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雨計劃,扶持創業
翌日一早,林酒和霍正楷去縣上谘詢了春雨扶持計劃。
工作人員聽說她是滎陽村的,臉上笑開了花。
一番交流之後,林酒也從模糊的回憶中找到了這個女人的溫柔麵龐。
那時的她還穿著開襠褲,兩個哥哥不著調地帶她在村中肆意追逐,東邊捉蜻蜓,西邊掏鳥窩,不上學的日子愜意又自在。
幾個孩子撒歡路過村中小賣部,剛大學畢業、生育在家待業的陳阿姨總是攔下他們,端出自己的果盤,撫著她紅撲撲的小臉蛋往她口袋裏塞吃的,還叮囑她別給兩個惡狼哥哥。
中間近二十年,陳姨隨丈夫搬了兩次家,最後又因工作調動定居縣城,縣裏村裏相隔不遠,可她父母意外去世,之後她再也沒回來過。
老屋早在十多年前就變成了被蛛絲糾纏的空曠無人地,萋萋的雜草半人高。
女人兩手顫顫,驚得說不出話來。
昔日的小姑娘轉瞬就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當年在繈褓中嚶嚶啼哭的親生女兒卻在車禍中喪生。
18歲的青春沒有撲麵大雨,隻有人生僅此一場的血雨。
返程時,林酒沉默,霍正楷也沒多說。
林酒手裏捏著一式三份的基礎信息登記表,折疊的A4紙上滿是雋秀的字跡。
陳姨熱情招待,不僅事無巨細,耐心交代,還手寫標注了春雨計劃需準備的資料,還說她可以免費提供閑置的老屋當創業基地。
林酒知道她把自己當女兒了。
心裏酸酸的。
上天不待好人,陳姨失去至親,後來又失去女兒,和丈夫離婚,現在的自稱灑脫,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假話。
張敬臻悶頭一覺睡到10點多,最後是被嚶嚶怪叫喊醒的,他循著找來,看見一窩毛絨絨。
日頭溫和,早起的姚芳在院子裏支了一張桌子,傘麵寬大的64骨油紙傘撐開籠罩,嚶嚶貓叫就是從傘底的盒子裏傳來的。
此刻,她正背著日出的方向給油紙傘穿五彩線。
昨天幾人回來時碰出了動靜,受驚的大貓趁亂把小貓叼走了,今早起來一瞧,大貓又把小貓崽叼到了花園裏。
看來,貓媽是打算久駐了。
她撿拾昨天的箱子,給奶孩子們搭了一個簡單的納涼地。
張敬臻睡顏淩亂,姚芳卻讓他先去洗漱再摸,毛孩子抵抗力弱。
看完一窩黑白黃三色交疊的小東西,一米八的壯漢張敬臻也暖了心窩。
一臉溫和地姚芳催促他去廚房裏熱早飯,他卻大大咧咧端來昨晚剩的卷粉,一邊吃一邊聊天。
“阿姨?”
“嗯?怎麽了?吃涼的不怕腦肚子?”
“我腸胃好,唔唔……”
姚芳一頓,“這麽餓?”
張敬臻哼唧一聲,答非所問道。
“不是……我以為大部分家長都不讓小孩兒睡懶覺。”
五彩線被賦予生命,靈活如長蛇,巧手一雙,線在傘骨中穿來繞去,穿梭著編織出細密的絢爛。
“我們家沒規矩,而且你們都是小孩,喜歡睡就睡,幾點都行,不過要是有活兒,我會叫你們的。”
張敬臻心裏酸酸的,忍不住聊起自己的故事。
父母感情不好,父親深信嚴父出孝子,母親又覺得放養培養興趣最重要,於是兩人經常起爭執。
在迥異的兩人多年的馴化下,他慢慢也生出了異樣,他覺得自己不能休息,父母的教育讓他對“享受就會墮落”深信不疑。
一直以來,他都憂慮自己會被朋友嫌棄,所以他努力地笑,努力迎合著多數人的興趣。
姚芳聽得心軟,起身給他加了一勺牛肉醬。
下午四點多,奔波的霍正楷和林酒乘風而歸。
一天匆匆而過,兩人去了油紙傘博物館、菜市場、批發市場以及方至誠介紹的張楚瑞工作室,最後又去了超市屯吃的。
行程之多,快要勝過一線明星。
眼下,兩人都有點控製不住發軟的腿。
車到院子裏,張敬臻還在喂貓,他扭頭看了一眼,繼續逗貓。
院子裏的小崽子叫得撕心裂肺,屋頂的煙囪剛升起青煙,姚芳剛生了火,準備做飯。
幾個毛孩子餓得嗷嗷直叫,閉著眼睛亂爬卻喊不來貪玩的貓媽,張敬臻一邊假意抱怨,一邊輕聲安撫。
“哎呀,你媽媽真壞,奶都不留一口就出去玩兒了……快快快,這裏還有一點,別浪費了。”
眼睛都沒睜的小東西們尋著奶味嘬針筒,誤把他當媽媽來蹭。
霍正楷驚異得站不穩,這畫麵有點兒遭不住。
林酒杵著腰也沒回過神來,哪兒來的貓?
