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劉女陷害六姑娘的真相

原本,浮沉隻是拿這話恐嚇她而已。

誰曾想,劉女被逼急了,當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浮沉恍惚抬頭,這已到初春的夜裏,竟落了雪。淅淅瀝瀝灑下幾片,落在浮沉的眉梢上。

她穿的衣衫毛領處,也落了幾片。

院內除了家臣,就是之青和月兒。浮沉聽了劉女這幾句話,淺笑著坐下,將衣簾撩起,搭腿,安靜坐在落雪中。

劉女亂了發,直勾勾盯著浮沉,“姑娘如此折騰,無非是想從我嘴裏套出什麽。今夜我便把話說透了。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說我家娘子一個字。你莫要癡心妄想,娘子待我恩重如山,你算個什麽東西。”

浮沉捂嘴,“咯吱咯吱”連連發笑。

這笑聲,笑得劉女心裏直發毛。

浮沉笑畢,眼神淩厲:“我大費周章誆你至此,你卻一個字都不說,那我這一番精心策劃豈不是喂了狗。你是個聰明的,我也是個聰明的。”

劉女冷哼幾聲,“那我就與你說道說道。”

劉女甩開家臣的手,也不抵抗了。她盤腿,懶散坐在被雪下濕的地上,“那鐵蝕草汁水,是我一人所做,與我家娘子無關。她曲若嶼算個什麽東西,這私宅出去的婢女,也配與我家娘子一起伺候老爺,真是天落饅頭狗造化!她生的那個賤兒子,是西辰少爺的克星,更是娘子的克星。他若是被曲若嶼親手灌下的毒粥給整死了,曲若嶼自會羞愧而死。與其給她灌毒粥,不如我害死她兒子,讓她再被老爺折磨死,這才是痛快。”

劉女又歎息一聲,“可我怎麽都沒想到,這毒粥,竟沒毒死她。”

浮沉溫柔笑笑,一臉雲淡風輕,“你在粥內作繭自縛地加了罌粟籽,這籽有驅毒之效,姨娘喝完,被我灌了一肚的酸水,她又吐了一些。故而,她才沒中毒,隻是昏迷了幾個時辰。”

劉女不屑地盯著浮沉,“我就知道,有你的功勞。”

浮沉抿嘴再笑,她輕輕挪動身子,換了個姿勢繼續坐著,“這事,保不齊也有母親參與。這鐵蝕草,隻與銀質器皿接觸,才會產生毒性。這怎麽就那麽巧,父親剛換了新的,姨娘就中毒了?”

浮沉試探,故意假裝不懂地歪頭問,“我猜測,是母親在方元廳的人,偷聽了老爺的話,你再與母親再聯手……”

劉女理直氣壯地打斷了浮沉的話,“沒有!這事沒有娘子參與,全是我一人做的。那銀質器皿,是我那在宮中的老鄉說的。說我們老爺在宮中新得了食器皿,很是貴重。我原本還以為,老爺會把這些貴重之物賞給望月軒呢,誰知他竟賞給了湪汐軒。”

浮沉總算套出了一點話意。

若是劉女沒撒謊,那麽尤娘子這幾年,定是與宮中多少有過來往。

想起這些浮沉就慌了神,難不成尤娘子真的有宮中人幫襯?

她端坐著身子,麵不露色,“那六妹妹呢,你方才說你想殺死六妹妹,我竟不知這不到十歲的小女娃,與你有什麽仇怨?”

提起浮淰,劉女又裝啞巴,不再言語了。

浮沉:“你忠心護主,母親有你真是她的福分。可你口口聲聲說六妹妹該死,還敢直呼其名,可見你私下,定是罵了無數次吧?你毒害褚岱,是為褚敖的日後作打算,想除去一個長大後爭奪家產的對手。你如此費盡心思地為母親,又怎會私下罵六妹妹呢?”

浮沉故意提褚敖,劉女也沒多想,小聲嘀咕,“西辰少爺人好心善,他是個好少爺,將來必定是登科之才。”

浮沉“哦”了一聲,又繼續拐話題,“那照這樣說,我這個六妹妹人不好,心也不善了?”

