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碧蒼王的日常:吃飯,睡覺,打妖獸
拂容君與碧蒼王沈璃的婚期推遲,不過是王家傳出來的眾多事情中的一件,僅供魔界和天界的閑人們做茶餘飯後的笑談,但在他們婚期推遲的第十天,一紙自邊境傳回來的血書震驚了魔界朝野,也讓魔界上下一片惶然——
墟天淵封印破口,其中妖獸竄逃而出,雖僅是一隻未化成形的蠍尾狐,但已讓邊境守軍損失嚴重,魔君派遣而去的子夏將軍拚命傳回血書,卻於進宮前氣絕於坐騎背上。墨方將軍死守邊境,不肯讓妖獸再踐踏魔界一寸土地。軍情緊急,不容半分拖延。
魔君得到消息後,一邊下令厚葬子夏將軍,一邊著人通知天界。
其時,沈璃正在議事殿中,聽聞消息,拍案怒道:“為何還要通知天界!待那群廢物商議出結果,我魔界將士不知已損失多少!魔君,沈璃請命出征!”
魔君沉默不言。
此時議事殿中還坐著朝中三位老將,他們權衡之後,由白發長者開口道:“君上,如今朝中善戰將軍雖多,但就對付此等妖物而言,卻沒有人比小王爺經驗更多。屬下知道王上顧慮小王爺如今待婚的身份,但事急從權,還請君上體諒以命守護我族邊境的將士。”
魔君食指輕叩桌麵,轉頭道:“沈璃。”
沈璃立即單膝跪地,頷首行禮:“在。”
“此一月,不得出你王府半步。”沈璃不敢置信地抬頭望他,三位老將互相看了一眼,但卻都沉默了。沈璃不甘:“魔君!邊境……”
“邊境之亂,著尚北將軍前去探察,若可以應付,便不得斬殺妖獸,得拖延至天界派人來……”
“天界天界!魔君當真要做天界的傀儡嗎?”沈璃大怒,竟不顧禮節,徑直起身,摔門而去。
議事殿中一陣沉默,忽聞魔君問道:“三位將軍認為,我……當真做錯了嗎?”
“君上自有君上的顧慮與打算。”老將之一歎道,“小王爺年紀輕,理解不了您的用心良苦,但求君上放寬心,總有一日小王爺會知道的。”
“是啊。”魔君麵具後的眼睛疲憊地閉了起來,“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子夏將軍的棺槨尚未封上,沈璃去的時候看見他滿臉青紋,指尖發黑,醫官說這是被蠍尾狐的毒尾蜇了,以子夏的功力本不該致命,但為了將消息帶回,他傷後不曾休息,馬不停蹄地趕回魔宮,致使毒氣攻心,這才丟了性命。
沈璃聽得默默咬牙,她的兄弟拚了性命帶回來的消息,卻得不到與他生命同等的重視。厚葬屍體,通報天界,花費更大的精力活捉妖獸,再等天界的人來處理!子夏要的豈是這些!
他拚了性命,隻是為了換取邊境將士活命的機會!早一點帶回消息,便會早一點有人前去支援;早一點鏟除妖獸,或許就會多一個人活下來。
看著子夏唇邊僵硬定格的笑,沈璃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她能理解他在坐騎背上死去的感受啊——終於達成使命,如釋重負。可是魔君卻……沈璃咬牙,布置靈堂的人欲抬動棺槨,將其擺在中間,沈璃卻猛地拽住棺材的一邊,讓幾人無法抬動。
“王爺?”
