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撤出去

高陽縣城,天空陰雲密布,黑沉沉得壓在城頭。

孫府後院正堂,屋中隻有孫承宗和孫鈐。

孫鈐半夜讓廚房煮了麵,端去給進城的明軍暖肚子,趁機打聽到了些消息。

“父親,陛下主張議和,已是讓人朝皇太極遞話了!”孫鈐說道。

孫承宗聞言,麵色大白,起身急急抓著孫鈐的胳膊確認道:“議和?當真?陛下怎會做出如此決斷?”

“兒子問了好幾個官兵,都是這麽說的。”

“糊塗啊...”孫承宗一聲歎息,跌落在椅子上,倏而又道:“定然是楊嗣昌這個小人,自他入閣,不斷慫恿陛下同建奴議和,眼下這番形勢,定然是他的主意!”

孫鈐見孫承宗如此激動模樣,忙伸手撫上他的後心,寬慰道:“不管是誰的主意,陛下還記著父親您,既然如此吩咐了,咱們就撤吧!”

孫鈐內心是想撤出高陽的,孫家四十多口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難道真要殉城,就為了全一個忠孝嗎?

此前是沒辦法,父親要守城,定然是要留下,可如今上頭的命令都下來了,那還要守什麽?

“要走,你們走,我不走!”孫承宗一拍桌案怒道:“狗屁議和,老夫就在高陽等著建奴,我大明可不是隻有孬種!”

“父親慎言!”孫鈐回頭瞧了一眼,隔牆有耳,陛下要議和,孬種罵的是誰呢!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傳到皇帝耳中,孫家人,不想留些也隻得留下了。

“你去同楊將軍說,我孫承宗留在高陽,要我走,除非我死了!”孫承宗說完,怒哼一聲,甩袖回了內室中去。

此時府衙中,楊庭麟身邊也站著幾個官兵,詳詳細細稟報了昨夜孫鈐打探的事情。

“都說清楚了?”楊庭麟問道。

其中一個官兵點頭道:“是,按照將軍的吩咐,都說了!”

“好,見機行事!”楊庭麟點了點桌上,一個鼓鼓囊囊的紙包被官兵收起,轉身走了出去。

高陽城中的百姓已是慢慢撤出,唯有孫家沒有動靜,孫鈐又來了府衙一次,告知孫承宗的話,並表明孫承宗不走,孫家兒孫也不會離開。

楊庭麟親自到孫府,又是哄又是勸,最後威逼利誘,孫承宗都沒有改變主意,楊庭麟看了看天色,已是晌午時分,笑著勸道:“孫老,就算要留下,也要吃飯,有了力氣才能守城不是?這都什麽時辰了,末將肚子也餓了!”

孫承宗聞言,朝外擺了擺手,“粗茶淡飯,楊將軍不嫌棄,就簡單用些!”

“不嫌棄!”楊庭麟笑著頷首,摸了摸肚子,又補充道:“昨夜令郎的麵甚好,想來府中飯菜也合胃口!”

很快,廚房就送了飯菜,楊廷麟吃到一半,府衙忽然來了個官兵,說有事尋他,楊廷麟隻好放下筷子致歉,急急朝府外走去。

剛出得大門,楊廷麟臉色一變,哪裏還有急迫之色,站在牆角問道:“都放了?”

那官兵得意得一抖眉,說道:“將軍放下,內院外院都放了,保證一刻鍾之後都能睡著!”

“好,這動靜應當夠大了,收拾收拾,準備出城!”

楊庭麟說的這動靜,便是出發前盧象升特意吩咐的,高陽城撤城的動靜要大,別悄默聲兒得就走了。

楊廷麟問為什麽,盧象升說是上頭的意思,讓自己別問這麽多。

上頭的意思,可不就是陛下的意思?

至於陛下為何要這麽吩咐,楊廷麟自然不敢多問。

一刻鍾之後,孫府堂屋中吃飯的一桌人,果然都趴了下去,伺候的仆從又驚又怕,想著要尋大夫,可城中人都撤了,哪裏去尋大夫來。

沒有大夫,那就找楊廷麟,楊廷麟不慌不忙,說道:“睡著了正好,那就收拾收拾,隨本將出城吧!”

另一邊,盧玄檄帶著的人馬在濟南,卻很是順利。

德王朱由樞本就日夜擔心,害怕建奴南下危及濟南,城中隻有兩千兵馬,若建奴兵臨城下,如何能抵擋得住?

可自己是分封在濟南的藩王,沒有聖旨是一步都離不得濟南,要是逃了,就算沒死在建奴刀下,也會被皇帝砍了腦袋。

正躊躇之際,朝廷卻是突然來了人,說讓濟南百姓撤出去,包括自己,朱由樞不由柳暗花明,對著北京方向千恩萬謝、涕淚橫流。

隻是可惜了自己這座王府,朱由樞看著府內亭台樓閣,看向珍珠泉、濯纓湖,這湖有數畝之大,湖水自南而北繞過假山流出後匯入大明湖。

朱由樞目光凝在湖水之下,猶豫了半晌才心痛得移開了目光。

罷了罷了,留得命在,總還有回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