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沱牌來了
許宏濤說:“我這次回來,就是說這件事的。”
於是他向父母詳細說了和楊梅的交往以及今天去楊梅家的事。
聽到這麽好的消息,父母都很高興。父親說:“那就好,馬上到年底了,咱們抓緊時間把這事辦了,也了卻我的一樁心事。”父親一邊吸著一盒五毛錢的劣質香煙,一邊興高彩烈地說。
許宏濤看到,父親蒼老的臉上胡子雜亂如柴,呈灰白色。臉上溝壑縱橫,皮膚粗糙鬆馳,仿佛黃土高原上的丘陵地帶。那衣服,鞋襪,也都很舊了,色澤暗淡。
許宏濤還看到,母親的臉上有明顯的疲憊之色,頭發花白,已經完全是一個老太婆了。而且穿衣服也很不講究,衣服上的色澤也暗淡無光,一眼就能看出有些年頭了。
看到這些,許宏濤感到內心悲傷。他每次回家,總會給父母留幾十塊或一兩百元錢,但他們也許覺得兒子還沒有媳婦,平時也舍不得花。雜亂繁重的勞動,總把他們的時間和體力消耗掉,讓他們無法得到休息和恢複。
對於這樁婚事,父親並沒有多大疑慮,倒是母親,她有些擔心。她問:“人家是幹部家庭,咱家是農民,人家會有意見嗎?會不會以後不同意了,把咱家閃一下?”
母親問這話時,許宏濤坐在炕邊上,和父親商量該什麽時候去見楊梅的父母,和誰去,去以後的兩件事,第一是敲定彩禮及要買的東西。第二是商定定婚的日子,最好還能商定結婚的日子。
聽到這話,許宏濤愣了一下,他對母親說:“不會的,他們對我是滿意的。雖然咱是農民家庭,但她嫁的是我這個人,我是有工作的,而且工作不算差,又幹得很好,所以,他們全家對我是滿意的。至於咱家在農村,也是暫時的,以後我掙了錢,一定會在城裏買房子,買大房子,把你們也接過去。”
許宏濤說完這些話,他看到母親臉上露出欣喜的微笑。倒是父親,臉上依然是那樣的表情,隻是許宏濤說到自己在外麵的所做所為以及自己對某件事的看法和打算時,父親臉上才會露出淺淺的笑意來。
第二天早上,許宏濤和父親商量好大概的日子,便離開家裏,去縣上找楊梅,準備下午或明天去酒廠。
到了鎮上候車的位置,並沒有客運車,許宏濤看到有三輪車主正招攬生意,便馬上走過去,上了那輛簡陋的三輪車。
許宏濤到了楊梅家,楊梅家雖已經吃過飯了,但還是為許宏濤留了。有幾樣菜,還有現煮的麵條。許宏濤說已經吃過了,但楊梅家裏的人很熱情,端到茶幾上,非要他再吃些,許宏濤便在菜的一邊輕輕的抄了些,吃了一會兒,端進了廚房。
楊梅一直站在他的旁邊,要給他下麵條,許宏濤阻攔了她。他感到了楊梅一家的熱情,以及楊梅對他流露出的愛。熱戀中的那種愛,幾乎不用語言去表達,僅憑眼神,就完全看得出來,也感受得到。他發現,回到縣城家中的楊梅變得更漂亮更嫵媚動人了。而且也更溫柔可親,少了工作時那種沉穩和幹練,多了柔情和嬌氣。
吃過飯,許宏濤向要去上班的楊梅爸爸講了回家的大致結果:老人很高興,也滿心歡喜,完全同意這門親事。許宏濤說,自己這趟業務回來之後,就和父親一起來求婚,商定各種事宜。
楊梅父親說:“昨天你們就應該一起去趟你家,讓你的父母也見一見楊梅,這樣最好。”
許宏濤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昨晚和母親說話時,母親問姑娘長得咋樣,他說好著呢,並講了楊梅的身高及大致情況。那會,他就覺得應該把楊梅帶回家,讓父母見一麵。也應該讓楊梅見一見這個她即將嫁入的家。
許宏濤對楊梅父親說:“這次我出去在市場上跑一圈,回來之後就和家裏人來您家。至於我父母沒有見過楊梅,這沒有關係,楊梅這麽漂亮,這麽優秀,我父母見到一定會滿意的。再說,我的婚姻這件事,父母早就把主動權給我了,讓我自己物色,自己拿主意。”
楊梅父親走了之後,楊梅說:“走,我領你去外麵逛逛,咱們去遊鳳凰山吧。順便見到好吃的也吃些。”
楊梅媽媽說:“這個丫頭,隻知道吃。”
楊梅佯裝生氣,說:“丘泉鎮上啥吃的也沒有,我們每天吃的隻有食堂裏的那幾種飯菜,質量也不怎麽好,隻能吃飽肚子,想解個饞也沒個地方可去。”
楊梅媽媽說:“我比你這年齡稍小那會兒,差點餓死,還敢說什麽解饞的事?”
