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攘外必先安內

王承恩在朱由檢為信王時,便跟在身邊伺候,從小到大的情誼,讓王承恩不僅揣著對朱由檢的敬畏,更是多了一分心疼。

他看著皇帝立在風中消瘦的身影,很想勸慰讓其回宮歇息,可是他心中也是明白,陛下憂心國家大事,這幾日在寢宮修養也是日日蹙眉,夜夜憂心,若再不理手頭政事,寢食更是難安,於龍體更是有礙呀!

王承恩想到此處,上前一步答道:“回陛下的話,盧總督明日一早可達京城!”

“明日一早...”朱由檢抬頭又瞧了眼月亮,此時離天亮也不過兩個時辰,自己杳無睡意,不若回去看看折子,再適應一下皇帝的身份?

正想著,宮門外一個小黃門探頭探腦,王承恩眼尖瞧見了,蹙了眉走上前去,低聲叱道:“這個時辰,何事驚擾陛下?”

小黃門縮了縮脖子,輕聲回道:“師父,本兵求見!”

本兵,便是兵部尚書楊嗣昌,也是內閣成員之一。

聽見是楊嗣昌求見,王承恩也為難了片刻,“宮門不是落鎖了麽,本兵是如何進來的?”

“陛下暈...休息的這幾日,本兵住在值房,沒出過宮!”

王承恩眉毛一抖,眉心蹙得更是厲害,楊嗣昌住在值房,是擔憂陛下身體,還是因為別的?

而今日陛下剛好些,他就聽到了消息,就來求見陛下,這乾清宮......

王承恩不動聲色環顧一周,門口院落以及廊下侍立的所有太監宮女低頭垂手,夜色掩映了所有不安神色。

“何事?”朱由檢餘光瞧見王承恩和一個小太監在宮門處嘀嘀咕咕半日,開口詢問。

王承恩忙轉了身,回道:“回陛下的話,本兵求見!”

楊嗣昌是兵部尚書,眼下特殊時期,自然不能將他求見的事瞞著,倘若在戰事上出了什麽差錯,饒是自己和陛下關係再親厚,就算多長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朱由檢聽到“本兵”二字,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了楊嗣昌的履曆來。

楊嗣昌是萬曆年的進士,因為提出“四正六隅、十麵張網”之策鎮壓流賊頗有成效,而被崇禎皇帝賞識,任了這兵部尚書。

明末除了建奴連連破關,內還有流賊之患,張獻忠、羅汝才、高李兩代闖王等將中原攪得一團亂。

楊嗣昌認為天下大勢好比人的身體,京師是頭腦,宣、薊諸鎮是肩臂,黃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

而在他看來,建奴烽火出現於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賊禍亂於腹心之內,中之甚深。

外患固然不能圖緩,內憂更不能忽視,因為它流毒於腹心,若是聽任“腹心流毒,髒腑潰癰,精血日就枯幹”,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

故此,楊嗣昌便是主張攘外必先安內之人,先與建奴和談,穩住京師附近的局勢,專心致誌、一鼓作氣的剿滅流賊。

自然,原來的崇禎皇帝接納了他的建議,並且在流賊剿滅上很是有了成果,之後更是信重楊嗣昌,並讓他入了內閣。

但同建奴和談,群臣反對,要知道,永樂時,建奴可是臣服於大明的一個部落,其首領更是親自到京城朝貢,宣誓效忠,而建奴部落遇到爭執,也是經常請求明廷裁決。

這樣一個從屬關係,如今要大明去和談,朝中迂腐的老臣如何拉得下臉,隻覺得荒謬罷了,以至於和談之事不了了之,這才有了戊寅之變,也就是今次建奴破關大舉劫掠,導致盧象升戰死,七十餘城先後失守,四十六萬人被俘,其中還有個德王朱由樞。

楊嗣昌漏夜求見,為的是什麽大事?

思考間,朱由檢返回乾清宮東暖閣,不多片刻,楊嗣昌便垂著腦袋邁了進來。

眼前這人將近五十歲,中等身材,兩鬢和胡須依然烏黑,雙眼炯炯有神,給人一種精明強幹的印象,行了朝禮之後,楊嗣昌便開口問道:“陛下身子可好些了?”

朱由檢抬了抬手,沒有回應楊嗣昌的關心,開口問道:“更深露重的,愛卿精神倒是好,見朕有什麽事?”

皇帝的話夾槍帶棒,明著是誇楊嗣昌身體好,暗地裏,卻是說他不懂事,皇帝身體才好呢,有什麽事非得大晚上的談,是嫌棄白天太亮還是人太多?

楊嗣昌聽懂了,卻也裝作不懂,要等到明日可就來不及了,這事呀,還得在盧象升見陛下前給敲定了,自己心裏才有底!

楊嗣昌滿臉痛心,直接跪在了地上:“臣忝為兵部尚書,眼下流賊尚未剿平,建奴再次寇關,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