沈璃咬破食指,將鮮血抹了一手,在棺槨上重重一拍,留下血手印,輕聲道:“沈璃必完成你所願之事。”言罷,她轉身離去。
沈璃回府後,將籠子裏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的噓噓抓出來,一旁的肉丫見狀,冒死抓住沈璃的胳膊求道:“王爺使不得啊!再玩,噓噓就沒命了。”
“我養的鳥不會那麽沒用,出去,把門關上。”
肉丫惶然地看了沈璃幾眼,但最終還是奉命出去了。守在門外的她,但見屋內光華一盛,沒過多久便聽沈璃道:“今日起,我要閉關,不管何人來見,隻道我還未出關便可。”
肉丫奇怪,怎麽就突然要閉關了呢?她撓了撓頭,大著膽子推開房門,剛往裏麵張望了一眼,便覺腳下有個東西擠了出來,定睛一看,竟是光著身子的噓噓,隻是它的精神不知為何好了許多,蹦躂著往前廳而去。
王爺沒有收拾它嗎?肉丫推門入屋,繞過屏風,見沈璃在**打坐,真是一副要閉關的模樣。她不便打擾,立即退了出去。可到了屋外,肉丫卻怎麽也找不見噓噓。
她不知道,此時的“噓噓”,已混進整裝待發的軍隊裏。剛剛扮作噓噓的沈璃在角落打暈了一個小兵,扒了他的衣服,搶了他的令牌,變作他的模樣,準備出發去邊境。
而此時的魔宮中,赤容正拜在魔君腳下恭聲道:“王爺欲出王城,青顏正跟隨其後。魔君,需要將她帶回來嗎?”
銀色麵具之後的嘴唇靜了許久,終是一聲喟歎:“隨她去吧。”
魔界行軍快,但仍舊要走兩天才到達邊境,墟天淵的封印隻破開了一個小口,但其中泄漏而出的瘴氣已籠罩邊境營地,許多法力較弱的士兵整日嘔吐,別說戰鬥,連讓他們坐起身來都困難,蠍尾狐被墨方與其得力部將包圍在距離營地十裏之外的地方,初到營地,聽聞遠處傳來的蠍尾狐的吼叫,即便是已殺過許多怪獸的將軍也會腳軟。
封印在墟天淵中的妖獸,果然比其他的妖獸要厲害許多。
沈璃想起子夏躺在棺槨中的模樣,拳頭握緊。
“列隊!”尚北將軍一聲高喝,從王都來的增援將士皆整齊列隊,唯獨末尾的一名士兵忽然往前走去。尚北將軍見狀大喝:“不聽軍令者,杖三十!”
沈璃取下頭上沉重的頭盔,仰頭望他:“尚北將軍,沈璃鬥膽,前來請戰。”
“王……王爺?”
但見是她,軍中一陣**,這裏麵有曾和碧蒼王一起出征的,有隻聽聞過她名字的,但無論是誰,都知道有碧蒼王在,戰無不勝。一時間,眾人精神一振,士氣高漲。
尚北將軍心中雖喜,但也知道沈璃如今待嫁的身份,而且魔君不讓她出戰,自是有魔君的考量,他有所顧忌道:“王爺,魔君未同意您出戰,小將不敢鬥膽……”
話未說完便被沈璃打斷道:“將軍,沈璃既然來了,便不會空著手回去。三日內,本王必將此妖獸的頭顱踩在腳下。”
此話一出,全軍靜默。尚北將軍沉默了一瞬,忽而一勒韁繩,將坐騎調頭,長劍一揮。“出征!”
沈璃與尚北將軍並行。“多謝將軍同意沈璃參戰。”
“王爺,若小將不同意,你待如何?”
“打暈你,搶了你的兵,斬殺妖獸。”
尚北將軍苦笑:“那就是了。”
越是往前,瘴氣越是濃鬱,妖獸的嘶吼也愈發震撼人心,破開重重瘴氣,增援隊伍終於看見還在與墨方他們纏鬥的妖獸,妖獸身形巨大,身似狐,尾似蠍,長尾高高翹起,於空中揮舞,蠍尾上巨大的毒針令人望而生畏,但見增援隊伍來到,它張嘴長嘯,鮮紅的牙齒,呈鋒利的鋸齒狀,齒縫間滴落下來的唾液腐蝕大地。在它所立之地,沙石皆已呈黏膩狀。
與它纏鬥的幾位部將渾身是血,已疲憊不堪。唯獨墨方一人還在它身前主動攻擊。
尚北將軍一聲大喝:“出戰!”