她剛要上前,差點被踉蹌的腳步絆倒。
霍正楷本想去扶,不過她自己抓了車又站穩了。
“小心點。”
相處一下午的兩人少了刻板的生份,霍正楷忍不住偷笑,林酒則拍拍衣服。
“別笑,下次你摔倒我就錄視頻發在你們群裏,對了……今天買的錢算創業花銷,我晚上記賬。”
霍正楷懶懶地嗯了一聲。
喂完小貓,張敬臻又風風火火地來幫忙搬東西,一麵得意自己喂貓喂的好,一麵又驚訝林酒的體貼。
下午在批發市場,林酒給兩人買了許多東西,新的**四件套、拖鞋、睡衣以及預防蚊蟲的電蚊香液和青草膏等……
霍正楷也因此見識到她純熟的砍價技巧和熟稔地挑選方式:拉過布料,伸手一搓,真假優劣盡在臉上表情裏,像模像樣,可事後林酒卻告訴他,都是演的。
砍價的關鍵在於隻要氣勢足,別回頭。
收拾大包小包的東西,三人吭哧吭哧地進了廚房幫忙。
張敬臻嘻嘻笑笑地搶走菜盆子,他壯誌豪言,非要展示在新東方廚師朋友指導下的廚藝,林酒和霍正楷心照不宣打下手,於是,姚芳被攆到了院子裏發呆,看貓。
夕陽正好,一切都好。
她從來沒敢想過這樣的日子,子女承歡膝下,家裏貓咪作伴。
隻是……白天和張敬臻聊天,她既心疼又難過,小小男孩早當家,父母卻隻覺得他不夠優秀,在高壓之下,他逼迫自己長成了參天大樹,為家裏人避風遮雨。
小院裏貓咪亂叫,鄰居幹活回來瞧見,幹脆說貓送她了。
農村人大多不喜歡養野的貓。
傍晚,院子裏剛吃上飯,林康和林業就帶著好消息來……蹭飯了。
白天時,兩人讓各自的秘書和助理做了一個調查問卷,統計了員工家裏的成年,無業、無收入,且有誌謀一技之長傍身的女性。
統計結果既意外卻不意外。
兩人的員工多是農村人,因此家裏總有女性在家待業幹農活,在調查問卷的最後一欄,很多女孩留言,希望母親能掙屬於自己的錢。
丈夫的錢可以自己做主,自由支配,買酒買煙,請朋友吃飯,而母親的錢卻精準到分厘,精打細算投入柴米油鹽。
不是所有家庭都這樣,但大部分家庭都如此。
按照昨晚商議,五人兩邊計劃同步進行。
張敬臻留守家裏陪伴母親,免得林家人來鬧事,林康林業負責網羅一些想學手藝的可靠女性,而她和霍正楷則負責注冊公司和品牌,順便探索一下市場銷售渠道。
吃了飯,林酒上樓給朋友打電話,讓她替自己收拾留在公司的東西,並將電腦、相機等一些重要物品寄回。
鬼使神差的,她聯係了房東,一次性續租了小半年。
合肥對她來說不是一個適合久待的城市,但橫跨1700公裏,她想暫時將青春最美好的幾年寄存著。
“你……真不回來了?”
“暫時,打算在家創業,順利的話當富婆,不順利也當負婆。”
“不可能,不是說遇到了還不錯的合作夥伴嗎,不懂就問,不會就退,多抱大腿,讓他們頂著!”
有了朋友的鼓勵,林酒捂著肚子咯咯直笑。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來雲南嗎?下次休假來,我帶你玩……”
前麵經曆那麽多事情不想傷感,可今天這通電話卻打得她淚光閃爍。
三五好友全在合肥、南京,現在她回來了,和這些人的聯係必然要疏遠。
樓上笑語不斷,樓下的張敬臻和霍正楷正忙著繪製海報,定好的公司名字,接下來就是公司形象徽章。
Photoshop、CorelDRAW、Illustrator、Indesign幾個常見的設計軟件被挨個打開,張敬臻悶頭摸索一會兒,對倒弄的並不滿意。
霍正楷聚精會神,專注於看母親發來的文件。
再一抬頭,高分辨率的可觸屏上出現了一堆極其抽象的貓。
張敬臻染了貓癮,但他不會畫貓。
半晌,張敬臻開口。
“我有個搞美工的朋友,找他試試?別看……這是我的練習作品,下次打算開個動物係列的主題民宿。”
霍正楷看破不說破,“以前怎麽不見你喜歡貓?”
張敬臻憋紅了臉,脖頸也跟著紅了。
“咳咳……你記錯了,笑什麽笑……”
“沒笑,公司logo我有思路了,別著急……”
兩人在臥室內打趣,姚芳小心翼翼地敲了屋子門。
“我想麻煩你們幫個忙……”
方至誠昨日來家賴著,連蒙帶騙要走了她的手機號,結果他今天無所事事似的,一整天都在發消息。
“阿姨,林酒在家嗎?”
“伯母,棚裏的綠筍可以摘了,我一會兒給你送過來,韭黃您吃不吃?”
“伯母,你家院牆邊種的是什麽品種的玫瑰?我也想買來種。”
這樣目的**的信息他足足發了32條。
姚芳腦子疼。
從阿姨改口伯母,方至誠也是急躁。
還沒等兩個情感空白的人思索出一套合理的應對措施,門外便傳來喝喊聲和砸門的劇烈動靜。
聲控感應燈被急促的拍門聲吵亮,惹人心驚。
“林酒……滾出來……”
“老五媳婦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