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邱宇之死
時間過得很快,小雪大雪過去轉眼就到了冬至,大學裏快要放寒假了。我輟學的事瞞了家裏半年多了,我想著寒假一定要回家,我雖然學業未成,但學了謀生的手藝,也找了老婆,爸媽應該可以接受這個結果了。
我問阿嬌幾時回去,她說要跟一個同學去蘇州,在那兒玩到春節再回家。我其實是想請她去我家的,我們已經是這個關係了,我想讓她見見家裏人。等她一畢業,我們就結婚,我們都回到縣城裏去,她去學校當老師,我開個小店,然後業餘時間研究《易經》,過平靜的生活。
我猶猶豫豫地把我的想法告訴她,她摟著我的脖子說:“天哪,等我畢業上了班就沒時間出去玩了,我想在這個寒假去南方幾個城市玩玩,等畢業了我們再去見你爸媽好不好?”她說得也在理,我不忍看到她不開心,隻得同意,並且開始為她攢旅遊的費用。
那天是個周末,阿嬌為一個同學過生日沒回家,我怏怏的沒什麽情緒,也不想再去天橋,躲在家裏看書。中午時郭民生帶了一個陌生人來了。
郭民生悄悄告訴我,這個人叫陸成倫,是一個房地產商,他是通過一個朋友認識的,聽說我懂《易經》,想讓我幫他測測馬上要拿的一塊地有沒有風險。
郭民生是一個足不出校園的學生,我不知道他怎麽會認識房地產商的,因為他做事一直比較謹慎,我也沒多想。
陸成倫四十多歲,成熟穩重,隻是手指上戴一顆碩大的黃金戒指顯得有些富貴氣,要不然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商人。我師父說,如果你深諳梅花易數,可以在幾秒鍾內知道來人的意圖,如果功力達到了爐火純青的話還可以讀懂他的內心。一個人,無論他如何掩飾,都遮不住他渾身上下透出的信息,我雖然還不懂梅花易數,但這些年閱人無數,也有自己的讀人心法,我第一眼便看出陸成倫身上有一種冷冽之氣,隻是不知道是正是邪。
陸成倫優雅地喝著我倒的茶水,談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然後說:“周大師——”
我叫停他:“陸先生,不要這樣稱呼我,大師我是不敢當,你叫我小周或者天一都行。”
他輕笑:“周兄弟在大都名氣很大呀,雖然年輕,但也應該是大師級的人物了,你當之無愧,就不要推辭了。”
我說:“我聽著別扭,你還是叫小周或天一比較隨和。”
他不再堅持,說:“周兄弟,我有一件事,因為事關重大,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做,麻煩你幫我測一下。”
我問:“什麽事?”
“我看中了一塊地,位置很不錯,也不用走招拍掛的程序,內部操作,交一些出讓金就可以。我總感覺這事太順利,不放心,想請你測一下,有沒有什麽風險。”
我讓他搖了一卦,卦出兌為澤,官化回頭生,而且官兄同動,求財一場空,財又臨螣蛇克世爻,傷於女人設陷阱之象。
我說:“這樁生意大不吉,破財傷身,毀於女人,看卦象應是有人設了圈套等你就範。”
陸成倫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是點點頭說:“我明白了,這塊地我不能要對不對?”
我隻把他的占卜結果給他說明白,至於他怎麽做,那是他的事。我說:“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應該自己作決斷。”
他問:“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問你呀!周兄弟,我和郭民生是朋友,我們也算朋友,你幫幫我,畢竟我前期也是投了交際費的,花了一百多萬了,放棄太可惜了,還有什麽法補救嗎?”
我看看郭民生,他衝我點點頭。既然是郭民生的朋友,我隻好照實說:“沒有什麽辦法補救,我勸你還是放棄,放棄了你損失的隻是一百萬,如果做了,可能還要損失更多金錢,甚至有牢獄之災。”
“那好吧……我信你的,不做了,一百萬就當我捐給災區了。”陸成倫遲疑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說。
陸成倫出手很大方,給我留下了一千塊錢,我因為要賺錢供阿嬌去南方遊玩,也沒作推辭就接受了。
他們走之後,我就感覺哪兒好像不對,尋思一下人既然是郭民生帶來的,有什麽不對也隻是他自身的事,和我沒多大的關係,就把這個疑問放過去了。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卦差點送掉我的性命,也令我幾乎對我鍾愛的《易經》喪失信心。
這事過去了三天,我還心神不定,這是從沒有過的,陸成倫那種有些瘮人的笑總是在我眼前回閃,他到底是什麽人呢?