浮沉再道,“她可是母親親生的呀,她現在人是小,但好歹沒長歪,在老宅曆練幾年,回來又是一個好姑娘呀。怎麽你竟如此心狠,竟想對母親寶貝多年的姑娘下手。你口口聲聲說你護母親,一心為她謀算。可你難道不知,母親是想扶六妹妹來坐嫡女位子的呀。她後半生謀劃算計,就為了這個……”

浮沉還未曾說完,劉女一臉凶相地打斷了浮沉的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你什麽都不懂,隻有我懂,隻有我懂我家娘子!”

浮沉又一臉呆傻,裝傻充愣,“這我怎麽不懂,母親的籌劃……”

“若是娘子不生浮淰,她的一生,絕對不會走到現在這樣!”

劉女放聲悲鳴,手伏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浮沉稍稍緩緩心,看來自己這樣連續逼問,總算是擊垮了這位忠心護主的仆人心。

劉女哭完,甩起袖子擦拭淚,“五姑娘,我們娘子,並非從一開始就想與你作對的。”

浮沉心裏一陣冷笑。

劉女:“她生下西辰少爺,坐穩正娘子的位子那幾年,是真的在用心待你和其他姑娘們的。她知道自己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她待蔚聽閣的那幾位好,待你這個嫡女更是好……”

浮沉冷笑,“她待我好,還讓我大字不識,這便是劉媽媽口中的好啊?這個‘好’可真是稀奇,真是獨一無二。”

“可她隻是提防姑娘你,並未有過其他算計。那幾年她也想通了,好好把幾個姑娘撫養長大,讓她們出閣。反正都是姑娘,從來不礙著西辰少爺什麽事。相反,你們嫁得好,西辰少爺以後有這麽多姐姐,自然也是好的。娘子一生做的最大錯事,就是生下浮淰。我得知她懷了身孕後,端給她三四次墮胎藥,可每次,都怕她痛,怕她難過,放棄了。我在心裏竊喜,這褚府這些娘子們,都是女胎,唯我家娘子頭胎就是個公子,這第二胎,一定也是個公子。”

劉女說得含淚嬉笑,“我就守著她,看著她肚子一點點大起來。等生產那日,她疼了一晚上,孩子出來時,產婆說是個女胎。我就知道,娘子這一生完了。這府中這麽多姑娘,這麽多等著出閣的,等著陪嫁的。六丫頭,她必定要為其謀劃、算計的。可老爺,聽了戚家老太太的話,把六丫頭記在周姨娘名下,讓她當了庶女。一步錯,步步錯。我們娘子的安穩人生,自生下浮淰,就已經完了。這個六丫頭,自小性子頑劣,被她蠢得不成樣子。稍微大點送去學堂,我還以為她養好了性子,可她還是在到處給娘子惹事,一點都不安穩。娘子看著六丫頭是庶女,心就越不甘,越想算計越想鬥。”

劉女又開始哭,“她的執念越來越深,可你是正嫡女,老爺又不肯把六丫頭記為嫡幼女。娘子心裏越不甘,越要得到這個嫡女位子。六丫頭,就是來討債的!”

她忿忿不平,“她性子蠻橫,在你們跟前看著很乖巧,雖有些跋扈,可也不失大體。可在這望月軒,她被縱容得不知天高地厚,苛待下人、鞭打下人。對我這個在娘子身邊伺候的老人更是不知禮數,次次訓誡我。有一次我梳發時失手弄疼了娘子的頭發,她踩著矮凳,上來就是一巴掌。”

劉女:“這些我都可以忍,她怎麽待我都行。可她不該給娘子惹事,不該不知規矩地跋扈。娘子本可以守著西辰少爺安穩過一生,與你們這幾個姑娘關係好,裝成慈母的。都是褚浮淰,她就是禍害,是她攪亂了娘子的一生!”

