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碗窯村落,人聲喧囂

碗窯中國傳統村落隸屬馬站鄉三聯村,位於騰衝市區北部,位於“騰衝—火山—銀杏小鎮—雲峰山”旅遊線路間,因交通便利,自然景色優美,人文景觀獨特,所以遊客紛紜。

三人剛下車就遊人熙攘的動靜震住。

比起滎陽村的安靜,這裏更像個喧鬧的集市,攢動的人頭昭示著熱鬧,林酒尷尬輕咳一聲,聲音有點兒不自在。

“很……熱鬧。”

霍正楷“唰”地拉起拉鏈,從車裏拿了一把防紫外線的黑傘遞給她,“防曬。”

張敬甄碰了碰酒後冒出的痘子,略有不滿,“應該帶油紙傘來,人手一把,順便打個廣告。”

林酒撐開傘,嘴角的笑若有似無,自言自語似的。

“林家油紙傘這幾年忙著內鬥、坑害自己人,壓榨同村手藝人,再加上規模小,產量低,缺乏創新,沒有吸引力,經營模式上老舊保守,學習互聯網的電商模式但成績太差,村內遊客體驗感弱,所以整體在走下坡路,而碗窯村的運作模式已經趨近成熟,村中有200多戶人家掌握製陶工藝,村裏還專門成立了土陶專業合作社,引導土陶發展規模化,從生產到銷售的路是通暢的,林家……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張敬甄心裏咯噔一下,林酒的發言又開始官方了,昨天對她的“板正”濾鏡還沒拆掉,今天又多了點兒正氣,可林業和林康分明說過林酒是個小話嘮來著。

她站了一會,像是找回理智似的,將自己的散裝知識慢慢拚湊出來,潦草介紹著三聯碗窯村情況,最後又忍不住羨慕,但語氣輕快了不少。

“這裏真的很熱鬧。”

三聯碗窯村和滎陽村的發展差距是客觀事實,並且短期內很難改變。

碗窯村合抱發展,相互扶持,每年創收400百多萬,帶動全村增收,而林家卻倚仗祖先留下的手藝,自稱高人一等,十幾年來慢慢消耗著名聲,現在隻能靠寥寥訂單過活。

霍正楷直直看向遠山,比起深剖文化內涵,先打動他的是入目美景,手裏的相機蠢蠢欲動,他調好鏡頭,拍了第一張照片。

村落沿山而築,錯落有致,山中有村,村中有窯,窯村藏在濃鬱的綠色之中,若隱若現的掩映中生出一絲俏皮和可愛。

小河從前流過,銀色綢帶一般分割著村落,村內交通便捷,進村道路和村內主幹道路均為硬化道路,且大多數為騰衝火山地貌特有的火山塊石路麵,寨牆均為火山石支砌,充分體現了濃厚的地方特色。

雲南多山多水,山水環繞的村落數不勝數,可遊曆經驗豐富的霍正楷卻覺得碗窯村與眾不同。

張敬甄拿出墨鏡,一本正經道。

“我建議切換遊客模式,先沉浸式感受一下。”

林酒抓了抓頭發,鬆鬆散散的綁了個馬尾,光潔的麵龐和白瓷一般的皮膚讓兩個男子失神片刻,隨後也不知是誰語氣溫柔地說了句:

“走……吧。”

剛走出沒幾步,霍正楷伸手攔住兩人,身後來了張大巴車,等一等就可以混在隊伍後麵體驗跟團遊。

穿紅馬甲的導遊是個年輕小夥,他一手扛旗,一手拿喇叭,普通話中帶著一點騰衝方言裏特有的直爽和自信。

三人相視一笑,隨後麵不改色地跟在旅行團後麵。

“咱們今天來的這個地方是第三批中國傳統村落,土陶是碗窯村的一項傳統產業,村子呢……已有600多年的製陶曆史了,頭頂的這座山叫鳳山,所以咱們就在鳳山腳下,來的路上看到小河流過,所以有種山環水繞的天然靈氣,是一片寶藏地,這裏也出過很多名人……”

“‘碗窯小碗發大處,碗窯甕缸進縣府’,這裏幾乎家家玩泥巴,戶戶手藝人,村裏200多戶人家都在從事土陶製作,因為土陶交易量很大,所以人們沿寨子路邊擺攤銷售,於是形成了自然集市,也就是前麵的碗窯街。”

“這裏呢就是街子,街子位於寨子中央,附近的村子也都會來這兒采買,誰家缺個油缸水缸的都從這兒拿,還可以根據不同的需求定製,以前這條街在騰衝曆史上很繁華,現在因為規劃發展,所以整體感覺清爽、有序多了……”

