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上柳梢,許下心願
傘坊鬧翻了天,半路上,林酒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讓她別去湊熱鬧,免得誤傷。
姚芳在家趕油紙傘的進度,無心林家的八卦。
黃昏的最後一抹亮光緩緩隱入山間,心情愉悅的林酒履行約定,踩在七點前把霍正楷和張敬甄送到了林康家。
一天相處下來,她也基本摸出了兩人的脾氣。
霍正楷理性端莊,慣用邏輯思考,情緒不浮於表麵,張敬甄入世頗深,處事圓滑,性格活潑,兩人一動一靜,正好彌補。
林康係著圍裙意氣風發,好像兩排烤架都不夠他大展身手,花椒麵,孜然、味精都成了他手裏蓄勢待發的將士,林業也亮出廚藝,一隻鏟子在鐵鍋舞動。
張敬甄擼著袖子轉了一圈沒找到能幫忙的地方,林康熱的滿頭熱汗,卻還不忘回頭呲他一句。
“我家的規矩是客人不幹活,等著吃就行,別客氣!實在閑得慌去參觀一下我家的設計。”
林康語氣驕傲,畢竟房子是他找人設計的,從打地基到裝修家具,每一步都是他親自把關的。
被林家兄弟熱情所打動的張敬甄像個老幹部一樣背著手參觀林康的家。
林酒輕車熟路,說一樓沒看頭,領著兩人上了二樓。
入目的透明樹脂收藏櫃瞬間吸引了二人的目光,林酒瞥了沙發雜亂,一邊順手收拾著,一邊解說。
“左邊的藍傘是我二哥自己做的第一把32骨油紙傘,我記得給傘骨鑽孔的時候他把掌心戳破了,哭了好幾天,幾個大人輪番哄。”
霍正楷嘴角下沉,審視著二樓簡潔的灰色格調。
觸及屋頂的整一麵牆都是透明櫃子,長約5米高約4米的收納空間遠看恢宏,他粗略地掃了一眼,估量出了收藏數量。
櫃子裏大約有一百三十把油紙傘。
“中間那些銀白、柳黃的也是他自己做的,隻是把傘麵從騰宣換成了薄紗,當時長輩忙著組織考核,他分心去弄紗傘就被罵了,後來就置氣再也不碰傘了。”
張敬甄繞著玻璃櫃從頭走到尾,恍惚置身博物館,語氣震撼。
“你們林家的小孩每一個都必須學製傘嗎?這就是當代HR要找的人才,年齡22,工作經驗10年。”
林酒拍拍衣袖上的灰,上前一步拉開玻璃櫃,拿出了自己製作的那把花木蘭。
“嗯,都要學,但長大之後要不要從事這個行業自己說了不算,得長輩們做主,我們三個當時都屬於沒天賦的那一批,所以學了個半吊子水平,這把傘……是我當時考核的成傘,但他們說工藝粗糙,不配上榜。”
林酒的語氣越來越沉,字裏行間染上了傷感。
張敬甄也感受到了她的委屈,咽不下怒氣地跟著咒罵。
“我怎麽覺得是他們耽誤了你們幾個的手藝,我不太了解這一行,但我閱曆多,從肉眼來看,收藏櫃裏的這些傘都很精致,當時你們不過是十幾歲的年紀,能做得這麽好,其實應該算有天賦吧……”
林酒搖頭,“這一行裏沒有天賦,更多的在於耐心和經驗,我們三個小時候貪玩,那會兒經常聚在家裏偷偷琢磨傘……”
“嘭”的一聲,紅傘在屋中炸開,像一團爆裂的岩漿。
木蘭從軍的故事流傳千年,林酒把身著鎧甲的木蘭繪在油紙傘上,無疑是對自己的希冀。
她斷斷續續說著過往,兩人安靜地聽著。
一樓傳來呼喊,三人下樓吃飯。
月上柳梢頭,五人撐的邁不動步子。
吃飯的地方從水邊燒烤架挪到院子餐廳,最後又挪到葡萄架下,盤子裏的菜越來越少,放酒的折疊小桌上卻越來越滿。
米酒、玉米酒、高粱酒……大大小小的瓶子看的人眼花繚亂,推杯換盞間,月色朦朧,眼神也朦朧。
張敬甄和兩兄弟打成一片,空了的玻璃杯不斷被灌滿。
雲南人的好客,一部分藏在話裏,一部分藏在酒盅裏。
林酒瞥了一眼幾個酒蒙子,強硬地端走了酒桌,把桌上的**統一換成了醒酒的茶水和涼白開。
她端著半杯林康吊著醉意,施展身手擺弄出來的調和果酒走到院子邊,毫不猶豫地坐在石階上發呆。
月光簌簌,輕輕地灑在每個人身上。
霍正楷有酒量,所以也沒醉。
他切了一盤蘋果,端到林酒麵前,霸道地和她手裏的酒杯交換。
“少喝點兒,你喝了好幾杯了。”
林酒嗤了一聲,“我名字裏都是酒,喝不醉。”
霍正楷挪開目光,“喝不醉但對胃不好,你今晚在飯桌上欲言又止,是不想把你兩個哥哥拉進來?”