聽著這些話,浮沉心裏一陣歎息。

與其說尤娘子執念深,劉女何嚐也不是執念深呢。

浮沉撫著指甲,看著漸漸落下的雪,“所以劉媽媽,就不遠千裏,托人運來這鐵蝕草,想將此事轉移嫁禍給六妹妹。讓我們查到六妹妹頭上。若是父親真的認定此事是六妹妹所做,他定會覺得六妹妹心機頗深,遠在勤偣都能下如此重手來害人,六妹妹這輩子,也就再無回梁京的可能性。這樣一來,日子久了,母親也就不再抱期許了。”

劉女癱坐在地上,抓起一把濕泥,又開始喪心病狂地笑,“可我騙不過你,我也忘了這褚公府,還有你這麽個活神仙在。”

浮沉笑笑,她再往前挪著身子,“不敢當。劉媽媽啊,你其實,從一開始就錯了。”

劉女一愣。

浮沉:“尤娘子能害死周姨娘,再害死我母親和弟弟,從一個被人賤賣的婢女,一步步混到正娘子的位子。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圖安穩的人,她太過貪心,永遠不會知足。即便沒有浮淰,她那個佯裝出來的慈母樣也撐不了幾年。”

劉女聽浮沉說這些話,立馬反駁,“你胡說!我們娘子誰都沒害死。周姨娘那是活該,你母親更是活該……”

話沒說完,浮沉狠狠甩去一個耳光。

劉女一愣,剛要張嘴時,浮沉站起,又是一記耳光甩過去。

劉女臉泛紅燥熱。

她狂笑。

浮沉一把揪住那些散落的發,使勁拽起。

劉女咬牙,在浮沉麵前維護著最後的倔強。

浮沉輕輕再用力一扯,劉女發出一陣慘叫。她再伸手摸時,鬢角的發已被浮沉扯出了血。

她僵硬愣住了,看著站在她麵前,臉上無一絲笑意的浮沉。

她膽怯了。

那個眼神,像是要活吞她一般的可怕。

浮沉鬆手,劉女退了幾步。

浮沉又溫柔一笑,“你休想再提我母親,你今晚但凡敢說她一個‘不’字,明日我會把你的頭發一根根全扒光,再將你丟去後山尼姑庵,還你一份安靜。”

浮沉拉拉衣衫,“這樣,你就能為你的主子,敲一輩子木魚。有你的虔誠祈禱,她定會在褚公府,順風順水的。”

劉女被浮沉冷劍一般的眼神殺到,蜷縮在地,一言不敢發。

浮沉起身,欲進屋時,被劉女喊住,“你還有什麽狠招,今晚都使出來,我不怕。”

浮沉立住步子,轉身幾步走到她跟前,蹲下。

她的衣衫掉在地上,濕了。

之青趕忙蹲下,把浮沉的衣角抱在懷中。

浮沉湊上前,一把扯過劉女的下巴,抬起,“你以為我會問你,當初母親是如何死在你們手上的?”

劉女被浮沉扯著下巴,張不了嘴。

浮沉蹲著,冷笑幾聲,“你放心,我不問。我等著母親,一句一句地說給我聽。我倒要想看看,這位正娘子,有多狠。”

浮沉甩開,站起。

劉女伸手欲攔浮沉,落空,“她沒做過的事,她自然是不會說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浮沉:“有時候說與不說,由不得自己。有時候就算沒人逼,到了那個份上,她都得說。”

浮沉低頭,瞥了一眼劉女,“褚公府你是回不去了,接下來,我得想個地方,來藏你這尊佛。”

劉女站起,與浮沉一並站在一起,“我今晚來時,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浮沉趕忙連連拍手,“好好好,我來看看你是打算咬舌自盡,還是撞牆。”

月兒端著一把長柄木碗遞給浮沉。

浮沉舉著,湊到劉女嘴邊,“咬舌的話,你盡管放心下嘴,我接著呢。”

“你!”

