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議和,也不是不可!

朱由檢相信他的痛心不是裝的,在其位謀其政,作為兵部尚書,不打仗還算好,若是打起來,又每次都吃敗仗,那才是煎熬。

“愛卿為朕肱骨,請罪之事便不說了,眼下,將建奴趕回去才是要事,起來說話。”

楊嗣昌聽命起身,仍舊一副痛心自責的模樣:“陛下已是宣了盧總督分兵前去,至於流賊,還望陛下三思,正值緊要關頭,萬不可將洪總督和祖總兵調回呀!”

在十麵張網之策下,張獻忠已是接受了招撫,李自成帶著十幾人躲進了商洛山中,剩下羅汝才等流賊已是不成氣候,此種大好局麵,若是將洪承疇和祖大壽調回,十麵張網定然功虧一簣。

“朕自然知曉,可京師不容有失,他二人必得回護。”朱由檢雖然知道建奴目標不在北京,但也擔憂因為自己的穿越而帶來的改變,若京城空虛,建奴萬一心血**,突然改變進攻方向了呢?

到時別說六年了,大明王朝六日遊都是有可能!

要能穿回去還算好,要穿不回去,憑白殉了二十一世紀大好青年給這千瘡百孔的朝廷,朱由檢一萬個不願意,就是到閻王麵前也得喊一聲“冤枉”!

朱由檢這話早在楊嗣昌意料之中,此時也終於拋出真實目的:“陛下,不若,命人傳信與皇太極,和談吧!”

若能促成和談,建奴必定得先退回去,十麵張網之策也便可以繼續,隻等流賊剿滅,和談不成也無多大關係了。

朱由檢不由打量了楊嗣昌幾眼,兵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也是飽讀詩書之人,能提出“十麵張網”之策,也不是個庸才,可怎麽還如此幼稚呢?

在朱由檢看來,同建奴的和談,也不過就是一廂情願。

若與建奴和談,建奴當真就安分守己待在北方了?

若與建奴和談,朝廷就不用承擔北邊邊防的軍費了?

自然不可能,此時的建奴,已是征服了蒙古和朝鮮,加上大明內部流賊鬧騰不休,指望用一紙協議來約束建奴,未必也想得太美了些!

退一步講,就算建奴守誠信,真就待在了北邊安分過日子,就說要專心致誌攻打流賊,需要的錢糧便是個大問題,眼下太倉庫中,可沒多少銀子了。

所以呀,和談,還真不在朱由檢的考慮範圍之內。

“荒謬!”

朱由檢一拍桌案,案上高疊的奏折倒下,劈裏啪啦灑落一地,殿中宮女太監忙跪了一地,就是王承恩也被皇帝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到,跪在了一旁。

“陛下息怒!”

楊嗣昌再次跪在地上,叩頭請罪,心中卻是納罕無比。

自己在陛下麵前提過好幾次議和,陛下從未有如此大的反應,此前,更已是吩咐自己找人去探皇太極的口風,要不是戰事起得突然,說不準已經同建奴聯係上了。

今日這是怎麽了?

楊嗣昌心中沒來由得多了分忐忑,好似鐵板釘釘的事情,此時卻看見一顆釘子鬆動,板子即將四分五裂。

不行,這事,還得談!

楊嗣昌打定主意,再次叩頭說道:“陛下三思,眼下局勢危急,若和建奴硬拚,隻怕流賊借機死灰複燃啊!”

朱由檢見楊嗣昌冥頑不靈,忍不住腹誹,不僅是個蠢的,還是頭倔驢!

“朕記得,朕剛登基兩月,皇太極就命人傳信和談,傳了三次,說欲通兩國之好,朕都給拒了,今日反而由朕再申,嗬...”朱由檢冷笑幾聲,“不說大小臣工心中是何想法,就是皇太極,他定然以為我朝中無人,以為朕...怕了他!”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勾踐何嚐不是臥薪嚐膽十年方才滅了吳國,我大明不過是暫拖時日,待流賊之患緩解,再同建奴算賬也不遲呀!”

“那好,若是和談,你可想過我大明要付出何種代價?割地賠款?還是和親?我泱泱大國,難道要同他們俯首不成?若是給了他們好處,建奴仍不守合約,用你楊家九族人頭以謝天下嗎?”

朱由檢一步步走到楊嗣昌身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楊嗣昌隻覺得,皇帝走的每一步,都碾在了他的心上,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刀子紮向他的身軀。

楊嗣昌從未如此懼怕,渾身顫抖著以額觸地,“陛下息怒...陛下恕罪...”

說到要他們楊家的命,就不敢再堅持了,若他再據理力爭,朱由檢也佩服他一身錚錚鐵骨,所謂閣臣,也不過如此,朝廷前路,到底比不過自身安危榮華,

“議和?也不看看宋金議和的後果...”朱由檢冷哼一聲,轉身走回禦座,卻是突然住了嘴,他目視前方,眉心微皺,似乎想到了什麽大不了的事。

就在剛才,腦海中靈光一閃,朱由檢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正如氣球般在他腦海中膨脹充實,漸漸成型。

朱由檢靠在禦座上,右手食指無意識得扣在扶手上,“篤篤”聲在殿中響起,楊嗣昌聽見聲音,稍稍抬頭瞧了一眼,見皇帝皺眉沉思,忙又低下了腦袋。

楊嗣昌仍舊跪在地上,安靜的殿中隻有單調的扣指聲,皇帝不說話,也不讓楊嗣昌起身,這讓他更是焦慮。

殿中雖然燃著火盆,可楊嗣昌背上卻是冒出了一身冷汗,裏衣粘膩在皮膚上,他卻絲毫不敢動彈。

倏地,扣指聲停下,朱由檢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不過,若建奴隻要銀子,議和之事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