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討個好彩頭

張嫣坐在朱由檢對麵,臉上現出憂色,仔細打量了幾眼朱由檢的麵色,才開口道:“朝政是要緊,可陛下龍體更為要緊,這諾大的朝廷,可都要陛下主持!”

說完,張嫣抬頭看向王承恩,眼神陡得嚴厲幾分,“你們做奴婢的,可要好好照顧陛下,若有何閃失,再給你們幾個腦袋也不夠砍!”

若說張嫣看向朱由檢的目光是春風拂麵,那看向王承恩的目光,就是這冬日的冷風了,王承恩一個激靈,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奴婢定好好伺候陛下,不敢半點馬虎大意!”

張嫣“嗯”了一聲,轉頭又看向朱由檢,“妾昨日夢見了先皇。”

朱由檢聞言一愣,張嫣夢到了朱由校這個事,有必要同自己說嗎?

朱由檢不知如何回應,沉默得聽著。

“先皇說他甚是後悔,當初他不理朝政,信任奸佞,這才落下一個爛攤子,交到陛下手中,如今十一載已過,先皇說,陛下做得很好。”

張嫣淡淡笑了笑,繼續道:“先皇還說,他知道陛下憂心,緊急關頭難免會想岔,陛下做任何決定之前,還請三思,多想想太祖皇帝,想想先皇......”

張嫣話中有話,朱由檢卻是一頭霧水,他才不信這些話是先皇托夢說給她聽的,定然是她自己想的。

可她這麽說是什麽意思?誇自己做得好,還是罵自己沒有三思而後行?

朱由檢想了想最近大事,倏地靈光一閃,張嫣也是聽聞了自己要議和的事,所以才說了這一番話的吧!

張嫣姿容妍麗,可絕對不是花瓶,相反,她飽讀詩書,更是有勇有謀,可礙於她是女人,又是皇帝的嫂子,不好直接置喙國事,隻好用如此隱晦的話語來勸說朱由檢。

朱由檢抬眼掃視屋中,伺候的宮女站在屋中角落,王承恩並幾個太監站在自己身後,門外有慈慶宮的奴婢,也有隨侍自己的錦衣衛。

雜七雜八的人太多,朱由檢就算有心同張嫣解釋什麽,此時也不是好時機。

再說了,這個計劃並未成功,多一個人知道,不說多一份不確定,更是白白讓張嫣跟著擔心。

另外,若是要解釋,屋中這些伺候的人都得退出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嫂子和小叔子,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才不管他們在屋中說什麽,白白汙了張嫣名節!

這個時候,名節於女人何其重要,朱由檢想著還是算了,待日後塵埃落定,再同張嫣解釋不遲。

朱由檢想罷,麵上露出感激,“多謝皇嫂關心,朕記住了。”

張嫣點了點頭,“陛下還有要事,妾便不留陛下了!”

看著朱由檢背影消失在慈慶門之外,張嫣臉上的笑意才倏地收起,眼中露出濃重愁緒和痛苦之色,她屏退宮女,轉身進了內室佛堂。

佛堂供著觀音像,張嫣跪在蒲團前,仰頭看著閉目微笑的玉石。

世人都說自己麵若觀音,可是像又能如何?

觀音大士看這人間疾苦,為何從不看看自己?

夫君英年早逝,他可有想過,沒子嗣傍身的自己在這深宮中,要如何保全自己?

幸而當今陛下仁慈,給予自己容身之處,對自己也是敬重有加。

可是,張嫣一滴眼淚從麵龐上滑落,陛下居然動了議和的念頭,內有流賊侵擾中原,外有建奴虎視眈眈,議和,又怎麽會解決當下的問題?

議和,便是將大明推入萬劫不複之地啊!

適才那番話,陛下沒有解釋,隻說知曉,按照他的脾性,定然是如過眼雲煙,張嫣心中無奈,心中升起濃濃得失望。

若是大明亡於當今天子,那自己,也是罪孽深重!

朱由檢自然不會知道張嫣在想什麽,或者說,他壓根沒空管別人在想什麽,離開慈慶宮之後,朱由檢立即去了文華殿,身體好了之後,日常處理政務便是在此處。

“文華殿...”朱由檢在殿門前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牌匾上的三個字,大明重文,上有朝廷大學士,下有地方巡撫,文官勢力在全國滋生蔓延,發展壯大。

武將們徒有高官虛名,卻被人們不屑一顧,統兵的將領不能擁有指揮全局的權力,明朝不滅亡才怪呢!

朱由檢撇了撇嘴角,吩咐道:“從今日起,朕在武英殿處理朝政,把折子都給朕搬過去!”

武英殿和文華殿位於皇極門的兩側,從文華殿搬至武英殿,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可是皇帝發了話,沒人敢說個不字。

朱由檢已是轉身朝西而去,王承恩吩咐小太監趕緊去搬折子,自己則跟上朱由檢,朝武英殿方向走去。

“陛下,怎麽突然想要在武英殿理事了?”王承恩見朱由檢嘴角噙著笑意,猜測他心情不錯,膽子也就大了一些。

朱由檢“嗯”了一聲,說道:“這不是在打仗麽,討個好彩頭!”

皇帝的解釋一聽就是敷衍,王承恩卻也沒再多問,“陛下英明,有陛下運籌帷幄,盧總督領兵在前,定把建奴打個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說得好!”王承恩的馬屁很得朱由檢的心意,這是他穿來之後做的第一件大事,怎麽也要漂漂亮亮完成了才好。

朱由檢抬頭朝北麵看去,高大的宮城阻擋了他的視線。

“不知道他們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