劉女一時沒了對策。

浮沉知道,劉女根本不可能自盡。她隻不過借機讓她自取其辱罷了。

浮沉把木碗再遞給月兒。

她挪步盯了劉女一圈,“你對母親忠心耿耿,自是因為她為你支撐著老家。你家裏的兒子、兒媳還有姑娘,都承蒙母親多年照顧。你兒媳有了身孕,離生產日不遠了,你這個要當祖母的,怎會自盡。這母親為你操辦的身後事,更是你日後的退路。這些私宅,母親定是也許諾過你一處吧。將來靠你,舉家從遠鄉搬來僻鎮。若是孫子參加科考,有了小功名。那你可真的是,黃家貴人。黃家一脈從你手中,就舉步升遷了。”

劉女徹底愣住了,“你……你怎會知道我夫從黃家,你……五姑娘,你才是褚公府最歹毒的人啊。”

浮沉:“所以你壓根就不敢死,你若是咬舌死了,黃家的指望就斷了。”

劉女瞳孔放大,此時,她是真的徹底呆住了。

她明知是圈套還來僻鎮,一是想護主攬責。二是想自盡,讓浮沉背一條人命在身。

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懼怕和恐慌讓她遲遲不敢對自己動手。

浮沉此時提出黃家,更是在威脅她。若自己一旦讓浮沉陷入兩難,浮沉又怎會輕易饒過她的家人。

劉女慌了,不知如何應對,“你費盡心思將我誆騙來,無非是想知道此事是誰所為,為何我來了,你卻不問我了?”

浮沉無趣笑笑,“我為何要問?”

劉女愣神,“你不是要問?那你到底要做什麽?”

浮沉揮揮手。

家臣上前,按照浮沉的話,把劉女捆好,拉去了私宅偏廳。

浮沉站在院內,長籲一口氣。

方才她用力過猛,口中像是一團火在熾熱地燒著。邁腳進屋時,天空飄起大雪。

一片片落下,浮沉剛抬頭,她胃裏難受,蹲在側門,惡心嘔吐。

她太累了。

累到幹嘔,累到嘴裏熾熱的難受。

芒種和之青趕忙扶她進了屋子,因是私宅,床榻也沒被褥,隻得靠在軟椅上歇口氣。

芒種細心診脈,“咱們姑娘就是太累了,心急攻火,加上方才姑娘也是後怕的。別看她表麵雲淡風輕,這副身子,是真的累著了。”

之青把護膝綁在浮沉腿上。

又忍著淚,把來時備好的披風拿出,裹緊浮沉,“姑娘好好歇著,等雪稍微小點,我們連夜就回去。”

之青轉頭再對夏至說,“夏至提前先走,帶兩個家臣。先去把主屋的火爐燃著,再弄些炭火放在姑娘床榻周圍。待會姑娘處理完這裏的事,回去就暖和地躺著。”

夏至帶了家臣速速開門回去。

浮沉喝了熱茶,稍稍緩和下來,“之青。”

之青趕緊蹲下,一把握住浮沉的手,“我在我在。”

浮沉疲憊笑笑,“劉女暫且關在這,待芒山回來,我還得麻煩他,想法子將劉女送去他認為安全的地方妥當些。畢竟這裏是梁京,稍有風吹草動,我怕。”

“好”,之青撫著浮沉的胸口,順她的氣,“姑娘不要再急,不要再想別的了。一切都等你緩好了再說,尤娘子眼下也出不來。這事咱們做得隱秘,整個褚公府都不知發生了何事。明日老爺回來,也不會察覺到劉女去了哪。尤娘子那邊,我們早就想好了對策,就說劉女家兒媳生產,她連夜告假回鄉了。尤娘子就算心裏有所疑惑,但她如今局勢,也不敢查別的。”