許宏濤笑著看這娘倆鬥嘴,覺得挺好玩的。母親也經常對他講起青年時候餓肚子的事,而且許宏濤也從許多老年人或過來人的口中聽到過更多的餓肚子的事,但那些事已經遙遠了。許宏濤能記起小時候主要吃玉米麵做的飯,導致消化不好胃裏反酸吐酸水的事。也能記起吃稀麵條或別的不耐飽的東西,早早肚子餓了,但又等不到下頓飯,餓得難受的事。
兩個人遊了鳳凰山。鳳凰山也就是縣城北邊的一座山,山上鬆柏青翠茂盛,各種樹木高大擁擠,樹冠連在一起,樹下有曲折小徑,平坦處有簡陋的石桌石凳,有些遊人用紙墊墊,也就坐下休息或聊天。
許宏濤和楊梅走了一趟之後,感覺這裏最大的好處是幽靜,而且空氣清新。從這裏順小路蜿蜒曲折上原,三十多公裏之後,便是丘泉鎮。許宏濤那會兒,不知怎麽就突發奇想,對楊梅說:“鳳凰山確實值得開發,開發之後,縣城的人們就有了休閑遊玩的好去處。”
到他們下山時,已經下午了。楊梅對許宏濤說:“咱們吃老劉家燴麵吧。”於是,許宏濤跟著楊梅去吃了傳說中的老劉家燴麵。
以後每次到縣城,老劉家燴麵都是許宏濤必不可少的保留項目。這裏一直都是人滿為患,得排隊等候。
老劉家燴麵四十多年了,年代不算太久遠,但做工精細,用料講究,鮮菠菜、嫩豆腐,上等牛肉,上好調料,純正胡麻油,精心製作,每鍋不超過六碗,保質保量。不會因為顧客盈門而倉促應付,也不會因為原料漲價而缺少佐料,更不會因為顧客的身份而做法有別或態度不同。到這裏吃飯的有縣上領導,也有平頭百姓。領導或有錢人上酒上菜上燴麵,平頭百姓吃碗燴麵,但燴麵永遠是同一種做法,趕在一起時,從一個鍋裏往出舀。這一切,使得這裏的燴麵特別有名。
兩個人吃了燴麵,慢悠悠的在新修的廣場上轉了好久,才回家去了。
第二天,楊梅的媽媽早早做了早餐,兩人吃過之後,便去了丘泉酒廠。
次日,許宏濤去了已有兩個星期沒有去過的左安縣,用三天時間,跑完了這個縣城及鄉鎮上自己所有的客戶,並且和關係較好並且能談到一起的張老板、屈老板說了一會兒話,還和屈老板講了自己在漠南地區幾個縣的銷售情況。他說:“雖不是很好,但總的來說,總算把市場打開了一個小缺口。如果我有充足的時間,我恨不得把漠南地區這幾個縣都跑遍,在每個縣都找到幾個好客戶,但是時間上真的來不及。”
屈老板說:“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有能力,但是沒有合適的平台,這個能力也就發揮不出來。現在你們的產品之所以能在一個陌生的市場打開缺口,一個主要的原因是他們那裏沒有外來的強有力的品牌衝擊。我從事商業工作時間長了,也參加過一些廠家組織的訂貨活動,知道這行業的一些道理。咱們這裏的商戶,一是沒有資金實力,二是沒有膽量在外麵的酒廠或別的什麽廠子大量進貨,回到本地銷售。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沒有銷售能力。但我覺得,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外來品牌進入咱們這裏的市場,到那時,小酒廠或者小攤子,生存就會變得越來越困難。”
許宏濤看著這位麵容清瘦的中年男人,聽他用不疾不徐的話語,給自己談論市場,他說的話還是特別有道理的。他想到了自己所在的酒廠,看似一切不錯,但如果遇到了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還能保住現在的銷量嗎?再能這樣無憂無慮的混天度日嗎?