他出聲之前,沈璃已握著銀槍,飛身上前,厲聲一喝,銀槍直直紮在蠍尾狐的額頭上,蠻橫的法力傾入其大腦,蠍尾狐疼得仰天大嘯,豎起的巨大蠍尾徑直向沈璃紮來,沈璃拔出銀槍,回身一劈,以槍身做劍,徑直將蠍尾狐的毒針斬斷。
妖獸的嘶吼幾乎要震破眾人耳膜,它亂踏之時,爪子快要打到墨方,沈璃飛身而下,將墨方一推,他徑直摔出三丈遠,沈璃的腳穩穩立在地上,身子半蹲,沉聲一喝,以槍直刺而上,紮穿蠍尾狐的腳掌肉墊。
不過片刻時間,妖獸的血已染了她一身,蠍尾狐連連敗退。
墨方在後方愣愣地望著沈璃:“王上。”
沈璃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周身鎧甲破碎,臉上身上皆是血跡,又往遠處一望,被增援隊伍救下的將士皆是如此,而四周沙地裏,還埋了不知多少已經冰冷的將士屍體。沈璃一咬牙,握緊銀槍的手一直用力,幾乎泛白。“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樣的情緒沒在她心中停留多久,沈璃邁步向前,提著銀槍在風沙之中孑然佇立。“區區妖獸膽敢造次!本王定要踏爛你每一寸血肉!”
蠍尾狐雙眼緊緊地盯著沈璃,渾身的毛隨著它的呼吸忽而奓開,忽而收緊,而它身上的傷就在這一張一收的過程之中慢慢愈合。
沈璃目光微動,她這紅纓銀槍飲血無數,煞氣逼人,若是尋常妖物被刺中,傷口愈合極慢,而這隻妖獸……
“王上小心。”墨方在身後急聲提醒。隻見那妖獸尾巴一甩,被沈璃斬斷毒針的硬質尾巴甩出,直直衝沈璃砸來,沈璃目光一凝,伸手在虛空中一抓,沉聲低吼,那蠍尾在空中爆裂,裏麵的毒液也隨之飛濺。沈璃手一揮,法力化為大風,將灑向將士的毒液盡數吹了回去。
“哈哈哈哈!”蠍尾狐仰天長嘯,它的喉嚨裏發出的竟是類似人的聲音。沈璃眉頭微皺,越是接近人的妖獸便越難對付,此妖獸身上帶毒,且愈合能力極強,此地瘴氣濃鬱又不易久戰,真是棘手……
不等沈璃想出辦法,妖獸喉中又滾出含糊不清的言語:“沒想到,如今的魔界,還有這樣的好苗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隻可惜沒那麽多時間了。”
它方才被沈璃刺傷的前腳往前一踏,被穿透的腳已看不出半點傷痕。它的脖子向前一探,猛地吸入一大口瘴氣,腦袋高高揚起,仿佛嚐到了極美味的食物一般,雙目猛地變得血紅,長嘯一聲,聲化利刃,刺痛耳膜,不少將士在這聲音之中腿軟跪下,抱頭呻吟。與此同時,妖獸額上被沈璃刺出的傷口完全愈合,而尾端竟又慢慢長出新的毒針,它渾身灰色的長毛也在這時奓開,幾乎讓人聽到它肌肉隆起的聲音。
妖獸體形比剛才更大了。沈璃咬牙,但聽墨方喝道:“王上注意,此妖獸善用毒,愈合奇快,且能吸納對手法力。”
眾將士聞言皆驚,難道這妖獸方才是將沈璃用於殺它的法力吸納了嗎?沈璃眉頭緊皺:“你真是……做了讓人不爽的事呢。”銀槍一震,沈璃微微側過頭:“尚北將軍!輔攻!”
尚北將軍一凜,自駭然中回過神來,大喝:“列陣!”