“好好好,”浮沉靠在軟椅上,閉眼。

連著多日,她總算能稍稍合眼了。

再說豐州。

達道和芒山聯手,再有梁帝暗中派遣的侍衛和暗門,這次籌備得當,一切盡在掌握中。

達道拿到梁帝旨意後,先是詫異梁帝怎會答應如此爽快。

再是看到那道被點名的賜婚詔書,笑得幾夜都沒睡個安穩覺。

梁帝的賜婚詔書,連浮沉的生辰八字都寫全了。達道迷糊了,梁帝是如何得知他選了浮沉的,怎得把什麽都寫得明明白白。

原本他還打算待回梁京後再將此事說清楚的,可誰知他這個舅舅,早就猜出了他的打算。

他把這詔書貼身隨帶,每晚入睡前壓在枕頭下。

睡到半夜覺得不放心,索性又抱在懷中,生怕這得來的幸福,一夜之間不翼而飛。

雖說有所懷疑,但他還是信任這個舅舅的。

攤開地圖,規劃路線。

他細細查閱地圖,詢問地勢,終是得了一條進山路再抄近路的突破口。

此時豐州城內,被關押在豐州地牢中的夙葉,倒是沉穩盤腿坐著,毫無慌亂。

幾日前,他在地牢中見了豐州州官白家和虎家。

這兩位都是忠誠於梁帝的,這些年看著豐州黑市霸行,雖有心力想多嘴管,奈何無實權,也隻能隱忍。

他們借用自己的權,混到牢中,與夙葉相見。

夙葉知道自己雖被困牢中,但他卻是康壽海最大的籌碼。而他隨身帶的暗門標,康壽海也翻出,得知了他的身份。

暗門副將軍被他關押在豐州,康壽海很是意外,想著在夙葉身上做文章。

夙葉又在白、虎兩家口中得知豐州的細事後,他保證除掉康壽海,定會回京稟告梁帝,推舉他二人做豐州正副州統。

白家和虎家私下與夙葉達成協議,打算裏應外合,尋機會炸掉地牢,放夙葉出來。

達道一行行至豐州地界,才算安穩。

此時局勢,順勢而為。

豐州城內混有暗門的人,後部隊伍有從梁京趕來的將軍。達道知道梁帝籌劃這一日已多年了。隻是他一直在等一個將軍,去攻打豐州罷了。

而他,就是梁帝選的將軍。

達道盯著豐州山脈,隱隱若現的城門,從衣袖掏出那道賜婚詔書,小心攤開再瞧幾眼。

他喚來芒山,“待會走山路過城,進城後與城中暗門人聯係上,再作定奪。這詔書,你給本將軍保管好。”

芒山慌了,“卑職怎麽能保管這個,上次公子是為救卑職受傷的,這次怎麽都得公子您護著詔書,我衝在前方的啊。”

達道不耐煩地把詔書塞進芒山懷中。

芒山鼻子一酸。

眼前這位公子,無論何時,都想著他。雖說他嘴巴欠抽,說話欠罵,有時還會壓榨他外出買宵夜。可到底,是真心護著他的。

芒山把詔書塞好,牽馬走到達道跟前,拍拍胸脯,神秘笑笑,“公子放心,這詔書,藏在卑職的護心毛下,哈哈。這毛護心,又護詔書。”

芒山這麽一說,達道倒不樂意了,“取出來。”

芒山遲疑地掏出。

達道一把扯過,又揣回自個胸口,護好。

芒山小聲嘀咕,“咋的還不樂意啊?”

達道故作狠樣,“你的護心毛,還是好好護住你的心。五姑娘隻能讓我護。”

芒山心裏一陣樂嗬,這公子,還真是護犢子好手,生怕五姑娘被旁人搶了去。

入夜後,城內暗門侍衛發出信號,同時,達道也與白、家虎家取得聯絡。

天亮時,他們趁機偷入城內。

虎家兩兄弟又趁亂炸了地牢,達道一行是趁著這亂勁,與夙葉會合。

至此,豐州兩將士順利會合。

一把青龍劍,一把白玉劍。

雙劍合璧,在豐州城內廝殺,拚搏。

因有救兵相助,加之豐州城內憂外患,達道裏應外合,將康壽海困在豐州七日。城外康壽海的人馬被暗門人全都緝拿,他成了困獸之鬥。

再過三日,康壽海不堪這沉重一擊,在逃亡時,被戴著虎頭麵具的達道一劍刺死在豐州城牆上。

豐州百姓聽聞,人人聞風喪膽,“那是寂刹,是寂刹,那個魔頭寂刹!”

康壽海被刺死後,夙葉聯手白、虎二家,闖進康宅,將私藏在康宅的貪汙銀兩,一一清點。

達道讓芒山一一登記在冊,之後,他下令將這些銀兩,全部散發給豐州百姓。

如此壯舉,真是聞所未聞。

曆來搜刮貪官的銀兩,都會上繳朝廷,可達道此舉,反其道而行之。

贏得豐州百姓一片讚許,“寂刹將軍,夙葉將軍,是我們豐州人的再生父母!”