但是該怎麽樣發展呢?他的心裏也沒有一套完整的辦法和策略。他隻不過比別人多想了一些,也比別人多留心了一些。
和屈老板分別以後,許宏濤跑完左安縣市場,又去了漠南地區,這次在漠南地區,他有了新的發現。
和以前一樣,他這次到漠南地區,第一站依然是漠柳營。漠柳營是漠南地區的中心,城區麵積和任何一個縣城相比,要大出許多。漠柳營的城區之大,甚至比他們那個地區的中心城區還要大。這次在楊梅家裏,和楊梅爸爸說起漠南地區時,楊梅爸爸說:“漠南地區北部接壤少數民族,受那邊消費觀念、生活習慣影響特別大。更重要的是,漠南地區北部幾個縣雖然遠離地委、行署所在地漠柳營,比較偏遠,但那幾個縣有油田,而且產值特別高,經濟效益也特別好。工人工資也高,消費能力也強。因而,如果能打開北部那幾個縣的市場,要比許宏濤已經跑過的南部這幾個縣的銷售量大得多。”
楊梅爸爸不經意的這幾句話,在許宏濤心底引起了巨大的波瀾。從聽到那幾句話起,許宏濤就在心裏盤算,該怎樣拿下漠南地區北部這幾個縣的市場。許宏濤曾找人問過,也從地圖上看到,北部幾個縣占地麵積都比較大,而且基本是山川地貌,交通不是很便捷。他在思考什麽時候去實地考察一番,但今年也許不行了,明年抽出時間,早早去開拓市場,到後季銷售旺季,一定會取得不俗的業績。
因而,許宏濤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先來漠柳營,看看上次發展的那些客戶,把丘泉酒賣得怎麽樣。
他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黃老板的店。黃老板是他在漠柳營發展的第一個客戶,也是他的第一個合作夥伴。前不久剛給他卸過貨。
兩人寒暄之後,許宏濤便問這段時間銷售的怎麽樣,白酒銷售進入了旺季,也許會好一些。
黃老板說:“和前段時間相比,銷量確實增加不少,我把咱們的丘泉酒當作重點商品來賣,那個價錢比較低的,拉來的二十件已經全部賣完了。”
許宏濤驚呼:“生意這麽好?從內心來說,他確是吃了一驚,居然賣得這樣好?這是他搞銷售以來沒有過的。
“這沒有啥,隻一家結婚的喜宴就用完了。其實,真正零售出去的並不多。”黃老板說。
許宏濤激動的心情馬上恢複了平靜。他說:“咱們還得把各種銷售方式都當作重點,隻有這樣,也許才能把銷量搞上去。漠柳營這麽大的市場,我隻找了三家店,你們零售也好,批發也罷,反正把銷量搞上去是最重要的。”
黃老板說:“這個我知道,但是把銷量搞上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知道吧,咱們這裏的市場上,出現了一種全新的酒,叫沱牌,雖然剛開始上市,但聽說賣得不錯。”
這消息讓許宏濤非常吃驚,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上次來漠柳營距現在,還沒有二十天,市場上居然出現了新的白酒品牌。
“你這裏有嗎?”許宏濤問。“我看一下。”他邊說邊向黃老板擺放酒類商品的地方望去。其實,從搞市場銷售開始,他每到一個或大或小的商店,第一件事就是向擺放酒類商品的地方望一眼,看對方的貨架上都有什麽商品,哪個擺在最醒目的位置。今天,他進了黃老板的店之後,不由自主地曾望過一眼,並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現在黃老板說出這個令他沒有想到的消息,他怎麽能不吃驚呢?
“我這裏沒有。”黃老板淡淡地說。
“為什麽?”許宏濤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