還能活動的將士立即行動起來,妖獸血紅雙目轉動,欲捕捉將士的行蹤,沈璃卻一躍而上,擋在它眼前,銀槍橫掃其雙目,隻聽“叮”的一聲,是蠍尾狐新長出來的毒針與沈璃銀槍相接的聲音。但這次蠍尾狐的毒針卻並未被沈璃斬斷,因為她沒用法力,光拚力氣沈璃自然不是這大塊頭的對手,是以一擊之後沈璃立即彈開身軀,隻為將士爭取到這一瞬的時間,已足矣。
數把弩弓拴著鐵鏈,自三個方位射向蠍尾狐的脊背,鋒利而沉重的弩箭深深紮入它的骨頭,弩箭向外拉扯時,倒刺牽扯著它的骨頭,三方用力拉扯使之不能動彈。隻要趁此機會,砍下它的頭顱……
沈璃的身影停在空中還未來得及動,便聽妖獸一聲冷笑:“千年歲月,擺陣作戰的方式竟是一點未變啊。”
沈璃心中陡感不妙。卻見妖獸身形一動,拚卻被其中一方拽出白骨的疼痛,嘶聲吼著,長尾一甩便擊向其中一個方向。三角之勢若破一方,便無法再牽製妖獸。而現在還能活動的將士皆是精英,若他們被這一擊所殺,要對付這妖獸更是困難。
沈璃來不及多想,轉眼落在蠍尾狐蠍尾攻擊的方向,左手掀飛明知會被打得粉身碎骨、卻仍舊不願鬆開牽扯妖獸的鐵鏈的將士;右手用銀槍將脫手的鐵鏈一絞,讓鐵鏈死死纏繞在槍身上;然後以槍為錨,將其狠狠插入土地,這一係列動作,她做得奇快,但在完成之時,蠍尾狐的蠍尾已經攻至麵前,眼瞅著那尖銳的毒針便要將她戳穿。忽然,斜方衝來一人,將她撲倒,她就地一滾,險險躲過這一擊。
“墨方?”沈璃怔愣地看著他。
經過數日的戰鬥,墨方已疲憊不堪,身上更是不知負了多少傷,此時能救下沈璃全憑一股信念在支撐,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沒事,墨方心一安,正想讓沈璃放心,卻感到背後撕裂般的疼痛。微微側過頭,他才猛然明了,為何沈璃此時的表情會如此震驚——蠍尾狐再次甩出了尾端毒針,而那彎刀一樣的毒針正紮在他的背後,幾乎穿透他的肩胛骨。
竟是……傷得……沒有知覺了嗎?
仿佛再也無法撐下去一般,墨方的眼皮沉重地合上。
沈璃隻覺心頭一冷,腦海中不由得回憶起王都棺槨之中身體冰冷的子夏。她往四周一望,沙土之中皆是魔族將士殘破的屍體,這些人都在魔界的某個地方有一個家,而家中皆有親人翹首盼望他們的回歸,像那人界的老婦人,年年歲歲地等著盼著。而他們,卻再也回不了家……沈璃望著尾尖又長出毒針的蠍尾狐,漆黑的眼瞳中漸漸泛出了血紅色。
他們回不去,皆是因為這隻莫名其妙從深淵裏跑出來的妖獸!這個罪該萬死的東西!
沈璃輕輕推開墨方的身子。“撤陣。”這兩個字自她口中吐出,聲音不大,但卻如水似波,推**開來,隔著妖獸,另一方的尚北將軍聽見此令,一瞬也未曾猶豫,立即喝道:“撤陣!”
將士迅速執行軍令,妖獸見狀大笑:“爾等臣服於無能君主,而君主受製於天界,上千年的時間,爾等竟被馴服得奴性至此,不如讓吾吞吃入腹……”
“辱我君主,殺我將士。”森冷的聲音陡然在妖獸耳中響起,“你,惹火我了。”
蠍尾狐頭一甩,帶毒的唾液漫天揮灑,沈璃憑空一抓,纏繞著鐵鏈的紅纓銀槍化作光影消失,轉瞬間又出現在沈璃手裏,她將銀槍一轉,擋開毒液,掌心用力,銀槍之上金光閃爍。
尚北將軍驚得在一旁大吼:“王爺冷靜!此妖物能食法力化為己用。”
沈璃唇瓣微張:“好啊。”她身形一閃,落在蠍尾狐背脊之上,銀槍紮下,沒入它背上被弩箭紮出的窟窿裏。“那就試試看!”沈璃蠻橫的法力順著槍尖延伸,金光硬生生地刺穿妖獸的整個身體,穿過它的腹部紮進土地。蠍尾狐痛得大聲嘶吼。沈璃沉聲怒吼,攪動刺穿它的銀槍,竟是想將它活活劈開。
可是那金光卻在沈璃拖動妖獸的過程當中越來越弱,直至全部消失,而蠍尾狐的身體猛地膨脹,站在它背上的沈璃清楚地看見了它的肌肉飛快愈合,幾乎要把她的銀槍卡死在肉裏。
“哈哈哈哈哈!”蠍尾狐大笑,“乳臭小兒竟敢放肆!”它張著血盆大口猛地回首,同時蠍尾一擺,將沈璃逼退數步,沈璃隻覺頭頂一暗,腥臭腐爛的味道躥入鼻腔,她一回頭,隻來得及看見蠍尾狐鋒利的牙齒和滿是血液與毒液的口腔,然後視野猛地一黑。
“王爺!”尚北將軍驚呼,眾將士心頭大亂。
碧蒼王……那個戰無不勝的碧蒼王竟被吞了……
蠍尾狐的身體又長大了幾分,它極為暢快地長嘯,聲音比開始時更加懾人:“哈哈哈,待我放出兄弟們,必重振魔界雄風!哈哈哈!”