我看看窗外,外麵正下著小雨,雖然才下午五點多鍾,因為是雨天,天已經全黑了,我的心情越發的陰沉。我打開燈,想起應該看看吉凶。於是洗淨手,在伏羲像前焚上香,捧起銅錢來,剛要搖動,鐵門亟亟地響了,我隻得放下銅錢去開門。小雅濕著頭發裹著寒氣撞了進來,不由分說,拉起我往外就走:“天一,邱宇出事了,現在在醫院裏搶救!”
我問:“怎麽會呢?他不是回家了嗎?怎麽還在大都?”
一周前,小雅和孫發財打了招呼,孫發財也送了小雅人情,同意邱宇辭職,並且態度很友好。邱宇走的時候我還送他到火車站,我親眼看著他上火車走了,這會兒怎麽會在大都出事?
“上次走了,就不能回來嗎?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交警隊的一個朋友剛才打電話給我,說邱宇念叨你的名字,他知道我認識你,讓我通知你去醫院。”
我一聽,腦子嗡的一聲,不祥的預感很強烈,抓起外套邊穿邊鎖門,下了樓和小雅打的就往醫院跑。
在急救室外麵,兩名警察坐在休息椅上抽煙。
小雅走過去問其中一個人:“梁子,邱宇是被什麽車撞的?肇事者在哪?”
“肇事車跑了,正在查,不過怕是難有結果,肇事地點在郊區,因為天下雨,路上沒行人,目前還沒找到目擊者。”
“郊區?他去郊區幹什麽?”我問。
“剛才他醒過來一會兒,說是下午去天盛建築公司別墅區工地要工錢,跟天盛的貨車回市裏。在路上天盛的貨車因為要去另外的地方,不進市區,他就下車走著回來,從他身後開過來一輛車就把他給撞了。”梁子看了我一眼跟小雅說。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看向小雅,剛要說出自己的疑點,小雅做手勢止住我,問梁子:“邱宇目前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懸,從他被撞到拉到醫院用了一個多小時,時間耽誤太久了,流血太多了,怕是危險。”
我著急起來,拉開急救室的門要進去,正好裏麵出來一個醫生,問:“誰是傷者的家屬?”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邱宇怎麽樣了大夫?”
“你是他的親屬嗎?準備後事吧……送來得太晚了。”醫生惋惜地搖搖頭。
我衝進急救室,邱宇身上已經蓋上了白色的床單,我拉住他正漸漸變冷的手大放悲聲:“邱哥,是我害了你……”
小雅走進來,勸我說:“天一,別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還是想辦法通知他家裏吧。”
我抬起淚眼,怨憤地逼視她說:“一定是孫發財幹的,一定是他幹的!”
小雅說:“天一,你理智點,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這事還是等公安部門的調查結果吧。”小雅把我拉出急救室,梁子說:“你把邱宇的家庭住址給我吧,我們要通知他的家人來辦手續。”
我說完邱宇的住址,剛要把自己對孫發財的懷疑告訴梁子,小雅連推帶搡地把我拉出了醫院說:“你幹什麽?無憑無據亂猜疑什麽?你憑什麽說是孫發財幹的?證據呢?人命關天的事你也敢信口開河?孫發財要是知道了,他會罷休嗎?天一,遇事要冷靜,知道嗎?孫發財和交警隊的人都很熟,這種話不能亂說的。”
我知道小雅是為我好,可是邱宇是我的朋友,他在我緊要關頭幫過我,他出了這種事,我有責任找出凶手,替他討個公道。
我惡狠狠地說:“邱哥不能白死,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凶手,替他報仇!”
“唉,哪個廟裏沒有屈死鬼,全國每年肇事逃逸案件數不勝數,能破案的有幾個?天一,別幼稚了,公安若破不了的案,你也就別抱幻想了。”
我定定地看她:“你也這樣說?”我為她的冷漠感到心寒。
“還有誰這樣說?天一,不是我消極,因為我從事這種職業,我比你了解事實的殘酷,好了,別傷心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我甩開小雅,衝進了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