導遊侃侃而談,從地理講到曆史,又繞轉講到政策。

林酒的目光被一旁色彩鮮豔的牆繪宣傳畫吸引。

三聯碗窯村製作瓷器,從選土到焙燒出窯,共計72道工序,大致分為選土、攪拌、造型、施釉和焙燒五大階段,隻有每道工序都一絲不苟,才能呈現出精致的器物。

有經驗的製陶人都知道焙燒最考驗技術,稍有粗心就會淪為次品。

窯內溫度偏低時,燒製的器物就會結構疏鬆、顏色不正,溫度過高,器物則會破裂、變形,成為廢品,總之,略微不足都可能讓此前辛苦付之東流。

張敬甄挺挺腰背,扭頭瞥見專注的霍正楷和林酒。

兩人眼神質樸、天真,乍一看還挺像那麽回事兒,而他抱臂走在兩人前麵時,莫名顯成熟,要是三人並行,一左一右,恍惚間竟然有種舅舅帶著倆外甥出遊的錯覺。

咦。

循著旅遊隊伍繼續前行,村中街道兩旁全是排列整齊的陶器。

大小不一的三腳、四腳香爐,色彩絢麗的彩瓷花瓶,精致雅正的茶壺碗碟,還有許多日常所需的油鹽茶罐、酒壺花盆。

一個被媽媽抱在懷裏的奶娃娃指著一個方形筆筒,盯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喊要,小孩不一定懂藝術,但他知道那東西好看。

霍正楷停在路邊,忍不住和半人高的甕缸比劃了一下。

老板正在捏土坯,瞧見他憨厚,立刻迎了上來,大方喊了聲帥哥。

“喜歡的話可以拍照。”

在眾多私人展點、店鋪都張貼禁止拍照的今天,碗窯村的老板們卻不吝嗇分享。

霍正楷眉眼勾起笑容,“隨便拍嗎?”

老板哈哈一笑,豪爽道。

“拍唄,你要是喜歡,腳邊的竹籃裏有上幾批燒出來的瑕疵品,十塊錢就能帶走三個。”

兩人自來熟的熱聊起來,林酒杵著發了個呆,隨後跟在一家四口身後走進了一條窄巷——蔣家巷。

村子最大的特點是聚族而居,村內小巷均用姓氏來命名,孫姓住地叫孫家巷,巷與巷之間不同姓氏不得交叉居住,這是祖輩恪守的規矩。

她大概有點明白了碗窯村的獨特:

外圍的商業化和機械化生產沒有衝淡它保留了原始模式的決心,因此,這裏仍舊留存著質樸且濃烈的鄉土氣息,沒有轟隆作響的機械雜音,也沒有絕對標準衡量的工業生產的痕跡,這裏隻有匠人的本心。

低矮的木板房裏,工人們聊著家常,端坐在轉盤前,土坯放在最順手、最方便拿取的地方,閑聊中,一團泥巴已經被揉捏拉轉出雛形,不消片刻,黃泥土坯便成了缸盤碗壇。

作坊內氣氛輕鬆,工人臉上都掛著笑。

因為沒有絕對的標準,所以製陶全是純手工勞作,憑的是感覺,靠的是積累的經驗,一團土坯在他手裏是茶壺,在另一人手裏就是碗碟,無需圖紙,不借繩尺,經驗人自然而然就能把握好規格和厚薄。

遊人看得入神,小姑娘嘟囔著也想體驗一番,工人們笑著讓出位置,耐心細致的指導。

這是滎陽村油紙傘製作中很難學來的“鬆散隨意”,有純熟的手藝和穩定的收入當底氣,碗窯村的土陶格外自在。

她看得投入,肩膀忽的一沉。

霍正楷來了。

“別想太多,先看看。”

林酒笑得悵然,“嗯。”

張敬甄手裏捏著一個兩指高的紅色酒盅,灼灼的目光又被林酒身後的建築吸引。

“這村子我能逛一天!”

正巧,剛在村頭帶遊客的導遊小哥又領著隊伍走了進來,三人連忙讓路。

“這邊就是碗窯村的典型建築,村裏的房子多為老式合院,以宗祠為中心,向外擴展,保留了天井、堂屋等傳統元素。”

“小心腳下,從這裏進去,我們會依次路過正房、廂房、廳房、照壁……”

“正房是合院裏的主體建築,麵寬多為三開間,少數富豪或有身份的大戶人間會選擇五開間或七開間,前麵有一條活動長廊,正房的明間是堂屋,通常是家族開會商議和舉辦重要活動的地方,正房兩側為臥房,廂房則在正房前兩側,但開間的進深啊得小於正房,這是為了保留家主的威嚴……”

“再往前是廳房,廳房有平房和樓房,廳前有花園,這麵牆就是照壁,壁照很究竟風水……現在基本上都當做裝飾來處理,合院布局很明朗……”

林酒越看越沉默,碗窯村不單是靠款式繁多的土陶瓷吸睛,更關鍵的吸引力在於村落本身的文化吸引力。

傳統合院,牆基高築,裝飾高雅,布局緊湊,推開一扇門就相當於推開了一道塵封的曆史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