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思

“這就是集體耕種的魅力所在。”安永淳繼續道:“不過你務必控製好耕種土地的人數,平常一個青年勞力每年能耕種十畝土地,而今拐角村共有荒地三百餘畝,你最多安排一百五十人耕種,平均每人耕種二十畝。

如此一來,如果畝產不變的話,這些佃戶收入還能比安家其他佃戶多上一成。同時,為防止有些人偷奸耍滑,濫竽充數,你也要跟佃戶們約好,由他們分配的產量,也要分出個甲乙丙丁四等。

每個等級人數相同,以甲戶平分總產量的四成,由乙戶平分總產量的三成,丙戶平分總產量的兩成,丁戶平分總產量的一成。至於誰是甲戶,誰是丁戶,由他們自行投票決定。”

安長福聽得目瞪口呆,為安永淳天馬行空的想象所折服,“少爺,這樣能行麽?”

“能不能行,總要試過之後才知道。如果不能行,損失不過三百畝荒地,可萬一成了,那就是無窮無盡的好處。”

“行吧。小人試試。”安長福勉強答應下來,不過看他的樣子,信心也不是很足。

“嗯,社會的進步,人類的發展,總要通過不斷試錯,不斷糾正才能不斷前行。”安永淳拍著他的肩膀鼓勵道。

安長福苦笑,道:“少爺說的什麽社會,什麽人類我也不懂,不過有一點我知道,隻要少爺開口,就算是赴湯蹈火,我安長福也在所不辭。”

“好兄弟。”安永淳哈哈一笑,用力錘了安長福的胸膛,將對方捶得直咧嘴,“其他人也不能讓他們閑著。你可用糧食為誘餌,誘使他們做一些采集果子,打獵,修建房屋等雜事。而這些收集的果子,打到的獵物,修建的房屋,也不要輕易分配給他們。

輕易得到的,總不會學會珍惜,隻有通過自己辛苦的勞動,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活,才能讓他們徹底無法割舍。其中門道,你自己也有仔細體會,把握好分寸。”

安長福似懂非懂點點頭。他總覺得安永淳的想法異於常人,但細細想來,有些言語卻也不無道理,隻不過個別細節,卻要反複琢磨。

“我走了,你回去吧。”

“送少爺!”

回到安家衝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時分,行走在安家衝的道路上,四周寂靜無聲,家家漆黑一片。在這個時代,能點得起燈火的,都不是一般的家庭,安永淳也沒在意,加快了腳步,回到家說不定還能有時間再睡一會。

經過一道巷口,隱約間一點火光,透過漆黑的夜幕,引起了安永淳的注意。安永淳頓了頓,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躡手躡腳,朝著火光方潛行了過去,最後停在了一處偏僻的茅草屋外。

火光順著緊閉的門縫,掙紮著照將出來。安永淳俯下身,將眼睛靠了上去,透過門縫,看到門後的場景。

卻見一個龍首人身,凶神惡煞的龍王雕像供奉在供桌之上,下麵四五個中年男女,朝著供桌上的龍王虔誠叩拜,旁邊一人不斷地將香火元寶等物,投入麵前的香火之中。

這是供奉龍王?安永淳有些不解,哪有大晚上的拜龍王地。繼續看去,隻見另有幾人,將早已殺好的豬羊等物抬上來,擺放在龍王麵前,為首一人以哀求的口吻,訴說道:

“龍王爺在上,小民湖廣長沙府寧鄉縣安家衝鄉民,小民特意準備了這些貢品...”