水塘上波光輕顫,不知名的小蟲子發出響動。
席間,林業問到了兩人來找林酒的目的,張敬甄嘴快說了創業的事兒,兩兄弟當即表示願意全力出資,但她似乎不想讓兩個哥哥卷進來。
“我和我媽已經跟林家鬧翻了,所以怎麽弄都沒關係,但他們兩個還和林家牽在一起,如果計劃順利,我想做的事情可能會很叛逆。”
霍正楷指了指她手裏的蘋果,“嗯,趁甜嚐一塊。”
林酒沒吃,反而放下了盤子,起身遙望月亮。
“我打算成立一隻專業的製傘團隊,從村子裏以及周圍幾個村莊招募一些無業女性,培訓之後挑選出一批合格的手藝人,我不光想讓油紙傘重新走出輝煌,其實還有個私心……”
霍正楷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在機場的時候你也說過,創業就是掙錢,但我想把掙來的錢分給那些一輩子沒走出大山的女孩兒,她們不應該那麽早被困在山裏,聽起來會不會太理想……像不像夢話……”
最後一句,林酒沒了底氣。
霍正楷拿了一塊蘋果,咀嚼出哢嚓的清脆聲。
“不一定是夢,隻是有難度而已,果然……00後一直很有想法。”
林酒轉身,不明所以。
“為什麽這麽說?”
“00後比我有魄力。”
“我不是00後。”
“在我眼裏差不多。”
月光嫋嫋,兩人聊了許久。
霍正楷也明白了,不管是林酒還是林業林康,他們表麵叛逆,對林家意見頗多,實則從未在心裏放下過讓他們驕傲的油紙傘。
翌日一早,林業和林康相繼從沙發上醒來。
兩人睜眼時都有點茫然,腦子又疼又沉,太陽穴突突地跳。
林業一把掀開身上蓋著的毯子,雙腳剛踩到地上就倒了下去,林康笑得合不攏嘴。
“都說了少喝,你不聽吧!”
“你以為你酒量好,昨天喊著要去騎豬的是誰?”
兩兄弟互揭老底,誰也不讓誰。
笑完最後,兩人麵麵相覷,昨天晚上弄出的狼藉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林酒沒什麽睡意,所以早起煮了白菜香菇粥,霍正楷和張敬甄嗅著香味起來。
姚芳早早吃過了早飯,院中擺著幾扇簸箕,她正專心致誌地繞傘線。
院子一角,昨天打磨傘骨刨下來的竹屑堆成小山。
早飯結束後,霍正楷和林酒洗碗,張敬甄摸著有些不適的胃,好奇地看著姚芳。
按捺不住好奇,他想試試,姚芳認真指導,但他酒勁未消站不穩,門口傳來一聲犬哮,他差點崴腳。
在難得的歡笑聲中,姚芳目送著三個孩子出門。
三人今天的行程很明白——踩點騰衝的非遺旅遊資源。
300年前,徐霞客越山跨嶺,趟河渡江來到騰衝,他感歎騰衝的富麗繁華,所以留下了“極邊第一城”的讚賞,300年後,騰衝以“胡煥庸線”人口線為人熟知。
騰衝不僅有火山熱海等自然奇觀,還有豐富的人文資源等待遊人觀賞。
騰衝擁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有3項,省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有10項,獨具特色的非遺體驗分別在不同的村落中,大多數非遺傳承人世代居住在村子裏。
非遺第一站,騰衝市馬站鄉三聯村碗窯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