霸占豐州多年的黑市,被達道和夙葉攪和了底朝天。

那些豐州地方官員,上到州下到縣,都在想法子與康壽海撇清關係。達道把這些人一一拒在門外,他讓芒山將這些前來賄賂他的官員名單都記下,然後再讓暫為代任的夙葉一一盤查。

豐州盤根錯節,這必定是一個根深蒂固的關係網。

這張網,定會拉下這些撈到油水的官員一一下鍋。

一切平穩後,達道站在豐州城牆,盯著眼前一片祥和之景。此地環山群繞,隻一條豐寧河通水路。因閉塞,故而這條水路,成了豐州百姓的商道。

可這唯一的商道,被康壽海霸占多年,貪汙錢財,哄抬市價。

達道看著這裏的一片貧瘠,不免心涼。

夙葉收起馬鞭,揣在懷中,站在他身後,迎麵吹來的風,很是舒心,“這裏煤多,若是能好好利用這條豐寧河,定能打通一條新的商道。”

達道:“此地盤根錯節,康壽海雖落馬了,可這裏官官相護,內患成疾。這可真是,有的夙葉將軍你忙了。既要當武將,又得兼任州吏治內患。”

夙葉一臉壞笑,“達將軍可別高興太早,梁京更艱難。這次可是牽扯到了齊家,雖說齊奉咱們並沒揭穿,可翰林院那邊,定不會讓將軍舒坦的。將軍此番回京,怕是要警醒十分。”

達道看著遠處放亮的山穀,深沉一笑。

他不怕。

有了這道詔書,他便再無懼怕。

此刻他的心,已在奔赴回梁京的路上了。

劉女多日不歸,尤氏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她依舊白日練字,晌午繡花,晚上早早吹燈就寢,一點都沒耽誤。

此時她在禁足,就算劉女真有了什麽事,她也得聽褚敖的話,萬不敢有半點折騰。更不該再去冒險查什麽。

浮沉倒是,一直反複在想劉女的話。

褚槐從宮中拿來的銀質器皿,劉女說是因她有同鄉在宮中,聽同鄉說起過。

這事,再仔細想想,實在不通。

宮中六宮地形複雜,女的入宮一般都在後宮伺候。在後宮伺候的嬤嬤,若是想出宮,需要宮中娘娘的字帖、路牌、抵押和腰牌。一般很少有伺候娘娘的宮人私下出宮。

劉女又怎會,輕易能與她見麵呢。

她隱約覺得,要麽是劉女與宮中哪位娘娘有來往。

要麽就是尤娘子與宮中有來往。

浮沉近日疲憊,一直在立浮軒睡著。她側身躺著,再翻身時,之青推門進來。

浮沉透過門縫,看到院外下了雨。

她趕忙起身,咳嗽幾聲再挪去圓窗的竹榻前躺著。

之青趕忙再把火爐端來,“雨倒是下大了些,也不知何時才停。”

隻見圓窗卷簾下,屋簷滴答滴答落下雨簾,一串串的甚是美。

漣漪一圈兩圈三圈。

有婢女來回走動,繡鞋踩在漣漪圈中,打亂了落雨的節奏。

浮沉好像穿一件鬥篷,撐一把油紙傘,站在梁京最高的南樓上,看著遊河的客船。

看著這煙火人間,漸行、漸遠、漸無聲。

她把下巴放在窗沿上,看累了,就伸手烤火。

火苗跳動,之青蹲在一旁捶腿,“姑娘打算讓劉女去何處?”

浮沉端起蠶豆盒,抱在懷中,一粒一粒地小心剝皮,“豐鄉寂刹山。”

之青納悶一問,“豐鄉?”

浮沉把剝好的蠶豆放入食盒中,再轉眼瞧漸漸大的雨,“你瞧,這春雨落至時,便洗刷了那葉片上的所有汙濁。今日一過,我們也能逆風而走了。”

她拍拍衣衫,定神:“送她去寂刹山,那裏有位故人,想必這二位一見,定是一番春意好去處,風雨再送春風歸。”

之青知道,那個叫尤黛娥的婦人,總是能讓劉女夜不能寐。

寢食難安。