那人還沒說完,其身後一個刻意壓低的女聲忽然響起,“當家的,小聲下,別讓人聽到了,安老爺發過話,不讓祭拜鬼神,若是被別人聽到,我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為首那人回了一句,不過聲音明顯低了不少,若不是夜深人靜,離得遠了,還真難以聽清。

“龍王爺,這些是小民能準備的最好的貢品了,請恩不要嫌棄。希望恩拿了這些貢品,給安家衝下點雨吧。

自去年到如今,整個安家衝一滴雨都沒下來,田裏的禾苗都枯死了,剩下的交了安家的租子之後,就什麽都不剩下了。家中老小,隻能靠挖野菜度日,我娘餓死了,我爹現在也奄奄一息,家中幾個娃娃被餓得直喊爹。

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現如今,莊子附近的野菜越來越少,挖野菜的人卻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恐怕,恐怕。。。”說到這,偌大一個漢子,竟放聲痛苦了起來。

壓抑,而低沉的哭聲,隱隱傳入門外,在安永淳的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安大木不是說安文光免去了佃戶一年的租子了麽?不是說,家中糧食都接濟給附近百姓了麽?怎麽從這些人的話中,卻感受不到分毫?究竟是誰在說謊?

門內的那漢子嗚咽著又說了很多,可安永淳卻沒繼續聽下去的心思,麵色凝重地離開了此地。

次日一早,安永淳先看望了下父母。安文光還是老樣子,躺在**沉睡不醒。搞得安永淳都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是否有誤。安母則冷若寒霜,直到安永淳說今天便去退了這門婚事,這才有所好轉。

正收拾的時候,安大木回來稟報,說跟隨安永淳一同進城的人已經安排妥當,隨時都可以跟著安永淳去縣裏。

安永淳沒有說話,看著安大木滄桑的臉龐,心中忽然想起昨晚夜拜龍王求雨之事,心中湧出一股說不出的厭惡。

“把那些流匪也帶上,正好一起送給官府,說不定還能換幾兩銀子。”大夏的官府對民間盜匪一直都有不低的賞格,尋常一個盜匪少說能換十兩銀子,如果是成名日久的江洋大盜,最高能有一百兩銀子的賞格。當然,具體能不能拿到銀子,還看自己的本事。

安永淳自詡以安家在寧鄉的地位,拿到這筆銀子,應該算是手到擒來。

“好,我這就去安排。”安大木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安大木走後,溫秀荷拿著收拾好的行裝,走了過來,柔聲道:“少爺,要不我跟您一起去寧鄉吧。您身邊怎麽能沒個丫鬟照看?”

聞言,安永淳苦笑,“你以為我這次去是享福不成?這次去寧鄉,最好的結局,也不過雙方平安無事,若是形勢不妙...罷了,盡人事聽天命。”

“少爺何必如此悲觀?”溫秀荷上前,整理著安永淳的衣衫,“老太爺當初何等深謀遠慮,他老人家看中的人家,又怎麽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家?

說不定,那馬家也能體恤少爺的苦衷,不過多為難少爺。少爺也能圓滿而歸。”

“哈哈,借你吉言。”安永淳哈哈一笑,抬手撥開溫秀荷的劉海,伏在她的耳邊,低聲道:“在家等我回來。”

溫秀荷秀臉通紅,依偎在安永淳的胸膛,輕輕錘了一下,眼眸微眯,好似在體會這一刻的溫暖。“少爺,您要把那些流匪也帶走?”

“對。”安永淳隨口道:“那些流匪留在家也沒什麽用,不僅浪費糧食不說,一個看管不嚴,說不定還會多生事端,還不如拿去換銀子。”

“哦。”溫秀荷頷首微點,不再說話。

察覺到溫秀荷的異常,安永淳不禁好奇問:“怎麽了?有何不妥?”

“沒。”溫秀荷環住安永淳的腰肢,耳朵貼近胸膛,傾聽著澎湃的心跳,“隻是,少爺此行肩負重任,稍有不慎,便是不死不休的地步,應當將全部心思都放在這件事上,不應該受其他雜事所擾。

那些流匪今日送也送,今日不送他們也跑不了,何必要在這個關頭,帶上他們?若是路上有什麽閃失,耽擱了少爺的正事,豈不是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