個字,眾人頓覺腦後陰風陣陣,寒氣順著脊柱層層直冒。

“正是。人餓極了,哪還是人?那真是連畜生都不如。有人剛死,就被旁人煮成了一鍋肉湯。引得不少人紛紛搶食。有些甚至還沒死...哎。父母吃孩子,丈夫吃妻子,再加上遍地的屎尿,屍體,骸骨。如今的城外,說成是地獄也不為過。”

“真是造孽啊!”

“這是造孽?倘若今年老天爺再不下雨,恐怕這寧鄉城內比如今的城外好不了多少。諸位都想想自己,能不能在這期間活下來吧。”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啞口無言,心中泛著惡心,也失去了談話的興趣,一個個紛紛告辭,匆匆離開了。

安永淳站在義鑫升門內,將幾人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但對於這世道,他終是有心無力,甚至於就連自身也都好似那大海上的一葉孤舟,麵對滔天的巨浪,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傾覆。

安永淳歎了口氣。就在此時,店內夥計過來,“少爺,您吩咐的東西已經準備妥當,隨時都有可以出發了。”

“好,辛苦了。”安永淳拍了拍那夥計的肩膀,柔和的口吻以及平易近人的做法使得那夥計有些受寵若驚。這可是平日裏連秦掌櫃都需要巴結的人。

看著夥計轉身離開,安永淳看了看天色,距離天黑還有不少時間,怕還是要再等等。如今義鑫升危若累卵,稍有不慎,便是傾覆之禍,當此之時,他必須做兩方麵準備。

首先,義鑫升本身不能亂,不能讓外人看出有絲毫端倪,最大限度遲滯外界知曉變故時間,好留給義鑫升足夠的準備時間。

其次便是在官麵上,要拉攏整個寧鄉的官吏,簡知縣或許接觸不到,但其下的一些吏員,尤其是義鑫升原本交好的田縣丞、高主簿等人。

即便不能使他們高調站在自己背後,也不能讓他們輕易被那隱藏在暗處的小人所拉攏。此外,此次在城門外遇到的高來鳳也需要好好拉攏一番,安永淳總覺得,這個高來鳳並不像表麵那樣似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