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

其實許稚有一句說錯的話,時慕忘記否認了。

白行簡之所以教了她那麽久,可不是因為臉占便宜的原因,而是因為他難纏。

而那時的時慕十七歲,正處於青春期叛逆階段,不服天不服地更不服管,連嚇再騙地趕走了數位家裏請來的老師。

也就是這個時候,白行簡在陰差陽錯之下被安排上門就職。

時慕還記得那是個烈日炎炎的夏天,窗外枝頭上的樹葉懶懶地晃了幾下,枝葉碰撞的細微聲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取而代之。

她跳下沙發光著腳去開門,語氣不怎麽好的道:“幾個月沒來,你連鑰匙都忘——”

門被推開的一瞬,說話聲音止住。

在前不久,時慕接到了來自母親鹿霜的電話,先是訓斥了她在上一個老師的電動車上亂塗亂畫的行為,而後下了最後通牒,叫了弟弟鹿嶼過來頂替老師的任務。

說是過來上課,其實就是想找人看著她。

鹿嶼雖然是時慕的親舅舅,可因為是家裏的老來子,兩人實際年齡隻差不過五歲。

而此刻,門外站著的男生身姿挺拔,時慕因為身高限製,不得不微仰著頭看他。

眼前的人麵容俊俏,輪廓分明,目光悠然又溫和,一頭純粹的黑發更襯得他這個人清爽幹淨。

時慕握著門把一動沒動,似是愣住。

這是完全陌生的一張臉,並不是她舅舅,鹿嶼不長這個模樣。

時慕想起來曾有鄰居到物業投訴,說有推銷保險的人來敲門騷擾,希望物業能加強管理。

而這人身後也背著書包,時慕理所當然地把他歸於這一類,說了一句“不買保險”就要把門關上。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扶在門上,隨之傳來的是一道好聽的聲音:“我是你舅舅鹿嶼的同學,是他來讓我幫你補課的。”

時慕訝異地轉過身,皺眉看他,順便思考對方說的話可信度有多少。

許是為了取得她的信任,男生微微彎下身體,兩人視線終於在同一條線上。

“我知道你的名字,時慕。”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你好,我是白行簡。”

電梯門發出“叮”的一聲響,震得時慕跟著眨了下眼,遲緩地從他的眼中逃離。

這就是她和白行簡第一次見麵的場景,他以補課老師的名義出現,而她卻誤把對方當成了保險推銷員。

真是別開生麵的初見。

後來時慕才知道,原來白行簡也不是自願來的,而是被她舅舅鹿嶼給坑來的,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當下,時慕隻想盡快打發了白行簡,尤其是知道對方來意後,更是連門都不想讓對方進。

可卻被白行簡的一句“被鄰居看到不像樣子”為由,直接讓她輸了開場第一局,不得不讓人進來說話。

“我不需要補課老師。”時慕開門見山道。

白行簡不慌不忙地應對:“鹿嶼說你需要。”

“他給你多少錢我也給你多少。”時慕道。

“他沒有給我錢,我也不缺錢。”白行簡覺得有些好笑,“小小年紀,誰教你這麽用錢砸人?”

時慕不喜歡被說教,更別提眼前這人才剛認識不到十分鍾,她的聲音裏透著幾分不耐:“那你要怎麽才能走?”

“等你開學,我們的師生關係自然而然就結束。”白行簡好脾氣的道。

“……”

所以,這和沒說有什麽區別?

“我這個人一向說到做到,這是原則。”白行簡說,“所以為了接下來相處愉快,我們就相互遷就配合吧。”

時慕將雙手抱在胸前,哼聲道:“我遷就配合不了。”

“哦,那——”

時慕等著他把話補全,內心裏則是在叫著:那就趕緊走,別猶豫。

白行簡故意拖著聲音,慢悠悠地說:“那就隻能委屈你試著遷就配合了。”

“……”

時慕被懟得啞口無言,隻能瞪著他想,這個人怎麽能這麽討厭。

有這樣的第一印象,就注定了兩人之後的相處不會太平。

白行簡似乎也早就做好了這種準備,所展現出的耐心,是時慕在其他人身上從未見過的。

白行簡問她擅長哪科,她就說都不擅長,他又問覺得哪科薄弱,她就又說都挺薄弱。

反正就是一副“我就不配合,你自己看著辦”的模樣。

從頭至尾,白行簡都是一副不驕不躁的模樣:“沒關係,知道一加一等於二就還有救。”

時慕剛想唱反調說不知道,就聽他又跟著補充說:“當然,這種問題連沒上過幼兒園的小孩都知道。”

“……”沒辦法,她總不能承認自己不如三歲小孩。

這個時候,白行簡就會用手指敲敲桌上的卷紙,提醒道:“來,看看這道隻比一加一難點的題你做不做得出來。”

時慕簡直想打人。

因為他說的那道,是一道函數題。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白行簡的頭按在上麵,好讓他睜大眼睛看看,這和一加一能相提並論嗎?

可惜她不能。

“是對你來說太難了嗎?”白行簡善解人意地說,“那要不再降低一點難度,從乘法口訣開始?”

不得不說,真是嘲諷值滿滿。

“不用。”時慕咬牙切齒道,“我會做。”

她是不想讓白行簡教自己學習不假,卻也不願意被他低看和嘲諷。

不願意和不會做這兩者之間有著質的區別。

白行簡挪開手,頷首道:“那你做吧,我看著。”

時慕隻能屈辱地握著筆開始列算式,剛算出結果後填上去,就聽他說:“不錯,下一道。”

“……”

她側過頭看白行簡,以一種無聲的方式反抗。

而白行簡仿佛渾然不知,還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什麽?你下道題又不會了,想讓我給講講?”

對此,時慕隻能反駁道:“不用你講,我會做。”

白行簡靠坐回去,從善如流道:“那你做吧,我看著。”

沒有辦法,時慕隻能接著低頭做題。

因為她一旦有不想寫的意思,白行簡就又會說“給你講講”這類話。

想讓他閉嘴,時慕就得接著往下寫。

不得不說,這種被拿捏的滋味真是——

討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