忽然,它聲音一頓,身子猛地一顫,似有波動自它身體裏傳出,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以至於讓驚惶中的將士也看出了它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動。
尚北將軍的目光落在蠍尾狐的喉嚨處,忽見它的喉嚨慢慢脹大,蠍尾狐痛苦地蜷緊爪子,蠍尾不停地胡亂甩動。其時,卡在它背上的紅纓銀槍忽然消失。隻見它喉嚨裏猛地刺出一道金光,照進了所有人灰暗的眼睛裏,緊接著,數道金光自它喉嚨處射出。
蠍尾狐張大了嘴,卻已經發不出聲音,它仿佛在與那光芒做著激烈的爭鬥,最終,紅纓銀槍的槍頭自它喉嚨處刺出。光芒一盛,隻聽一聲巨響,蠍尾狐的頭顱被人從裏麵生生斬掉,滾落在地。而與它頭顱一起落地的還有那個深衣女子。
她染了一身的血和不明**,頭上的發帶已斷,長發披散而下,一身殺氣未歇。
她慢慢走到蠍尾狐的頭顱前,輕蔑地看它,一雙赤紅的眼在瘴氣彌漫中更顯恐怖。
“不……不可能。”蠍尾狐的嘴還在動。
“沒人告訴過你嗎?”沈璃一腳踩在它鼻子上,“不能亂吃東西。”
銀槍刺入它的眉心,蠍尾狐的眼睛翻白,死前它的嘴角還在顫動。“明明……隻是個……小丫頭。”離世前的最後一眼,它看見沈璃眼中赤紅的光,好似忽然了悟,“原來……”
竟是這樣。
雙眸合上。
沈璃拔出銀槍直指長天。“妖獸已誅!”
場麵靜了一瞬,緊接著爆發出高聲呼喝:“碧蒼王!碧蒼王!”
然而不管將士再怎麽歡呼,此時沈璃的耳邊已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眼中的世界已經模糊,下意識地一轉身,本想往營地那方走,但卻看見歡呼的將士之外,有一個白色身影在重重霧靄之中靜靜地望著她。
行雲……
她艱難地邁出一步,向著那個方向而去,連紅纓銀槍掉在地上也未曾發覺。血水順著她的腳步落了一地。眾人這才發現她左手已斷,臉頰的皮膚也有一處被毒液灼傷,周遭靜默,看著沈璃走的方向,默默讓出一條路來,沈璃卻什麽也沒感覺到,她眼中的赤紅慢慢褪去,除了那身白衣外,她什麽也看不見了。
於沈璃而言,這沙場已經變成了虛妄幻境,隻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出路。
行雲……
沈璃吃力地抬起右手,指尖觸碰到了溫熱的肌膚,她帶血的指尖在對麵白淨的臉上抹下了一條黏膩的血跡。她好似聽見從天外傳來的聲音,有人溫和地笑著對她說:“沈璃,吃飯了。”
嗯,她想吃他做的飯了。
她想念他了。
指尖滑下,她一頭栽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裏。那裏沒有藥香,但同樣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